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外婆

明天就要去送別外婆了,回憶太多,還是記錄一下吧。

據說我的出生,跟外婆也有關係,因爲我是第三胎,按照當時的計劃生育是絕對不允許的,後來計生幹部到我家裏來,動員我老媽去做流產手術,我老媽當時換了衣服,就要準備去了,正好那天,我外婆回孃家,從後門路過我家,無意中進來看到這個情況,忍不住就對計生幹部說,萬一是個男孩子怎麼辦呢?當時的農村,沒有個男孩子頂門立戶,是會被人恥笑,外婆是及其喜歡男孩子的,她一連生了好幾個女兒,還是咬牙,終於被她盼到我舅舅的出生。這次看到我老媽的情況,感同身受,也希望我老媽能生個兒子,計生幹部倒也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我外婆說,如果是個女孩子的話,我吃一夜的苦,把她抱到無錫福利院去,絕不會爲難你們。計生幹部這才作罷,最後我出生了,其中還有個花絮,我出生那天,我外婆趕到鎮上去看我老媽,路上遇到我老爸,就急着問,男孩還是女孩啊?我老爸回回轉頭,哼了一聲,男孩子。把我外婆氣的,我給你保住一個兒子,你這個態度。其實我老爸是喜歡女兒的。

外婆對我們一家,素來比較照顧,以前父母吵架的時候,我和姐姐都很害怕,於是姐姐就跑到外婆家,去請外婆來主持公道,外婆一來,就罵我老媽,拿她的話來說,就是女婿不能得罪的,得罪了就不上你的大門了。據說,我爺爺去世之前,已經吃不下飯了,還是摸到我外婆家裏,對我外婆說,親家母啊,家裏的兩個小孩就拜託你了,以後你經常去看看,院子裏的井洞,幫我留意留意,經常蓋一蓋。自此以後,外婆對我姐弟極爲照顧,有什麼好吃的,總不忘拿一份到家裏給我們饞一饞,我自小爺爺奶奶去世較早,隔一輩的愛,從外婆那裏得到的最多了。有時候,在外面惹事,不敢回家了,就往外婆家裏一躲,讓外婆護送回家,這樣老媽就不會罵我了。記得我考上大學,離家之前,外婆給我送了一包水果,有蘋果,平平安安,香梨,聰明伶俐,蓮藕,路路通,甘蔗,節節高。大學畢業,找工作不順利,外婆開導我,一網下去,總能撈到大魚的。外婆常說的兩句話,我一直記着:年輕時候的苦,像一陣風一樣。年老時候的甜,纔是真的甜。

據老媽說,外婆的一生是極爲坎坷的,基本上沒有過到什麼幸福的日子。年輕的時候,外婆的父親是一個賭鬼,有一次輸急了,把外婆的生辰八字偷了出來,也輸掉了,最後正好落到我外公家族裏的人,於是就許給了我外公。外婆嫁過來的時候,家裏還因爲結婚欠了幾擔米,後來大概是債主去世了,換了一般的人,肯定是不會還了,但是外婆還是省吃儉用,把債全部還掉,別人就評價她,以後就算天天吃肉,也不會有人在背後說什麼的了。我外公是在外面上班的,家裏的農活和幾個孩子都落到了我外婆一個人身上,據我外婆說,她可以同時帶3個小孩,然後還能燒來家裏幹活的木匠的午餐,這讓我被兒子折磨的很痛苦的人,真是五體投地啊。外公的媽媽,也就是外婆的婆婆,據說是一個超級難搞的人,沒有分家之前,每次燒飯,都要去請示一下,飯燒的不好,還要罵人,那時候的媳婦是不能頂嘴的,我外公又不在家,外婆也沒人訴說,只能默默忍受。外婆一輩子做農事,每次我到外婆家去的時候,只要發現不在家,那肯定是去田裏幹活了,找到田裏的時候,外婆總說,回去了,回去了,你回家千萬別告訴你媽。然後種的好多菜,等幾個子女回家的時候,一起吃一吃,分一分,我外婆就很開心了。

明天就送別外婆了,外婆,一路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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