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裏尋找不可能的分子？

　　1
　　元素週期表的最後一列是一類“掃興”的元素，它們被統稱爲<strong>惰性氣體</strong>。大多數元素的原子會和其他原子共享電子，形成化學鍵，從而構成分子，而<strong>惰性氣體原子的最外層的電子本身已經達到“滿”的狀態，因此它們自身就極其穩定，很少發生化學反應，很難與其他原子結合形成分子</strong>。
　　在地球上，還沒有發現天然形成的惰性氣體化合物。從上個世紀開始，科學家就在實驗室中嘗試將惰性氣體的原子合成分子。1925 年，科學家在實驗室中設法讓氦（He）與氫離子（H?）共享一個電子，合成了第一個<strong>氦合氫離子</strong>（HeH?）。天文學家將氦合氫離子稱爲“分子”，但由於它並不是電中性的，化學家更願意稱之爲“分子離子”。
　　1962 年，化學家<strong>尼爾·巴特利特</strong>（Neil Bartlett）誘導氙（Xe）、氟和鉑結合，得到了一個芥黃色的化合物——<strong>六氟合鉑酸氙</strong>，這是一個電中性分子，也是第一個電中性的惰性氣體化合物分子。
　　但在宇宙中，情況可能大不一樣。太空是一個尋找惰性氣體化合物分子的絕佳場所。惰性氣體元素在宇宙中十分豐富。氦是僅次於氫的宇宙中第二豐富的元素，氖（Ne）的丰度大約排在第五或第六名。在星際空間中，溫度和密度時常達到極端情況，惰性氣體在這種條件下可能會發生與在地球上不一樣的反應，形成分子就是其中之一。
　　2
　　<strong>氬氫離子</strong>（ArH?）是第一個被發現的天然的惰性氣體化合物分子。
　　<strong>氬</strong>（Ar）是一種很容易被忽視的元素。事實上，在地球大氣中，無論是體積比例還是質量比例，氬氣的比例遠高於經常被提起的二氧化碳，它是空氣中比例第三高的氣體，僅次於氮氣和氧氣。但以往似乎很少有科學家在搜尋一種包含氬元素的星際分子。當天體物理學家<strong>麥克·巴洛</strong>（Mike Barlow）領導的研究小組找到氬氫離子時，他也謙虛地表示，“這是一次意外的發現”。
　　ArH?的發現離不開<strong>赫歇爾空間天文臺</strong>。它於 2009 年發射升空，是一個對遠紅外線和亞毫米波進行觀測的天文臺。赫歇爾空間天文臺配備了超低溫超流體氦製冷劑，這使得它能在不受自身溫度干擾的情況下，觀測到來自遙遠的物體的遠紅外波長。<strong>由於許多分子吸收併發射遠紅外光，這一光譜範圍非常適合尋找新的星際分子</strong>。由於製冷劑耗盡，赫歇爾於 2013 年結束了它的觀測生涯，並讓出了其優越的觀測位置。但在它退役之前，它對星際氫化物的觀測做出了巨大貢獻。
　　在赫歇爾升空後的一年裏，多組天文學家都開始注意到，星際空間中存在一些物質，會吸收波長 485 微米的遠紅外光，這一譜線之前從未觀測到過。巴洛領導的小組也是其中之一。彼時，他們正在利用赫歇爾的數據研究<strong>蟹狀星雲</strong>。除了 485 微米的譜線，他們還注意到了另一個恰好是前者一半波長的譜線，這標誌着一個由兩個原子組成的分子。巴洛小組最終確認了 ArH?的存在，並於 2013 年將這一發現發表在《科學》雜誌上。
　　不少科學家“錯過”了 ArH?，是因爲他們認爲自己知道 ArH?的波長。以往在實驗室中創造出的 ArH?包含 Ar-40，這是是地球上最常見的氬的同位素，但在星際介質中，Ar-36 的丰度要高得多，而在宇宙中發現的也恰恰是波長略有不同的<strong>³⁶ArH?</strong>。
　　星際中的 ArH?合成需要兩個步驟。首先，<strong>宇宙射線</strong>讓氬原子失去一個電子，形成氬離子（Ar?），隨後 Ar?再從氫分子那裏“偷”來一個氫原子，從而形成 ArH?。<strong>但氬氫離子十分脆弱，它的合成離不開氫分子，但過量氫分子的存在同樣會破壞其穩定性。</strong>
　　3
　　在 ArH?被找到後，科學家仍在繼續努力尋找一種“更簡單”的惰性氣體分子——HeH?。雖然這種分子很早以前就已經在實驗室中被合成出來，在宇宙中確認它的存在更爲重要，因爲科學家認爲，在宇宙大爆炸的 10 萬年後，中性氦原子（He）與質子（實際上是帶正電的氫離子，H?）會開始反應，形成宇宙中的第一批分子，也就是 HeH?。<strong>這是宇宙演化的第一步。</strong>
　　在上世紀 70 年代時，理論學家提出，這種分子很有可能在<strong>行星狀星雲</strong>中形成，因爲那裏存在與早期宇宙相似的物理條件。經歷 40 多年的搜索，年輕的行星狀星雲<strong>NGC 7027</strong>終於給出了答案。2019 年，<strong>羅爾夫·居斯滕</strong>（Rolf Güsten）等人首次在 NGC 7027 中探測到了 HeH?，確認了這種物質存在於星際空間中，爲這個漫長的“傳說”畫上了完美的句號。
　　4
　　宇宙中或許還有更多惰性氣體分子等待着科學家去發現。例如，在太空中，氖原子的數量比氬原子還要多，因此應該存在<strong>氖氫離子</strong>。如果能發現它們的蹤跡，氖氫離子的數量和它們存在的地方將可以進一步揭示星際介質的性質。
　　另一方面，宇宙中的氪（Kr）和氙較爲罕見，氪氫離子或氙氫離子存在的可能性應該比較低。但在廣闊的宇宙中，溫度和密度起伏差異巨大，也許在某一個遙遠的星際雲的角落，原子會結合形成更令人意想不到的奇異的分子。在未來，更爲先進的技術將幫助我們朝着更遙遠、更神祕的深空進行探索，或許還有更多驚喜等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