創新的榜樣,你所不知道的Discuz站長--戴志康

我喜歡從0到1

  人都是有願景的。我最早的願景是做個一流的程序員,程序員做出產品就必須推向市場,所以我迫不得已做了一個創業者。我其實是把Discuz當成自己的孩子,這是一個真正的願景,從2001年一直做到2013年,花了十多年時間。

  不管你承認或者不承認,公司一旦賣了,創業者心理髮生的變化是很奇妙的。那時候我嘴上還是把它當成願景,內心已經發生了很微妙的變化。當你失去完全的決策權時,公司會受到一些非市場因素的影響,這時你就會重新審視自己的願景。無論是不是說出來,從併購開始,這個願景都會有所減弱,但你也阻止不了。住自己買的房子和住租的房子,感覺就是不一樣。

  那就要尋找新的願景,所以我把第二個目標放在O2O上。在大公司裏面,一個東西要是有人關注,它的空間相對就會少一些。因爲關注的人多了,伸手的人也多。當時做O2O沒人關注,我覺得這玩意挺有意思,就又做了兩年。那時我還是挺有願景的,開始還比較有空間,但越到後來公司裏畢竟還是存在大量的不可控的因素,不夠自由。不夠自由是好事還是壞事呢?其實也挺好的,它能導致你吸收別人的東西,無論被迫還是自願。

  但回過頭來,我終究要形成自己的東西。我適合做什麼?我能創造什麼?我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創造?我必須追問我存在的意義。但是我最終發現,吸收別人的東西再進行改進不是我的興趣所在。大公司某種程度上都是改良式的運作體系,有點像舊房翻新。舊房翻新我也能做,但不是我最想做的。

  我喜歡從0到1的過程,而不是從1000到10000。前者解決的是房子該如何蓋的問題,後者解決的是如何平衡各種利弊的問題,老想平衡的事,創造力就會受到一定壓制。

  這時我就會想,我的創新能力呢?這對我不是可有可無的東西,創新能讓我感覺到自己活着的狀態。我去創造的時候,狀態會比較好,也能激發我很多東西;但如果在一個平衡的環境裏,這邊創造加一個砝碼,那邊就失衡了,還得補一個,這會花費很多時間。在某種程度上,時間是活的,我在這種寬鬆自由的狀態之下,很投入地去創造,消除了外界干擾,會感覺到時間變慢了。這相當於額外獲得了時間,從而延長了生命。

  對於一個人來說,時間其實是最寶貴的,但它也不是能夠計算出來的。對於錢,我覺得也無所謂,因爲時間比錢寶貴得多。後來我和Pony(騰訊CEO馬化騰)談了這些想法,他挺理解的。後續我可能還會在騰訊保留顧問的身份,所以股票不知道最後怎麼安排,沒準會還給我。

  但我和Pony提出要從騰訊辭職時,真是想好了要放棄7000萬股票的。錢該是誰的就是誰的,按我的性格,也不會爲了得到這筆錢就如何如何。反過來,這說明大家經過相互溝通都是可以理解的。


錢不是事兒

  我最早的投資項目是博雅互動。(這家互聯網棋牌遊戲公司2013年11月在香港上市,受到熱捧,戴志康因此獲得了千倍的回報。)2008年前後,我投資了兩家公司,之後就沒錢了。到了2011年,我才又開始投資,偶爾看看項目,也沒花多少時間,只是當成業餘愛好。

  一位創業者未來有多大能力,我會大致有個評判,聊個10分鐘、20分鐘就知道要不要投。這是個很短暫的過程,我也說不清楚評判標準,和你去吃飯一樣,好不好吃第一口吃下去就知道了。

  首先我得對創業者這個人感興趣,我纔會去聽他要做什麼,或者說我聽他說他要做什麼是爲了瞭解他這個人。我自己就是比較典型的創業模型,從什麼都沒有,到有了自己的期望願景,再去實現。本質上我是在用其他創業者和我自己做樣本匹配,如果匹配程度高,我知道差不多就是他了。

  對投資的項目,我沒什麼預期,有預期就壞了。早期天使投資是個漫長的工作,你預期什麼時候能摘果子,什麼時候長成,那都只是一己的期望而已,對不對?它是一棵樹,花開是有季節的,它有它成長的自然規律。那怎麼預期呢?我預期不到,也不預期,反而無欲則剛。

  至於投多少,不同項目不同階段標準都不一樣。這一兩年我投了一家做英語學習的小公司,幾個小朋友做的,很早期;投資了一個“火幣網”,做比特幣的;還投資了一個做中小企業服務的公司“MikeCRM”還有一些,都很早期,有的只有想法或者Demo,就芝麻大小。

  我做天使投資人和別人選項目和培養人的方式都不一樣。我是真的不太看項目本身,是什麼都無所謂,主要看人,人靠譜就行。是金子到哪兒都會發光。再說我投的公司很多都改了方向,這說明你按項目來投成功率也不高。當然,很多其他的投資人也注重人,但還是項目爲先、事爲先。

  就是看人,我和他們看人的方式也不一樣。很多投資人是從外在看得更多,比如學歷、履歷、成功經歷。這些東西當然也可參考,但我覺得比較表層,我會分析人性格產生的源頭。在這一點上我時常感到孤獨,因爲與其他投資人共同語言比較少。

  我什麼性格的人都喜歡,就是比較功利、比較算計的生意人我不太喜歡。我喜歡有願景的人,理想實現不了又能怎麼樣呢?大不了就是多虧錢嘛,對不對?但是你去支持這種有點理想的人,總比支持沒理想的人有點意思吧?有的項目投進去就有人跟,馬上變熱捧,這種我都不太愛進去。因爲我覺得這和投機差不多,這世界上有很多錢可以賺,但是賺了又怎麼樣呢?除了錢,我自己也沒什麼收穫,我覺得意思不大。

  因爲沒什麼雜念,所以我得能聽出來他的願景到底是什麼,到底爲什麼創業。我那時候創業,也有願景。但那種願景,就像一個人的穿着,你能感覺出來他穿的是不是自己的衣服。

  有了這條之後,我還要判斷他是不是能把想法落地。比如說用戶爲什麼用你的產品?你的產品到底在哪些地方能打動用戶?產品的需求點到底是怎麼來的?有一種情況比較可怕,他上面的一切答案是自己主觀想象來的,自己假設出一個世界,這種我也不太喜歡。

  我還不喜歡大家都能看到未來的東西,什麼手環、智能手錶之類的。你也許能做出另一塊智能手錶,那這個世界上也不缺另一塊智能手錶吧,也不缺一個書包,一家餐館。當然你要把餐館做得很有氣質,這我也喜歡,但如果就是做吃飽肚子的餐館,做那個有啥意思?那種項目也許很賺錢,但我從中學不到東西,我又不是爲了賺錢而做投資的。

  我把所有投出去的錢都當成學費。每個創業者都是我的學校,我就當投資是我花錢去買一個和創業者一起創造的體驗過程。所以我把學費交給誰,我是要選擇的。如果沒啥可學,那我爲什麼把學費交給他?

  這幾年我沒正經地交過學費。什麼MBA課程,我覺得那東西特傻。很多東西應該屬於人文的範疇,需要人去感受。把這些變成機械化的東西,把它變成看得見、摸得着、冷冰冰的東西有什麼意思啊?MBA我覺得不是給創業者弄的,這就是給打工人弄的東西。騰訊有一些公司培訓,有一些是強制參加的。大家也可以相互探討,但都比較淺,對我而言就像知識一樣,知識多了其實沒什麼用。我很早就不上學了,爲什麼?因爲我覺得人並不需要太多知識。需要什麼,自然去學,學過再給扔掉了就好了。比如化學,考試之前我看兩眼,學學就能考120分,但考完一瞬間我再去考試,可能就只能得80分。爲什麼?因爲我已經把它扔掉了。

  讀書時期,我的身份是學生,身份的職責就是一定要考試。但是在那個時候,我的身份必須是一個學生嗎?也不一定。這個問題我很早就想明白了。我就是我嘛,我爲什麼必須是個學生呢?我就是我自己,不等於那個身份,就像我也不偏愛那些把身份和自己粘連起來的創業者一樣。

  當然,退學會有壓力,遇到壓力是我主動的選擇,我肯定要爲此承擔後果。但做學生就沒有壓力嗎?當我遇到壓力時,我知道這是我主動選擇的結果,所以我會主動面對,而不是被動接受。就像你用頭撞牆,可以主動撞讓自己清醒一下,和被動地被人推一下,力度可能一樣,但前者容易承受得多,後者就經常受害,埋怨是誰推了我一把,要找他算賬!我覺得一個真正明確的人就是把所有的東西都轉化成主動的,即使是被動的遭遇也轉化成主動的方式去面對。既然你有選擇,就有評估,最壞的結果你也能承受。

  所以從小到大,很多人說我no zuo no die,說又怎樣?他們說什麼關我什麼事?就算真的一貧如洗,身敗名裂,你也可以挖掘一下自己,這一切是不是真的不能接受。到最終你會發現,你挖掘到的所有東西其實都是可以接受的。我經常問創業者一個問題:“一無所有又如何?”

  每當覺得不能接受時,我一定會不斷挖掘自己,後來發現沒什麼事情是不能接受的。你說別人又罵你了,那原來沒人罵過我嗎?我從小到大一直捱罵,做Discuz也天天捱罵,罵了又怎麼樣呢?他罵你,你還可以選擇你舒服或者不舒服嘛,有情緒或者沒情緒,你是可以選的嘛。給我幾年時間,把外界的東西全部隔絕掉,深度思考一些問題,沒準我就琢磨出一些很神的東西呢。


就是要逼他們

  我的很多遭遇就是創造出來的,創業者就是自己逼自己的人。

  有時候我會對一個創業者特別兇,因爲我覺得他內心挺堅強的,我故意對他特別兇,就是看看他的底線到底在什麼地方。其實那一刻我沒有情緒,不生氣,就是好奇。

  我投資博雅互動的時候,我明明說好了投100萬元,後來就是投了50萬元。他可能會說,你怎麼變卦呢?我那時就是想試一試,他同意了我們就有緣分;他不同意就沒緣分唄。本質上我是想看看他處理問題的能力,因爲前面我都和他說好了。投資這件事,錢不是用來衡量誠意的,投50萬還是100萬,對那家公司的影響其實不大。但對我來說,我就是投1元錢,我也會把這件事情當成很重要的事情來做,我也會跟你一起如何如何。

  既然我的投入程度是一樣的,那50萬還是100萬隻是錢上的差別。錢對我來說也不是個事,但我可以用這個來試探他什麼反應。他一開始會生氣,過一會兒會平靜下來,過一會兒他又會生氣,然後再跟他談他又會平靜下來。最後,當他猶豫不決的時候,我說,“你三天之內做出一個選擇,不要再磨蹭了”,我看他是什麼反應。這個過程中我學到了很多關於他是怎樣做決策的,是怎樣看待價值的,甚至瞭解了他是怎樣的人。

  任何事情我覺得都可以試一試。比如說某一個創業者糾結於面子問題,我就想這樣找個辦法逼他放下面子,看看他什麼反應。我的做法可能造成對方糾結,OK,你不是糾結嘛,本來這事,我允許你做7天決策,但因爲我看到你糾結,我就把決策期給你壓到3天。如果你太糾結,我也不想投了,我不會浪費太多時間在你身上。

  最壞的結果就是這個人不搭理我或者不投了唄!也許今天你會說,不投資我會損失一大筆錢,但那全是假設。正是因爲他最後做了決策,他纔是今天博雅互動的張偉。如果因爲他的糾結我沒投,那他的人生軌跡也會有所不同。

  我和這些被投資公司的創始人在一起時,至少有兩個我。第一個是現實中的我和他,比如如何解決產品問題、運營問題等。另外的一個我一直在觀察,觀察他的各種表現,其實是我在從他身上學習。這看起來是我對創業者的深度陪伴,其實也是我自己學習的過程。

  其實我最願意分享的是我對非常小的公司的陪伴過程,現在它沒有名氣,也不成功,但我覺得最有意思的就是過程本身。我經常想,五年之後我陪伴的這家公司死了,那我們所經歷的這個過程也蠻有意思的。

  我給創業者製造遭遇,不是要證明我多牛逼,只是想通過體驗的方式讓創業者實現自我成長。無論何時何地,創業者中一定有許多炮灰,但是炮灰也會創造出更多的行動者。所以我根本的價值觀就是行動比不行動要好。

  我投資一家公司後,做的所有事情就是促進並引發它去主動行動。哪怕一開始它不願意主動,踢着它讓它主動。因爲有我在,我的存在也是爲了守護。行動之後我們來總結總結,你學到了什麼東西。

  我剛投資了幾個從硅谷回來的小朋友,他們很早期,離成功的路還很遠。公司裏有個實習生不太合適,創始人到我這裏來問我怎麼辦。我只做了一件事,讓他晚上8點之前把這個人開掉,不開掉我就會找他算賬。他說我一點準備都沒有,這怎麼開口?我說,“我不管。你8點之前把他開掉,9點鐘我們再見”。

  他因爲不知道該怎麼辦而無法採取行動,這個事就變得一拖再拖,給團隊造成了影響。我也不知道他那樣會產生什麼樣的情況,可能有衝突、矛盾,但我做得很簡單,我就讓他行動嘛,壞了又怎麼樣。因爲行動產生了什麼問題都不要怕,就算出現了問題,我還有無數的方法可以幫你補救回來。

  因爲逼迫,他壯了膽子直接找實習生談,實習生反而覺得他挺開放的,也開誠佈公。通過這個過程,被辭退的實習生更多地瞭解了公司的願景,但這個創業者得到的更多。他知道了基層員工是怎麼想的,他的痛點在哪裏。所以這個過程中,他學到的已經遠遠超出瞭如何開掉一個實習生。

  如果你每天都在學習的話,你應該早晚會成爲一個成功的創業者。我不怕把創業者逼壞,因爲一個創業者首先要解決的就是意志力極限問題。這個社會上很多人都被卡在某個極限上,但一旦創業者卡在哪個極限上,他的企業一定卡在哪個極限上,這纔是真正的問題所在。我要幫助創業者提高極限,如果他的極限值那麼低,那他本身就不應該一個創業者嘛!

發表評論
所有評論
還沒有人評論,想成為第一個評論的人麼? 請在上方評論欄輸入並且點擊發布.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