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從32樓開始》第一章:七十億分之一

“皓千啊,作業寫完了嗎!記得睡覺之前把牛奶喝了!”從廚房傳來母親大人的叮囑。

“知道了。”這回應聲又從房間傳到廚房。


半小時過後,已經00:30了,按照平常這個時候,林皓千早喝了牛奶回房睡覺了。可今天,沒有。

林母只能把又熱好的牛奶端到兒子的房間,輕聲敲着門。

“咚、咚、咚、”

“作業還沒寫完嗎?先把牛奶喝了吧,我給你端進去。”

“……”沒有反應。

“難道打瞌睡了?”林母心裏想,便推門進去。

房間並不明亮,所有光都在書桌上的那小檯燈上,書桌旁的牀上扔着校服。桌上散着凌亂的試卷,地上還有。開着的窗,深藍色的窗簾輕輕飄動,這風一起,一張試卷飄到林母腳下。

“皓千啊。”林母撿起試卷後向書桌那邊走去。

“人呢……阿皓。”林母環顧四周,根本沒有兒子林皓千的影子,唯一能引起注意的只有這敞開的窗和擺動的窗簾。

林母變得略有些緊張起來,心想:“不會的不會的……”林皓千雖平時意志消沉,懶懶散散,但也不至於做出什麼傻事。

“喂,皓千呢?!”她又開始大聲叫喚,問她房間裏的丈夫——林皓千的父親。

林皓千的父親林成,是商業界赫赫有名的“禮成”服裝公司的總裁,事業繁忙,日常應酬,工作責任心極強,但就是對家裏關照不多,他連兒子今年上幾年級幾班都不知道,家裏就這一個兒子,卻不知疼愛。這會兒,林父又在電腦前處理生意上的事。

“不是在那兒嘛?”林父隨口應了下,一邊敲擊着鍵盤。

“沒有!沒人吶!”林母聲音越來越大。

林父這才放下手頭的工作,走到林皓千房間,說道:“怎麼會呢?我剛回來他還叫過我呢……”林父左翻翻右翻翻,真的沒找到林皓千。

“會不會下樓買飲料了?”林父說。

“呵,你知道兒子什麼!你瞭解他?”林母諷刺道。

“你能不能先靜靜,別動氣啊……”林父低着頭,聲音也低沉,有些無奈。

“你一點不着急?我像你一樣?天天不聞不問不出聲,呵,我們母子倆哪天死了你可能都不知道!”林母脾氣一上來,差點翻舊賬。她爲了能夠全心全意在家照料兒子的生活,不惜一切辭去了“禮成”副總裁一職。

“現在不是說這種話的時候,趕緊打個電話給他。”

林母手上拿着的就是林皓千的手機啊。“我打過了,手機在這裏,他沒帶!”

“手機拿來,打給他同學。”林父點開“同學分組”,打給了一個叫“陳億”的人。可他也不知林皓千的去向。

他們不知所措。

林母十分能理解兒子學習壓力很大,平時兒子有什麼問題她都莫名緊張起來。但是林皓千畢竟是高中生了,他平時對林母正所謂“無微不至”的照顧顯得不耐煩,性格也越來越倔強。林母一想到這些,再看看這窗子。

“你說……皓千是不是跳樓了……”林母突然整個人都癱軟在窗臺邊,又極力向着窗外,像瘋子一樣朝樓下大喊她兒子的名字,驚恐又執着。可要知道,這裏是32樓。

“你是不是瘋了!不是我說,你看看你自己現在像什麼樣!”林父把林母從窗口拽了回來。


01:19,夫妻二人跑下樓去了。

房間只剩下一盞微弱的檯燈,幾頁未做完的數學卷子,牀邊的白牆上還張貼着五六張動漫的海報,在微弱的光裏若隱若現,這個房間像是經歷了一場無硝煙的動亂,靜得讓人懷疑。夜空一顆流星劃過,一瞬間貌似劃破了這張黑色的幕布。


“這麼搞笑的嗎?大半夜打電話過來找兒子?他兒子又不是睡我牀上,真是的。”陳億掛了電話之後一邊看着手機,一邊自言自語。

不過陳億也納悶,就在剛剛還問過他數學題,今天傍晚也都還好好的,現在怎麼一下子連父母都找不到人了。這跟父母玩什麼離家出走呢,明天就回來了,瞎操心啥。他想。


當天傍晚,高二(1)班。

“叮鈴鈴——”傍晚最後一節課下課了,一下課,教室就成了菜市場:

“好多試卷啊!!!”“沒給你當堂考不錯啦!”

“今晚吃什麼?”

“張三!過來掃地!不知道今天我們組值日嗎?”

“……我家Kehxy那麼努力,爲什麼要黑他!”

……

“喂,聽說今晚有流星雨誒!”後桌陳億一邊收拾書包,一邊對林皓千說。

林皓千將各種試卷分類放到文件袋裏,面無表情地迴應道:“所以呢?”

“新聞上說451年纔有一次。”

“夜火通明,就算有流星也看不到。”林皓千的話彷彿潑了陳億一身冷水。

“我以前一有這些新聞我就守夜,好傢伙!守到凌晨5點!什麼鬼的流星都沒看到哈哈哈哈!”陳億凱說着說着大笑起來。

“我沒有你這麼沙雕的朋友。”林皓千似笑非笑,小聲地說。

陳億立馬迴應:“哈哈我不允許你這樣說你自己。”

“收拾完畢!我外面等你哈。”陳億甩過書包,拍了拍林皓千的肩膀,就出去了,到門口的走廊等,像以前一樣。誰讓他們倆是死黨呢。


“……看見了嗎?這是最後一步,你得先證明四邊形ABEF是平行四邊形,然後才能對邊AE、BF相等……”

“……”

“剛剛證明了AE=CH,等量代換,所以BF=CH。”

“嗯……”

這是林皓千在給陳億在隔空視頻講題。

“不是……你到底聽沒聽懂啊?”林皓千歪過頭,望着視頻的那方。

只見陳億瘋狂地抄着答案,嘴裏還說着:“你別擋着我啊……”突然又停下筆:“算了,拍照發來。”

林皓千有些不滿,認真地說:“大哥,你這樣抄答案沒用的。”

“……聽你講題老子要睡過去了……求求你了!先讓我抄嘛,明天再說。”

林皓千嘆了口氣,關了視頻:“罷了,明天去學校我再給他講解吧。”

此時已經00:16了。


是真的很累很困,已經沒有一點繼續寫作業的想法,眼看着還有英語練習冊,一張做了一半的數學試卷。如果不是爲了給陳億講題,可能這張數學試卷就做好了呢。

罷了,關窗睡覺。

林皓千到了窗邊,正想拉上窗戶,不過這夏夜微風太涼爽了吧,吹得頭腦清醒。夜空沒有肉眼能看到的星星,沒有月亮,一片漆黑,萬里無雲,可算晴朗。他停住了手,索性在這邊上待了一會。

32樓望下去,整座城市都在心尖了吧。公路上車輛川流不息,燈火在地上平行漂移。


01:30,公路上出租車裏的電臺。

“您好!這裏是城市夜間電臺,現在插播一條緊急尋人啓事。一名本地高中生於今夜凌晨十二點半離家失蹤,沒有攜帶任何通訊工具;男生,身高約一米七八,白色短袖上衣,藍色運動褲。請各位司機多多留意,謝謝合作!”

“您好!這裏是城市夜間電臺,現在插播一條緊急尋人啓事。一名本地高……”

林父林母夫妻二人下了樓之後並沒有發現任何蹤跡,真是奇了怪了!林父這才緊張起來,喊着兒子的名字,二人倒是把低樓層的住戶吵醒了。尋找過程中發現房間窗子正對下來的空地有一隻筆,這十有八九是林皓千的,林母知道兒子喜歡購買動漫周邊。

林父無奈之下聯繫了熟人,響應城市夜間電臺。而人口失蹤報警只有在24小時之後報警警方纔會受理,除非家屬有足夠證據證明人已失蹤。林父林母還不足以確認兒子失蹤,只是林皓千沒有留下任何線索,一切都是那麼平靜,就是人不明不白消失了。


可沒有不明不白髮生的事啊,萬事有因果。

00:24。

林皓千俯視着這座不夜城,靜,時常若有若無的鳴笛聲。陳億說今晚有流星雨,這又是第幾次的“假新聞”,林皓千站在這裏愣是看着空中,若是有,若是剛剛就飛過,恐怕光芒也微弱的。反正,我不信,林皓千想。

看見流星就能許願,全世界70億人口,爲啥偏偏讓我遇上這好事,不可能的。涼風也吹了,夜景也賞了,是時候關上窗睡覺了。不料突然一股風吹進來……


此時,林皓千本該關窗的手放開了,只顧擋風了。

這風不對,只吹這個窗口!窗簾凌亂地飛動,玻璃窗低沉地作響。

“怎麼回事?”房間被這股邪風侵蝕着,他倒在地上後又爬了起來,天氣預報沒颱風預警啊。林皓千伸手關窗,那風好似偏要與之對着幹,將他的手撞開。

“我的筆——”筆從32樓的空中直線下滑,筆尖朝地,叮地一聲細響,恰逢夜空流星劃過。流星散發的一支金色的光芒,光速闖入那個窗口。

“神經病啊放開我!救命——”

儘管叫喊,也無人聽得。因爲這,已經是另一個世界了。


00:29,這顆流星的尾端消失在夜空,一切恢復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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