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樹

我是一顆古樹,生長在王阿姨老屋旁的小道上,歷經了數個春夏秋冬,見證了路人的成長,目睹了歲月的變遷,還有無盡的悲歡離合。

晨間的太陽無比暖和,透過我懶洋洋的葉間,在地上映出了斑駁的樹影,枝頭停了幾隻小麻雀,嘰嘰喳喳地彷彿要喚醒整片大地。

只見王阿姨正在門口伸着懶腰,活動着筋骨,不時有人經過,笑容燦爛地打着招呼。

不一會兒王阿姨便進屋搬出小板凳,端來一大盤花生,剝起殼兒來。

一羣覓食的小雞“聞訊趕來”,逗留在四周,等候主人賞賜的花生米。如若等不來花生米,它們也吃花生殼,三兩下就把殼啄個稀碎,津津有味地吃起來,還不時歪斜着腦袋觀察來往的行人。

待花生剝得差不多的時候,王阿姨拿出一個洗乾淨了的玻璃罐子,把篩好的花生放進去,接着倒了三瓶陳醋,蓋好蓋子,放上幾天就可以吃了,酸酸甜甜的,格外下飯。

王阿姨平時都是和兩個孫女吃飯,飯量也不多,今天卻煮了一大鍋飯,還去菜地裏收了一些蔬菜回來,正忙活着摘菜洗菜。

疑惑不解的時候,看到王阿姨的親戚陸陸續續地到來,便明白了今日是她的61大壽。

平日裏安靜的院子漸漸熱鬧了起來,小孩們時而在屋內看着電視,時而你追我趕的,嘴裏還不忘吃着大人買來的零食和水果,很是歡樂。

大人們則在一旁幫忙準備食材,還有一年輕小夥子專門掌廚,也是來的親戚中唯一的廚師。長輩們都調侃他今年都30多了,怎麼還不娶媳婦。他探出頭,大笑着說你們倒是給我介紹一個啊,彼時臉上的褶子卻散發出了超乎他年齡的滄桑感,他也正爲此發愁。

煙火繚繞,衆人笑聲不止。



一陣微風拂過,把葉子吹落到王阿姨的頭髮上,像雪地裏的一葉孤舟,歲月不饒人,她的頭髮越發地白了。

談笑間,她幾度落淚,是感動,是喜悅。

王阿姨的丈夫已經不在好些年了,大兒子在外拈花惹草,也惹了很多債務,媳婦二話不說留下兩個女兒就走了,再沒有回來過。

大女兒嫁的地方離得不遠,卻鮮少回來。二女兒就遠了些,坐大巴也得6個多小時呢,當初王阿姨說什麼也不想讓她嫁過去,奈何她心已決。

平日裏她的兩個孫女都去上學,就剩她一個人在家,偶爾去田地裏幹些農活,閒時出去集市逛逛,回到家裏還是一個人,呆呆地坐在樹蔭下,逗着小花貓,偶爾也會有閒下來的阿姨們聚過來聊天,沒一會兒也散去了。

她很是喜歡今日的熱鬧。

大人們都在嘮嗑,也不停下手中的活兒,有的人時不時蹦出一句金句,惹得鬨堂大笑,久久不能停息。

風吹得葉子沙沙作響,彷彿要爲這場宴席演奏一曲歡快的背景樂。他們擡頭看了看我,臉上滿是輕鬆愉悅的表情。

“全部完成!”廚師拍着胸脯用驕傲的神情說道。

大人小孩都落座,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聊天的聊天,不亦樂乎。

我也正好爲他們遮陰,這時候的陽光也不那麼炙熱,伴着徐徐微風,很是愜意。

飯後他們都坐在門外聊天,遲遲不肯散去,都想多陪陪王阿姨。

多希望時間可以停留在這一刻,不要翻頁,可人的一生終究要面對各種各樣的分離。越愉快的時光便過得越快,轉瞬之間,人走茶涼,留下一人悵然神傷。

到頭來,我纔是陪伴她最久的那個,可我終究只是一顆樹,不會說動聽的話,也給予不了她溫暖的懷抱,我只會靜靜地陪在她身旁,任由她輕輕靠在我的身上小憩,也不忍打擾。

此刻,願歲月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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