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雲站在城樓上。城外屍橫野。他們損失的人其實並不多。魔靈族的軍隊已經被數盡殺滅，暗魅也逃走了。
幾個孤零零的人影在城外晃動着，那是在清理戰場。
魔靈族的軍隊絕不可能只有這麼點。雖然他們這個種族不算大，但每一個魔靈族都是一個戰士，作戰資源的利用得到了最大化。
她轉過身，向醫護室走去。不知怎的，她心裏總有一股不安的感覺。
“妹妹。”幻風看見幻雲走了進來，支起身子。她的聲音很輕，一副大病初癒的樣子，以往那詫叱風雲的樣子全然不見。想到這裏，幻雲眼睛一酸。
“好了。”幻風舉起手，替她擦了擦眼角，儘量掩飾住自己的痛苦，“我不是沒事嗎？”她看着幻雲，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做得好。我們幻家，又有一位稱職的將軍了。”
“姐姐。”幻雲握住她的手。那雙手曾斬殺過多少名敵人，恐怕連它的主人也記不得了吧。但現在這雙手是多麼的軟弱無力。
“幻雲，你現在是領將，整個魔城上上下下都以你的命令爲瞻。戰後還有大量工作要做。而且這絕非主力軍……你快去吧，別因此誤了事。”
幻雲點點頭，表情嚴肅起來。幻風很少直呼她的名字，“是，主將。”幻雲向幻風行了個軍禮。離開前，她看着幻風的臉，“戰場上見。”
當幻雲走出醫護室後幻風的臉立刻扭曲起來，撕心裂肺的痛苦撕扯着她。是啊，戰場上見……她還依稀記得醫生的話……
“你的傷勢太重，即使恢復，你也不可能再回到原來的力量。別說上戰場了，到時候你連劍都舞不動……”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醫生，求求你。我是武將，我的一生就是要奉獻給戰場的！現在你卻告訴我……絕不，絕不！若是如此，我寧可死！”
“……”
“真的嗎？好，我答應你，我不再尋死，快告訴我！”
醫生嘆了口氣，“華月桂的花瓣，星月潭的泉水，玲瓏石的粉末，再加上朱芫花的根，可以徹底治好你。”
幻風苦笑了一聲。玲瓏石倒還好，這個雖是珍貴，倒也找得到。華月桂長在懸崖最高和險峻的地方，而且花只在夜間開放，白天就會枯萎——除非放在星月潭水裏。而星月潭在禁林中。朱芫花就更不可能了，它生長條件極爲苛刻，而且採摘也有講究，一不小心就會前功盡棄。
儘管如此，她也已經答應過那位醫生了。
活下去。
門外，幻雲淚涌如泉。
“黑曜大人，魔城兵力約爲8000左右，魔城周圍每座城兵力約爲5000……”
“就只有這些？”黑曜的眼緊緊盯着暗魅，似乎要將她看穿一般。
暗魅的臉仍舊毫無波瀾，“魔城守將幻風已經重傷，接下來的戰鬥她將無法參戰。”
好！”黑曜笑得十分猙獰，但他似乎並沒有因此而忽視任何問題，“那現在魔城由誰來指揮？”
“幻風之妹，幻雲。”
“幻雲不足爲懼，她不過是個小丫頭罷了。黑曜大人。”來者微微屈膝，瞥了眼暗魅，“您交給我的任務，我已經完成了。她的守護鳥，我也已經不復存在了。”
暗魅的表情依然沒有變化，只是身體微不可覺地輕輕一顫，這沒有讓任何人注意到。
“很好。”聽見這句嘉獎，凱雅有些挑釁似地看了暗魅一眼。
……
凱雅興致勃勃地與賽亞講了殺死落楓的經過，還在回味着落楓臨死前那略帶絕望的眼神帶給她的興奮感。
“至少，不用再擔心那羣傢伙找到什麼光明卷軸來破壞黑曜大人的計劃了。”凱雅看了看賽亞，“怎麼，你我也算是有功之臣。一個殺了落楓，一個設計讓白蓮背叛成暗魅。難道暗魅做了什麼足以與我們媲美？”
“她把幻風致成重傷，接下來無力參與戰鬥了。”
“什麼！幻風可是天生的將軍，連我都曾敗在那丫頭手上。她居然……等一下，”凱雅的臉上突然凝出一股惡意，“你是說，幻風喪失了戰鬥能力？既然這樣暗魅爲何要手下留情，放走幻風，若非……”
“暗魅說了，就在她要擊殺幻風時，幻雲突然闖過來，救走了她。”
“這麼巧？”
賽亞壓低聲音，“黑曜大人對這個暗魅很是上心。最好還是……”
“好吧，聽你的。”凱雅有些不快，“我倒要看看，這個傢伙能掀起什麼風浪。”
暗魅一個人待在山頂上，傍晚的寒風瀟瀟地吹過，她的神情依舊是那樣默然。
翠墨靈玉散發着暗色的綠光，令人心神不寧。
“翠墨靈玉……”她的聲音是那樣黯淡，“魔靈族……女王……黑曜……幻……風……”
突然，她猛地擡起頭，一隻橘黃色的鳥跌跌撞撞地飛來，她一眼認出那是落楓的守護鳥。
屬於守護鳥的語言一點點傾瀉而下，她的表情從先前的驚喜漸漸變得驚訝，隨後又是迷茫，緊接着是絕望。
她的視線漸漸模糊起來，昏迷在了山頂上。因此，也就沒有看見守護鳥化作了一道橙色的虛無緩緩消散。失去了主人的守護鳥是無法長存的。除非它的主人在臨死前帶着莫大的信念，來支撐着守護鳥幫她完成最後的遺願。
翠墨靈玉掉落在地上，閃爍着詭異的光，似乎在與什麼東西遙相呼應。
一個遙遠的聲音在暗魅的意識深處呼喚着她，聲音不斷地重複着一句話：
“你是誰？”
暗魅的靈魂飄蕩在一片混沌中。
“你是誰？”
聲音不停地重複着，似乎在逼迫她做出回答。
“你是誰？”
“蓮音……”突然，一道無形的力量壓迫着她的意識，她的靈魂一陣虛弱，靈魂散發着的光明黯淡了許多，黑暗似乎趁機而入。
“你是誰？”
靈魂散發着不一樣的波動，回答着，“暗魅。”
女王聽着琳音的報告，眉頭深深的皺起。
琳音靜靜地等待着。女王知道，她想的和別人是一樣的，只是礙於對她的敬仰而沒有說出罷了。
“琳音，你在想什麼？”女王的聲音很是溫和。
琳音猶豫了片刻，緊緊咬住了嘴脣，卻還是開了口，“我覺得，她已經不可信任了。”她見女王沒有表示，便接着說了下去，“畢竟死靈魔石……而且，魔城方面並不知情，這樣一昧堅持下去，只會讓他們……”
女王揮揮手，示意她停下來。
她們沉默了許久，最終，還是女王打破了沉默。
她的手緩緩放下，揚起頭，雙眼望向遠方，“就這樣吧……”她的聲音低沉地有些聽不清楚。
夜，降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