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格在斯坦福學院的演講:生活智慧

今天我想把兩年前在南加州大學商學院的演講內容延伸開來。各位手裏都有一份該演講的文稿,雖然內容可能會出現交叉,但我將力求挖掘更深的角度。
  如果巴菲特從哥倫比亞商學院畢業之後就停止學習的腳步,伯克夏很可能會固步自封,不會有質的蛻變。沃倫會成爲富人——作爲格雷厄姆在哥倫比亞大學的嫡傳弟子,他所得到的真傳可以讓任何一個人兜裏裝滿財富。但如果他止步不前的話,今天的伯克夏•哈撒韋不可能達到現金的境界。
  如何獲取生活智慧?啓用什麼樣的系統才能讓你躋身於一小部分富有基礎智慧的精英羣體中?
  我一直認爲,幾乎每個聰明人都能學到的系統——比起那些大部分普通人使用的系統更行之有效。在南加州大學商學院的演講中我曾提到,大家需要在頭腦裏安插網絡狀的智力模型,然後把直接經驗或者間接經驗(從書本中得到的知識或通過其他途徑得到的知識)用這種行之有效的網格狀模型組織起來,通過這種系統可以整合各種事物,進一步鞏固認知。
  你們今天的閱讀任務就是回家讀讀通用電器公司的傑克•韋爾奇和伯克夏•哈撒韋的巴菲特分別給股東寫的最新的年度報告。傑克•韋爾奇拿到了工程學的博士學位,如果沃倫立志在某一個領域深造的話,博士學位對他而言是不成問題的。
  如果你深究下去,會發現生活智慧就具有學術性,看看通用電器,再看看伯克夏•哈撒韋,它們取得了什麼樣的成就是有目共睹的。
  當然,沃倫有一位他深深摯愛的良師益友——本•格雷厄姆,格雷厄姆具有濃厚的學術氣質,他從哥倫比亞大學畢業時,三個不同的學術領域爭相邀請他攻讀博士課程,並讓他在深造期間指教(這三個部門分別是文學、希臘和拉丁讀點文學以及數學)。
  格雷厄姆天生具有學術氣質,我非常瞭解他,他跟亞當•斯密很像——異常專注,聰穎過人,甚至外形也頗具學者氣質。他在學術領域確實有很高造詣,雖未在已有的財富基礎上不斷積累,但終身富有——而且他生性慷慨,30年致力於哥倫比亞的執教生涯,自己創作或跟別人合著了一些最經典的專業教科書。
  由此可見,對生活智慧的傳授應該全力滲透學術領域,最好的學術性價值應當是能夠一而貫行的。
  我向你們推薦這套跨學科的方法是縱橫考察各種學科得出的主要模型,然後在實踐中加以應用——我請你們超越常規學科的界限。但世界不是按照這樣的模型構建的,它不提倡跨越常規學科的界限,大型官僚企業也不喜歡這種做法,而學術界本身對它具有排斥性,這樣看來,學術界遠遠地偏離了正確的軌道,出現功能紊亂。企業功能紊亂的原因在於他們把整體劃分爲各種私人領域,每人雄踞一方,各自爲政。如果你想成爲理性的思想者,必須培養出跨越常規學科疆域的頭腦。我並不是說然給你成爲行行精通的全才,而是把所有學科的最有效和最優秀的理論輸入腦海即可,這點並不難做到。
  我可以通過合約橋牌的打法來闡述,如果你想在合約橋牌坐莊中顯顯身手,首先,你必須瞭解合約——瞭解如何才能獲勝。如果手中有大牌和最大的將,那必勝無疑。
  但如果手中有一張墩或兩張短牌,如何才能獲得你想要的墩呢?有6種不同的標準方法——可以建立長套花色,可以飛牌,可投入,也可擠牌,還可以採用各種手段來迷惑防守者的視線,這些模式的數量都是有限的。
  如果你只是瞭解一兩個這樣的模型,在這種坐莊的遊戲中,你顯然就處於下風。
  各種模型還相互作用,你必須瞭解它們之間有什麼影響,否則的話,你就不能正確出牌。
  我曾建議你們應該前後思考。橋牌中的坐莊高手會這樣思考:“怎麼樣才能拿到必要的大牌?”但也會退一步思考:“什麼樣的情況下才會出錯,手裏多出一些糟糕的牌?”這兩種思考的方法都大有裨益。同理,爲了贏得人生的比賽,在頭腦中具備必要的模型並作進退兩方面的思考,橋牌中的哲理可以運用到生活中。
  在今天的美國,合約橋牌已經落伍了,真實悲哀。中國人在這方面就比我們略高一籌,他們在中小學的課堂上傳授橋牌知識,引進資本主義的文化。對橋牌一竅不通的美國人如果跟精於橋牌的中國人競爭,顯然將處於劣勢中。
  如果自身的學術機構部分影響你的跨越性思維,將使你處於被動地位。換個角度說,即使學術環境對你有利,卻把你帶入了誤區。
  我有一個解決方法——從託兒所就學到的關於小紅母雞的故事,股市中畫龍點睛的妙語是:“‘那我們自己動手吧’,小紅母雞說。”
  如果你們的教授沒有教過你們合適的跨學科方法——因爲每個人都想大肆推銷他們自己的模型,忽視其他學科的重要模型——你可以自己糾正這種錯誤做法。他是傻瓜,你不必做傻瓜呀。你可以研究如何才能解決問題,摸索出更好的模型,然後掌握它。你必須瞭解這個模型,然後培養正確的思考習慣。
  通過訓練,會使你的思考更客觀,學問更淵博。讓你的思維深度超越那些在某方面比你更聰明的人,更有一番樂趣。
  此外,它還可以給你帶來更多的財富——我自己用自己的親身經歷來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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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時巧克力是我最喜歡的企業股市之一,他們使用的是從19世紀在賓夕法尼亞州創業之初就傳承下來的石磨機,用歷史悠久的石磨機打磨可可脂,然後在巧克力中殘留一點可可豆皮,自此誕生了讓人回味無窮、獨特的巧克力風味。
  在進軍加拿大市場時,他們很清楚保留巧克力原始口味的重要性,於是他們開始複製自己的石磨機,爲此花上了五年時間。由此可見,口味是多麼複雜和微妙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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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有一家國際香料香精公司,他們是我知道的唯一一家對自己的產品設有版權和專利權的公司,當然,他們有永久的專利稅。他們爲其他公司涉及專利產品的香味——如刮鬍泡等——由於刮鬍泡淡雅的香味對促進消費具有重要的作用,所以不可缺少。
  我的一位朋友,微軟首席技術官納森•米爾沃德博士對此有些不解,他是物理博士,對數學相當精通。讓他困惑的是,生物學能夠創造出一種中樞神經系統,利用這種系統,人類能夠快速而又自動地計算出微分方程式——然而,他環顧周圍,所能看到的盡是在普通的概率和數字運算上笨手笨腳的人。
  我覺得米爾沃德不應對此感到不可思議。所謂的生殖成就空間(fitness landscape)讓我們的祖先了解如何擲矛,如何奔跑和拐彎,也在長時間後學會了如何像米爾沃德這樣正確地思考。所以我覺得他不應對此感到驚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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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針對我們天生不善於處理數字的能力,人類發明了一種系統,它叫做圖表。奇怪的是,它產生於中世紀,我認爲,這事中世紀的僧侶們唯一的一項有價值的智力發明。圖表把數字用移動的形式表現出來,它實際上是利用人類原始的神經中樞系統的作用幫助你更好地理解。所以,價值線圖表是非常有用的玩意。
  你們手上拿到的是在對數紙上製成的一則圖表,圖表是根據基礎數學中的複利原理做成的——複利是世界上最爲重要的模型之一,這也是我們把圖表用這種形式製作的原因。
  如果你們從圖表中找出一個日期,然後引出一條垂線,它講告訴你根據複利計算出來的具體收益。這張圖表非常有用。
  我不使用價值線做預測,因爲我們的系統要比這更有效——準確地說是有效得多。但如果沒有這種圖表和數據,真無法想象是什麼樣的情況。這事非凡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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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卡納森公司一直想買下自己的商標,因爲有個人也以卡納森爲店面開了一家魚產品公司,而且這還是他的商標名,具體原因不得而知。卡納森公司找到他說:“我們給你25萬美元買回商標。”他會說:“我要40萬美元。”4年後,他們又找到他:“給你100萬美元。”他說:“不行,200萬美元。”就這樣無休無止地糾纏下去,卡納森公司一直沒能把那個商標買回來。
  最後,卡納森公司對他低聲下氣地說:“我們想派幾個質量管理的檢查人員來,確保你們的魚都是合格的,一切成本由我們出。”他眉開眼笑,當即拍板。於是他的魚場有了免費的質量服務——卡納森公司謙遜的風格由此可見一斑。
  這個故事表明,如果你給一個人(他有能力保護的)商標,將對他產生巨大的動力。對於文明社會來說,這種動力尤爲重要。如你所見,卡納森受到這種動力的驅使,保護着哪怕不屬於自己的產品。這樣的結果對於社會是非常有利的,從微觀經濟學的角度來說,一些社會主義國家也應該保護他們的商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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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的頭腦中沒有基本的模型或者沒有應對這些模型的基本方法,你只能乾坐着,一邊看價值線曲線,一邊玩手指。其實大可不必如此,你只要學會一百個模型並掌握幾個小訣竅,一生之中持之以恆地操練,坐起來並不是很難。
  這種做法自有其獨到之處,因爲大多數人不會這麼做——與其接受過錯誤的教育有關。在這裏,我想盡力幫你們從這種危險的教育誤區中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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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纔我們討論了爲了追求生活智慧而必備的幾個幾本觀點,現在我想說點更具體的東西,綜覽一下人們必備的有效模型,最重要的內容可能來自於心理學領域。
  近期有一件事讓我獲益匪淺:我剛從香港回來,有個朋友在香港某一著名學府擔任校長,他送給我一本叫做《語言本能》的書,作者是斯蒂芬•平克(Steven Pinker),平克是繼諾姆•喬姆斯基之後又一位天才級的語義學教授——後者是麻省理工學院現代語言和語言學系教授——可能是有史以來最偉大的語義學家。
  平克宣稱,人類的語言能力並不僅僅靠後天獲得——從很大程度來說,它深深紮根在人類的基因中,但又不再包括猩猩等其他動物的基因中,它是人類特有的天賦。平克很巧妙地捍衛了自己的觀點。當然,喬姆斯基早在他之前就論證過了。如果你還不瞭解語言能力很大一部分是源自人類的遺傳基因,就顯得有些孤陋寡聞。雖然通過後天的努力可以提高語言能力,但遺傳的作用非常大。
  平克無法理解,爲什麼喬姆斯基這樣一位天才在語言能力是否建立在人類基因這一觀點上並沒有表達鮮明的態度。平克說:“我不贊同這一點,語言本能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就像其它任何一種與生俱來的東西一樣建立在達爾文的自然選擇學說的基礎上。”
  這位後起之秀顯然是對的——喬姆斯基的猶豫不決,不蓋棺定論似乎讓人覺得遺憾。
  如果這位資歷不及喬姆斯基的教授和我都是正確的話,何以喬姆斯基會得出如此明顯的錯誤判斷呢?我認爲答案很明確——喬姆斯基是一個激情洋溢的意識形態主義者,他是一位平等主義左翼極端分子,恰好又是個天才。他很聰明,因爲他意識到如果向達爾文的觀點妥協,對自己的思想無疑是一大威脅。意識形態的偏見自然而然地影響了他的結論。
  這也進入了生活智慧的另一堂課:如果喬姆斯基這樣的人都容易被意識形態所左右,像你我這樣的人還不知會被它帶至何方。
  根深蒂固的意識形態能夠極度地歪曲人類的認知,看看伊斯蘭原教旨主義信仰者的所作所爲,他們一邊高喊着:“真主在執行旨意”,一邊在槍殺手無寸鐵的希臘遊人。
  意識形態能導致各種各樣的稀奇古怪的事情並極度地歪曲認知,如果年輕時接受了根深蒂固的意識形態並開始表達出來,無異於把自己的思維禁錮在一個不幸的模式裏,認知也會隨之歪曲。
  如果你把巴菲特當作一位富有生活智慧的典範,我講一個有趣的故事給你們聽:沃倫崇拜他的父親——因爲他非常優秀。但他父親有強烈的意識形態偏見(恰好是右翼),他的社交圈中也多是這樣的人(當然是右翼分子)。沃倫還是孩子時就把這一切看在眼裏,他覺察到意識形態的危險性,決定遠離它,一生中都遵循這個原則,這個決定對他準確地認知起到了巨大的作用。
  我跟沃倫的經歷可說是殊途同歸。我父親討厭意識形態,所以我就盡力模仿他,堅持捍衛自己認爲正確的道路。像多蘭(Doran)這樣的右翼分子和內德(Nader)這樣的左翼分子,確實很愚蠢,他們是用意識形態影響人類的極端典型——特別是以暴力表達出來的意識形態。它不是讓人心悅誠服地接受,而是強制性地灌輸,這事非常危險的。
  所以,除了擁有跨學科的各種模型的系統之外,我還必須加上一點:警惕強烈的意識形態。如果這種強烈的意識形態有助於你培養正確、勤奮和客觀的思維,那也無妨。但如果它讓你對最低工資提高與不提高形成了絕對觀念——因爲你認爲它是你正確思想體系神聖的一部分,它顯然已經讓你失去了理智。
  這事非常複雜的系統,而生活就是一連串關聯事件的組合,總而言之,如果你認爲提高或者降低最低工資將有助於提升社會文明度,這種想法沒錯。但如果你是帶着強烈、暴力的意識形態並讓自己的觀點絕對化,將不幸淪爲差勁的思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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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起平克,就是我之前提到的一本書的作者,還有一個原因。他曾經在書的末尾說(大體上):“我閱讀了心理學課本,非常糟糕,整個內容雜亂無章,具有誤導性。”
  說起來,我當然不及平克有資格,而且我從未修過心理學課程,但是我的結論卻和他不謀而合——不可否認,心理學課本中有些內容很精彩,但糟糕的內容比比皆是。
  就以心理否認(Psychological denial)來說,在耶穌降生前3個世紀,德摩斯梯尼就說過:“一個人所希望的也是他深信不疑的。” 德摩斯梯尼說的沒錯。
  我們家裏有一個朋友,他們深愛的兒子聰明伶俐,還是位足球明星,墜海後從此再也沒有回來。但他母親始終認爲他還活着,這種思維有時會活躍起來,希望就變成了她相信的事實,影響着她的行爲。每個人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理否認,而心理否認會導致錯誤的認知,必須學會找到應對的方法。在心理學課本中,即使是這麼簡單的心理否認問題,也找不到針對性的治療方法。由此可見,不能按照老師講課的方法來學習心理學——既要學會書本上的知識,也要學會課堂之外的東西——因爲老師們講課的方式不合理。
  按照目前心理學的組織結構,我認爲,它無異於法拉第後,麥克斯韋前的電磁學——囊括了許多集大成的成果,但沒有出現一個能用適當的形式把它們整合起來的人物。這是必不可少的步驟,其實並不難做到——而又是如此的重要。
  翻到一本心理學教材指引那一頁,搜索有關嫉妒的章節。嫉妒是十誡中的一條、兩條或者三條的起因。摩西充分了解嫉妒,古時候的猶太人在放養時也瞭解嫉妒的作用,但我們的心理學教授卻不瞭解。
  厚厚的心理學課本竟然沒有提到嫉妒?也沒有涉及簡單的心裏否認問題?而且還沒有談到動機導致的偏見?
  心理學教材沒有針對綜合因素的作用提出解決方法,我之前就和你們講過,如果兩三個或更多的力量往同一個方向發力,就應當注意“合奏效應”。
  有一個聞名全球的歷史實驗是米爾格蘭姆實驗(Milgram experiment)——要求測試人員在瞭解的情況下對無辜的人實施電擊,他們成功地對大部分志願者實施了電擊。在進行這個實驗之前,希特勒組織了一大批信仰路德教、天主教的人士進行邪惡的活動,這些人對行動的性質心中有數。米爾格倫想證明權力在操縱正派人士實施錯誤時發揮的作用。試驗得到了許多戲劇性的效應,他試圖讓正派人士做一些有違道德的事情。
  但多年以來,心理學教材中只是論證了權力的作用——即權威者在下達違背良心的命令時,人性對權力的拒絕力量到底有多大。當然,這僅是最明顯的結論,並不完整和準確。權力僅僅是部分原因,還有許多其他的心理原則在其中發揮了作用,所有因素的都往同一個方向作用,發揮了合奏效應,綜合作用導致了同一個結果。
  大家漸漸發現了導致實驗結果的因素,讀讀斯坦福大學近期的心理學教材,你會發現,他們已經解決出正確答案的2/3.但作爲心理學上重大實驗之一,即使是像斯坦福這樣的知名的大學也遺漏了許多重要的解釋。
  爲什麼聰明的人會犯傻?因爲他們沒有照我上面的話做——即記下心理學上的主要的模型,在處理複雜的系統中的實驗結果中就運用這些模型的清單。
  沒有一個飛行員在起飛之前不會複習一下他的清單:A、B、C、D……沒有一個打橋牌的人在需要另外兩張墩時不會迅速瀏覽一下他的清單並盤算着如何才能成功拿到那兩張牌。
  但這些心理學教授自認爲很聰明,無需一張清單。可惜他們並沒有想象中那麼聰明,如果他們肯使用清單,就會明白米爾格倫實驗中至少使用了六種心理學原則,而不是三條。然後他們就可以對照一下清單,看看遺漏了哪幾種。如果沒有一個整合主要模型的系統,並不斷地在多模塊(multimodular)方式上運用,你可能將屢屢失敗。
  心理學教授對心理否認這一論題諱莫如深的原因還包括:論證實驗必然要涉及違背倫理的行爲,爲了論證人類痛苦到何種程度才能導致精神失常,想想看你對你的同類必須做什麼,而這一切事先都不能告訴他們。所以,倫理方面的因素顯然導致實驗的不可行性,而這種實驗可能是顯示痛苦導致人類精神失常的最有說服力的方式。
  事實上,許多教授是通過一廂情願的假設來解決問題的:“如果不能用自己的實驗來證明,那就當它不存在。”可惜這是掩耳盜鈴的做法。如果一個東西非常重要,但卻受制於倫理而不能完美和準確地論證,你不能把它當做不存在的東西,而必須盡力而爲,利用手邊可以獲取到的證據。
  在巴甫洛夫去世前10年,他一隻用狗做關於痛苦導致失常的實驗,最後向外界公佈。所以,關於狗受到痛苦而導致精神失常的數據非常全面——還包括一些修正後的數據。但你在入門的心理學書籍中卻看不到這方面的內容。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大家不喜歡巴甫洛夫折磨狗,或者是大家反感博爾赫斯•弗雷德裏克•斯金納把對動物學習的研究成果應用到人類,因爲某種瘋狂的原因,心理學書中有關痛苦導致精神失常的篇幅非常少。
  你可能會說:“忽視這些心理行爲有什麼大不了的?”如果我說得沒錯的話,這些比人忽視的模型是你必須掌握的,你應該把所有的模型用一種形式整合起來,有12個,就掌握12個,哪怕是掌握了10個都不行。然後把它們製成一個清單來用,就像我所講的誤判心理學一樣,你必須把所有重要的模型輸入腦海,再在這樣的基礎上使用。
  在這些模型中,如果有四至五個力量共同作用,往同一方向發力,這種情況常常導致合奏效應(lollapalooza effect)——將讓你一夜富有,也可能讓你致命。所以,提防這種效應是很關鍵的。
  只有一種方法是對的:綜合主要的原則並集成一個清單,在此我不得不再次強調一下,必須特別注意組合效應導致的合奏效應(lollapalooza effect)。
  舉個例子——一個古人巧妙應用心理學的例子。在庫克船長那個年代,壞血病是遠航中讓人聞風喪膽的疾病,壞血病會使人牙齦浮腫、出血,如果病情嚴重,就有致命的危險。那時的海船帶着許多生命瀕危的船員是非常尷尬的,每個人都對壞血病產生濃厚的興趣,但他們還不知道維生素C的作用。庫克船長是一個會運用多重模型來解決問題的聰明人,他注意到荷蘭船隻長途航海中換上壞血病的人數少於英國船隻。他暗自揣摩:“荷蘭人爲什麼能做到呢?”他注意到荷蘭人船上有大桶大桶的德國酸泡菜。他想:“酸泡菜可能會有所幫助。”他在船上裝了這些酸泡菜,湊巧的是,這些酸泡菜裏就含有維生素C。
  庫克當然不想讓其他人做到他這樣做是爲了預防壞血病,如果船員做到航海途中有可能會染上壞血病,可能會造反,搶走船隻。他決定讓船上的領導們在船員看得到的提防吃酸泡菜,很長一段時間後,庫克船長只讓領導者吃酸泡菜,而不給普通的船員吃。最後,庫克船長下令:“現在所有船員都可以在每週的一天吃到酸泡菜。”最後,他讓所有的船員都吃上了酸泡菜。我認爲這是對基本心理學具有建設性的應用,它的應用拯救了許多人的生命,也創造了許多成果。但如果你不瞭解正確的技巧,就不能使用它們。
  如果你真的有開拓前進的意志和實踐的決心,我給你們的建議並不難做到,而且這樣做的回報多多,值得一試。可能你對獎賞毫無興趣,也不願避免生活中的衆多痛苦或者不想追尋生命中的所愛。如果這是你的人生態度,那我無話可說——或許遵循我以上的原則,已經讓你處於正確的人生軌跡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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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必須強調的是,道德問題與包括心理學在內的生活智慧緊密相連,以盜竊來說,有相當部分的人會實施偷竊,如果能滿足:(A)很容易;(B)基本沒有被逮住的可能。一旦開始偷竊,一貫性原則(consistency principle)——人類心理學中的重要內容——將與操作性條件反射(operant conditioning)相結合,使得偷竊成爲習慣。所以,如果你的企業因經營方法不當使得偷竊輕而易舉,你實際上對你的職員造成了極大的道德傷害。
  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創造出能抵禦欺騙的系統是非常重要的,否則,這種動機將會導致偏見(incentive-caused bias),使得不良行爲合理化,你會親手毀了自己的成果。
  至少目前你已經掌握了兩種心理學原則:動機導致的偏見(incentive-caused bias)和社會證明(social proof)。不僅如此,你還學會了“賽皮科效應”(Serpico)(影片《賽皮科》中,主人公賽皮科因不願意像其他警察那樣收受賄賂,其他同事們都與他爲敵,且不時陷害他)。在這樣的社會風氣中,做壞事能夠讓大多數人獲利,如果你試圖檢舉揭發他們,其他人將譴責你並視你爲敵。
  忽略了這些原則,不注意防微杜漸是非常危險的。心理學的力量在爲罪惡服務。
  這些跟法律業有什麼關聯呢?學生們從斯坦福法學院畢業後,進入國家的立法機關,儘管他們有良好的動機,但讓過便於欺騙的法案通過了。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了。
  比方說,你想致力於公共服務。作爲計劃中的一部分,你要反過來自問:“怎麼樣才能毀滅文明?”很簡單,如果要毀滅文明社會,你只要去立法機關並通過易於欺騙的法律系統,它的負面作用是立竿見影的。
  就以加州的工傷賠償系統來講,工傷是存在的,痛苦也是有的,所以你想爲他們的工作強度設立一個賠償系統。這似乎是件高尚的事情,但這種賠償金操作的問題在於它無法避免大量的欺騙行爲,一旦你補償了欺騙行爲,就會出現不老實的律師、醫生和不誠實的工會等,會助長優惠計劃(referral scheme)中的欺騙行爲,這種惡劣行徑的激增、陋習的蔓延,將使得所有的人越陷越深。雖然你的出發點是爲了推動文明,但實際的結果對文明造成了傷害。這樣看來,沒有補償性的措施——讓生活更爲艱苦——似乎要好於創建便於欺騙的系統。舉一個例子:我有個朋友,他在德克薩斯州離國界不願處開辦了一家工廠,利潤較低,而且很艱苦。工人賠償系統中出現了大量的欺詐行爲——賠償費用達到了工資的幾十個百分點,但公司實際上並沒有達到如此危險的程度,畢竟他不是破碎承包商。所以他不得不請求工會:“別這麼做了,製作這些產品的錢還不夠交納這些費用。”
  但當時每個人都習慣了這種做法:“這是額外的收入,額外的資金,大家都一樣,錯不到哪裏去,哪些有名的律師、醫生和脊椎按摩師等如果碰到類似的事情,也會一起撒謊。”
  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說:“你們不能這麼做了。”碰巧這也是巴甫洛夫的心理學原則。如果聽到不好的消息,人們總會對第一個傳信的人產生厭惡情緒,所以,對於工會代表來說,他們不想成爲事實的告知者——跑過去告訴這些人,這種不勞而獲的日子就要結束了。
  我這位朋友最後關了他的工廠,然後搬到猶太州的一個信仰摩門教的社區重新開業,摩門教徒沒有捲入這種工傷賠償的欺詐行爲中——至少在我朋友的工廠中是如此。猜一猜今天他的工人賠償金是多少?僅爲工資的2%。
  這種悲劇是因小失大造成的,必須及早停止,否則,這種貪婪和爲違背道德的行爲將不可遏制。
  當然,正如我之前所說的那樣,在有意運用基礎心理學技能的時候,必須考慮到這個因素:既然你瞭解如果實施心理學技巧,在實施的尺度上就會受到道德的限制。
  此外,如果你想超越道德的界限運用心理學,但因對方也瞭解心理學,意識到你的意圖之後,將會激起他的反感。勞資關係就是對這種效應最好的證明——比如在以色列。所以,我們不僅僅面對道德的障礙,還面臨實踐的障礙——有時是非常難以跨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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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如何在投資決策中運用心理學?我認爲,它肯定不止於挑選一些大家都喜歡的產品,如可口可樂等。但畢竟有許多智者已經運用了你上面講到的方法,請問在你挑選成功企業的時候考慮過失敗嗎?
  芒格:正如我在南加州大學演講時所說的一樣,投資如此困難的原因是因爲目前大家都能輕易找到成長優秀的企業,但股價會突然間上漲,哪個纔是最好的投資就成了艱難的抉擇。
  我們也無法降低這個問題的難度,98%的時候,我們對待市場的態度是不可知論者,因爲我們自己也沒有把握 。通用汽車的價值跟福特相當嗎?不知道。
  一般來說,我們要找的是能得心應手且對這方面有洞察力的因素,因爲這些因素能給我們帶來統計上的優勢。有時它是來自於心理學,有時來自於其他領域,只要找到幾個——一年有一兩個就不錯了。當然,我們沒有一種系統,可以自動作出合理的投資決策。
  我們追求的是不需要耗費腦筋、一眼就明瞭的投資決策,我多次跟巴菲特提到,我們不跳七英尺的柵欄,而是尋找一英尺且有豐厚回報的柵欄。所以,祕訣就是把問題簡單化,而不是通過解決艱深的問題來獲得成功。
  
  問:是根據統計分析和洞察力?
  芒格:當然,我們的決策通常是建立在所謂的遠見優勢上,一些洞察力來自於統計學,但並不是所有的都是如此。
  只憑借概率上的優勢是不夠的,還必須能慧眼識金。所以這就需要聰明地抓住錯價的機會,各種因素的組合並不會常常出現。
  如果你在等待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當它來臨時,要有勇氣和魄力緊抓不放,你需要幾個這樣的機會?比方說,抓住博克夏哈撒韋投資的前十大企業。但即使現在不進行其他任何投資,我們也不會窮——兩輩子都不用爲生計問題發愁。
  我再說一次,我們沒有一種系統能讓你對所有時間所有問題都作出完美的投資決策,這太荒謬了。我在這裏向你們提供的這種方法,是爲了讓你們經過審時度勢後找到難得的機遇,然後作出理性的反應。如果你把這種方法運用到普通股的選擇中,意味着你將跟許多聰明人競爭。所以即使運用這種方法,也只能碰到幾個機會。幸運的是,這些已經足夠了。
  
  問:你有沒有成功創造出一種氛圍,即那些資質不及你的人同樣能完成你所做到的事情?比如說,你談到了人類有承諾和一貫性原則的傾向。
  芒格:主要是關於這種傾向能導致愚蠢錯誤的方面。
  
  問:你是如何創造出一種好環境,讓一些人放棄這種傾向,然後承認自己的錯誤。比方說,今年早些時候,英特爾就有人指出了奔騰芯片的問題,對於他們來說,最難的無異於承認自己的錯誤,然後進行改革。這是很難做到的。請問你是如何培養這種優點的?
  芒格:英特爾和它的同行們創造了相互傳承的科技文化,他們的團隊行走在科學的刀刃上。博克夏哈撒韋跟它們有天壤之別,博克夏是控股公司,除非在重要的總資本分配上,我們一般都會分散權力。一般來說,我們選取的搭檔都是我們喜歡的,這樣大家才能和睦相處。這些人創造了一種企業文化,既肯定發明創造,也能認清現實——包括認清先前作出的錯誤抉擇的現實。
  我們是截然不同的企業,我跟沃倫沒有把握能達到安迪格魯夫那種境界。因爲在這個領域中,我們沒有特別出衆的才能,我們擅長的是跟那些令人尊重的傑出人士打交道。當然我們也有弱點,一些人就認爲我們有些心不在焉,還有些固執己見。換做英特爾,說不定我會搞得一團糟。
  
  問:你能不能談談爲何不偏愛投資高科技股——你本人以及博克夏哈撒韋公司都是如此。我還發現了一件讓人大受啓發的事,有時運營一家非高科技的企業和高科技企業難度是差不多的。
  芒格:其實都很困難,積累財富難道有那麼容易嗎?在競爭激烈的世界上,每個人都想輕易致富恐怕不是件容易事。
  我們之所以沒有進入高科技領域,是因爲缺乏這些領域的特殊才能。你說得對——運營非高科技公司也是非常困難的,要不你嘗試開一家餐館,然後看看成功的道路有多艱辛。
  
  問:你好像在暗示經營高科技公司需要一種特殊的才能——而這種才能更難得。難道經營非高科技企業的才能就不難得了嗎?
  芒格:我們能充分理解非高科技的東西,所以這是一個優勢,而其他的東西就不然。我們寧願處理自己能理解的東西。何必在一個自己不擅長且競爭高度激烈的領域中比賽——況且這是一個不利因素——而不是在坐擁明顯優勢的領域發揮自己。
  每個人都必須瞭解自己的特長所在,然後發揮自己的優勢,如果你希望在自己拙劣的領域太顯身手,你的職業生涯是不會一帆風順的。除非你買到了一個必勝無疑的抽獎號碼,或者有着非同尋常的運氣。
  
  問:沃倫•巴菲特曾說,博克夏投資航空業是一個典型的失誤。什麼樣的思維過程導致這種錯誤的決策?
  芒格:投資美國航空股票時,我們不是抱着普通股東必定會大幅獲利的態度——因爲在照顧股東利益方面,航空業一項沒有口碑。我們買入的是具有強制性贖回權的優先股,因爲我們貸款給美國航空,所以有這種股份酬金。
  當時我們並沒有預期它能夠以豐厚的利潤回饋給股東,只是預測它有能力還請借款——包括固定的紅利和強制性贖回權等。但事實出乎意料,沒想到它每況愈下,導致還款也成爲難題。之後,美國航空走向破產的邊緣,連續幾個月命懸一線,雖然最後慢慢恢復了元氣,但我們當初應該連息券和所有的本金一起拿回,所以犯了一個錯誤。
  我們不想讓你們產生一個錯覺,即我們能避免大量犯錯。我只是說,利用這種方法,錯誤可能會少於其他人——與此同時,在用於修正錯誤上也比其他人行動得更爲迅速,但並不是說我們會遠離錯誤。
  事實上,不能成功地應對心理否認是導致人們崩潰的普遍原因,你在某件事上花費了許多心血、努力和資金孤注一擲,傾注的心血越多,一貫性原則就愈加會激發你如此思考:“現在應該可以了吧,如果我再加把力,說不定馬上就會見成效。”這時剝奪性反應過激症狀出現了——如果再不努力一把,所有的心血都將化爲烏有。人們就是這樣崩潰的——他們停不下來,不會重新反思一下,對自己說:“我能夠推倒重來。既然它攪得我心神不寧,還不如趁早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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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能不能談談,當你決定把大都會公司的股票換成迪士尼的(1995年7月31日,迪士尼收購了美國大都會公司的美國廣播公司),而不是兌換成現金,你當時是怎麼想的?據媒體報道,你曾想兌換成現金。
  芒格:迪士尼是媒體巨人,價格不菲,部分是因爲它製作一些常規的電影——我對這種業務毫無興趣。但是,它有一個比金礦還要賺錢的業務。
  迪士尼是自身催化(autocatalysis)的完美典範。他們攝製完成的電影也有版權。就像製冷技術推動了可口可樂的銷售一樣。錄影帶誕生後,它什麼也不要發明,只要放映攝製完成的電影並高價出售錄影帶。每個父母和爺爺奶奶都希望他們的孩子坐下來,在家裏靜靜地看着這些錄像帶。所以迪士尼搭了順風車,這個機遇價值成千上萬美元。很顯然,如果你能夠找到,這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模型。你不用發明什麼新的東西,只要坐在那裏,然後讓世界帶着你走。
  迪士尼開拓了許多新空間,我的一個朋友形容他大學聯誼會的同學莫名其妙地獲得成功時說:“他就像坐在池塘裏的鴨子一樣,其他人擡高了池塘的深度。”迪斯尼成功的原因也類似這個比喻。迪斯尼的艾斯納和威爾斯把那些老的東西銷售一空,在管理上自然而然地實行了成功的突破。
  平心而論,他們在創造新事物上也是可圈可點的——比如推出了電影《風中奇緣》(Pocahontas)和《獅子王》(lion king)——抓住了時代的機遇。僅一部《獅子王》就爲他們創造了數億美元的收入。對我而言,成功的時間跨度意味着從現在到未來50年內。但是迪斯尼數億美元的收入——單憑一部火爆的電影就實現了。
  
  問:你能談談爲什麼會離開法律業嗎?
  芒格:我有個大家庭,南希和我必須撫養八個孩子。法律行業突然間就火爆起來,這是我過去沒想過的,在我離開這行業不久,財源就大量涌進律師行業。1962年,我基本上退出來,1965年徹底退出。這些都是陳年往事了。
  我寧願自己擁有決策權,拿自己的錢去賭一把。過去我常想,我比那些客戶懂得多,爲什麼要模仿他們的路子?從某些方面來說,這是我固執的個性造成的。但另一方面,也是我渴望經濟獨立。我希望擁有資本家的自由,我骨子裏流淌着賭徒的血液,喜歡計算和下注。所以,只能說是做了我該做的事情。
  
  問:你會像拉斯維加斯式的賭博嗎?
  芒格:我是不會拿着100美元跟莊家對賭的,現在不會,將來也不會。我只跟朋友娛樂性地小賭,偶爾也會跟一些比我玩的好的橋牌手玩牌,像鮑勃•哈曼,他可能是世界上最頂級的橋牌手。但我心裏清楚,跟他玩牌是爲了找樂子,屬於娛樂消費性的。何必玩那些呆板的莊家設局?——況且我對合法賭博中的操控行爲也深惡痛絕。我不喜歡合法賭博。另一方面,我又喜歡賭博時流露出的果斷和男子漢氣概,所以跟朋友們小試身手也別有樂趣。但我不喜歡職業性的賭博氛圍。
  
  問:你能不能說說在你進入這一行後,共同基金以及資金管理業務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
  芒格:其實我並沒有進入這以領域,過去,我曾擁有一家小小的私人合夥公司14年——直到20年錢解散。但是,從其他人哪裏拿到的管理資金微不足道——至少按照目前投資管理的標準。所以,我實際上從未涉足過共同基金行業。
  但從美國近年來的情況看,資金管理是增長最快的幾個行業之一,它養肥了許多專家,也誕生了不少千萬富翁。對於很早就涉足這一行的人來說,它相當於一座金礦。養老金基金的增長、美國企業價值的積累以及全球財富的增長創造了很多賺錢的行業並把一些人推上了財富的巔峯。
  我們從各種渠道跟這些人打交道,但我們自己以及好多年沒有涉足該行業了,長期以來,我們基本上都是用自己的資金進行投資。
  
  問:你預期這波牛市行情還會繼續下去嗎?
  芒格:如果美國所有企業的資本價值從現在至未來25年間不會大幅增長,我會感到不可思議。如果大家相互交易,這些紙票被洗來洗去,資金管理將會繼續成爲管理人的熱門行業。但除非涉及到我們的資金,否則我們不會進去。
  
  問:我對你投資策略的變化很感興趣——從最初使用格雷厄姆的模型——至博克夏哈撒韋的模型。你能給投資新手推薦一個模型嗎?——比如說,把大部分資金或者所有的資金集中投資在一次機遇上,然後就幾十年地持續持有嗎?這種策略是不是更適合一個更爲成熟的投資者?
  芒格:每個人都應根據自己的邊際效應(marginal utility consideration)來玩比賽,並找到適合自己心理的方法。如果你不看虧損的打擊——因爲一些虧損是無法避免的——使用一種較爲保險的投資模式和儲蓄方法才顯得明智。所以你應該根據自己的天性和才能採取策略,我沒有人人都通用的策略。
  我的方法對我很管用,但從某些方面來說,是因爲我可以在心理上坦然面對損失,能夠接受它。但我的損失並不大,在各種因素的綜合作用下,就取得了較好的投資效果。
  
  問:你和巴菲特都曾經說過,博克夏的股票已經超估了,你不建議買進。
  芒格:我們並沒有說(股票超估),只是說在價格飆漲的時候,我們不會買進,也不建議朋友買進。但那時博克夏的股價與其內在價值還是很貼近的。
  
  問:如果我有錢,我就買——因爲你們說未來20年,收益會連續下滑。
  芒格:希望你的樂觀成真,但我還堅持這個觀點,畢竟今天我們處於未知領域。有時候我對朋友說:“我只是盡力做好自己能做的事,因爲我還美譽哦做到得心應手。我是第一次做,所以不能肯定能否做對。”
  沃倫和我之前從未遇到過這種情況——較高的預期和鉅額的資本。在這種新的情況下,我們也在學習。
  
  問:你跟巴菲特說的每件事似乎都很合乎邏輯,同30年前格雷厄姆宣稱股市超值時的言論似乎一模一樣——當時股指達到了900點。
  芒格:我倒沒覺得。格雷厄姆是一個偉大的人,但預測整個股市走向方向方面卻很差勁。相反,我跟沃倫對市場常常抱着不可知的態度。
  此外,我們還說過,在通脹多年後,普通股達到10-11%的回報率是多年蓄力而成的,這種回報率不會持續很長時間,因爲這是不可能的,全球財富的複合增長率不可能達到這麼高的程度,不管前15年斯坦福大學的資產組合取得了什麼樣的成績,它未來的成績肯定要遜色得多,雖然仍然處於“可以”的水平。對於投資者來說,過去15年是一個極樂世界,這種優勢效應不會永久持續下去的。
  
  問:博克夏年度報告(有很大的篇幅)大肆渲染了悲觀的看法,在企業越做越大的時候,對機遇的縮水錶示擔憂。
  芒格:我們曾不止一次地說過,同過去相比,未來股東財富的符合增長將會下滑——因爲公司的規模將會拖累企業的表現,而且我們也多次強調說,這不是觀點,這是一個承諾。
  
  問:你剛纔提到,撇開極端的意識形態是很重要的,如果爲了幫助城市中心貧困區或創造財富等,你覺得企業和一些法律機構應該負什麼樣的責任?
  芒格:我完全支持解決社會問題,也贊成對不太富裕的人慷慨一點,根據“優勢證據”(preponderance of the evidence, 法律用語,即爲充足的理由)的標準,被證明利大於弊的事情,我們都會支持。
  我們反對的是一個人過分自信地認爲他的某一項發明肯定會利大於弊,因爲你是在處理一個複雜的系統,這個系統中,每件事物都會相互影響。
  
  問:所以(你想表達的)就是肯定你所做的(能帶來更多的好處)。
  芒格:當然不能肯定,這只是我的個人觀點。
  另外,近期我推翻了兩個工程師的結論。在這麼複雜的領域,爲什麼我還有自信這麼做?肯定你會想:“這傢伙是個自大狂,賺了點錢,就自認爲什麼都懂。”
  我可能是個自大狂,但我不認爲自己不是什麼都懂。但那兩個工程師向我推薦的是明顯對他們自己有好處的建議,他們所說的內容跟他們天生的偏見很吻合,所以導致我懷疑。此外,我所掌握的工程學知識也告訴我他們說的沒道理。
  最後,我發現第三個工程師推薦給我的解決方法非常有價值,之後,第二個工程師跑過來說:“查理,爲什麼我沒想到這個?”——他這種做飯還是值得讚揚的。這個解決方法更好,又安全又省錢。
  如果某方面比你更有見解得人在認知方面受到動機導致的偏見或其他類似的心理學因素的影響,你必須有信心推翻他,但也有一些時候,你必須承認自己的能力有限——最好的方法就是要相信某一位專家。實際上,你必須瞭解自己的能力和弱勢所在,生活中還有什麼比了解自己的長處或短處更有用呢?
  
  問:你曾談到可口可樂的失誤,你認爲蘋果犯了哪些錯誤?
  芒格:我這樣來回答你你們——套用通用電器的CEO傑克韋爾奇的一句話,他是工程學博士,也是卓越的企業家,是一個了不起的人。近期在沃倫出席的一個場合,有人問他:“傑克,蘋果公司過去做錯了什麼?”
  他是怎麼回答的呢?他說:“對於這個問題,我沒有能力回答。”那我也給你們同樣的答案,在這個領域,我沒有能力給你們提出任何一種特殊的見解。
  在複製傑克韋爾奇的過程中,我也想教會你們一件事,如果你不知道,也沒有這方面特殊的才能,不要害怕講出來。
  從生物學的例子中,我們還可以找到一個現象:蜜蜂發現蜂源後會轉回去,通過舞蹈告訴其他蜜蜂蜂源的具體方位和路程,這是一種基因規劃(genetic programming)。大約在40年或55年前,有一些聰明的科學家把花蜜的位置改變,蜜蜂在日常生活中從沒有碰到這種情況,所以找到花蜜後又回到蜂房。但基因規劃中沒有這樣的舞蹈,它是如何做的呢?
  如果它像韋爾奇,可能會坐在那兒。但蜜蜂跳出了一種雜亂無章的舞蹈,搞得其他蜜蜂玄乎玄乎的。許多人就像這隻蜜蜂,試圖回答這類問題,這就錯了,沒人指望你懂得的東西。
  有些人沒有真才實學,也會頭頭是道地發表見解,我不喜歡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對我來說,他們跟那隻亂跳舞的蜜蜂沒什麼區別,把整個蜂房搞得烏煙瘴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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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作爲曾經從事法律業的一員,你是如何或是否把這些模型運用到律師行業中?它是如何作用的?我想,許多人都意識到法律事務所並沒有遵守這些模型。
  芒格:就像學術界也有不正當的動機一樣,律師事務所同樣如此,從某種程度上說,後者更爲惡劣。我小的時候,父親是一位律師,他最好的朋友格蘭特•麥克菲頓——奧馬哈最早一批福特經銷商——是他的客戶,他的確是一個優秀的人呢——獨立奮鬥的愛爾蘭人。因爲小時候他的父親打他,他就從農場裏逃出來,一個人出來闖蕩,沒有受過多少教育。他正直,又充滿魅力——總之,他的優點不少。我父親還有一個客戶,誇誇其談,情緒衝動,爲人不公,華而不實,還很難相處。大概是在我14歲左右,我問:“爸,你爲什麼要爲X先生做那麼多的工作——這個衝動的吹牛大王——而不是爲格蘭特•麥克菲頓這麼好的人服務?”
  我父親回答說:“格蘭特•麥克菲頓對待僱員和客戶沒話說,對自己的問題也拿捏得當。如果被一個精神病人纏住了,他會趕緊走開。所以,格蘭特•麥克菲頓那邊沒有多少有報酬的生意給你,足以讓你持有可口可樂的股份。但X先生在佈雷區行走,他可以給我帶來不錯的生意。” 這件事表明律師行業面臨的一個問題,很多時候,你不得不跟一些道德有缺陷的人打交道,他們創造了大量有回報的生意。即使你的客戶是一個道德典範,有時也會涉及到這類事情,這是促使我轉行的原因之一。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我的貪心,但因爲在試圖讓貪心得到滿足的過程中獲得了成功,使得這個過程看起來很明智,就像本•富蘭克林所說的:“空麻袋,立不直。”
  在我問父親爲什麼他的兩個客戶如此相異時,他給我上了一堂受益匪淺的課,教給我一個模型。在生活中,如果爲了養家餬口,有時候必須把你的服務賣給那些不理智的自大狂,但你自己的生活方式應該像格蘭特•麥克菲頓一樣。
  他教育我的時候用了非常巧妙的方法——不是填鴨子般硬性灌輸,而是讓我稍微動動腦子才能理解其中的含義。爲了理解他說說的做人必須像格蘭特•麥克菲頓,我很是動了一番腦筋。直到今天,我一隻在遵循他的教義——長年累月如此。這是非常聰明的教學方法。
  我們在此討論一下基礎心理學,它是一種基本的文學,好的文學需要人稍稍思考才能理解,因爲這樣才能掌握得更爲紮實。這是利用了承諾和一貫性的原則,經過自己的咀嚼,消化得更快。
  作爲一個律師或一個管理人,如果想要把我父親傳授給我的道理教給其他人就可以使用這種方法,我父親故意用間接的手段教育我,效果立竿見影——就像庫克船長巧妙地運用心理學一樣。之後,我一隻試圖學習格蘭特•麥克菲頓——畢生如此。可能偶爾會有一些背離,但至少我一隻努力去做。
  
  問:你在接受《傑出投資者文摘》採訪時說,只要一小部分頂尖的投資經理才能增加價值。既然你的聽衆是未來的律師,我們做什麼才能在職業中增加價值?
  芒格:只要你成爲一個正確思考的人,就能增加價值。只要你孜孜不倦地學會這一點並在需要展現勇氣的時候站出來,就能夠增加價值。只要你能阻止一些愚蠢的行爲,避免公司、客戶或你關心的人或事受到傷害,你就能增加價值。
  你還可以使用一些建設性的技巧,這也是我在Skadden Arps法律事務所的老同學Joe Florm成爲名律師的原因之一,他非常擅長虛構一些生動的小例子,有助於別人理解他的觀點。在爲客戶服務或出於好意說服人時試着運用一點幽默的例子,效果會非常明顯。
  你可能有點不服,認爲Joe Floms生來就具有這個天賦。然而他打磨了這種天賦,這樣說來,你們每個人都是具有天賦的,也可以打磨它。
  偶爾,你們會涉及到法律上的擦邊球問題,假設你們有一個客戶,一心想逃稅,他不千方百計地越過一點稅法的界限,心裏就不舒坦。早晨起牀,發現有些空子可鑽但沒鑽,連刮鬍子都不安心。遇到這種情況,你可以用以下方法來解決:(A)你可以說:“我不爲他工作。”然後逃避。(B)你說:“唉,爲生活所迫,我必須爲他工作。但爲他工作的內容不包括欺騙。”
  如果你看着他正在做傻事,這麼對他說恐怕無濟於事:“你做的不對,我比你更有道德感。”這麼說會冒犯對方。你年紀輕輕,他比你年長很多,他不但不會接受勸告,還可能會這麼迴應:“你算老幾!還想建立整個世界的道德模式嗎?”
  但如果你換個方式說:“這件事不能讓其他第三個人找到,否則可能會遭到勒索,還會破壞你的名譽,對你的家庭和財產都不利。”
  這樣說纔可能達到效果,因爲你講的是實話。你希望花時間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嗎?我認爲答案是否定的,但如果你被纏在其中,從他的利益出發可能將更有說服力。同樣,這也是一個具有生物學基礎的有效的心理學原則。
  所羅門兄弟公司就是一個心理學原則破滅的典型。所羅門公司首席法律顧問很清楚,CEO約翰•古弗蘭應該就公司的非法交易即時通報聯邦部門,況且他自己並沒有參與週期非法交易。首席法律顧問力勸古弗蘭上報實情,他對古弗蘭說:“法律上沒有規定你有義務這麼做,但這是正確的做法,你必須這麼做。”
  除了CEO之外,首席法律顧問在公司有很少的靠山或支持者,如果CEO下臺,他也將跟着下臺,所以他的職業生涯搖搖欲墜。爲了拯救自己,他應該及時勸導這個做事拖拉的CEO作出正確的決策。這本來就像小孩子的遊戲一樣簡單,只要這個首席法律顧問對他的老闆說:“約翰,這種情況有可能毀了你,包括你的財富,還有聲譽。”這可能會奏效。CEO們都不喜歡被毀、丟臉或者撤職這些詞。
  所羅門公司的前任首席法律顧問爲人寬厚、富有學識——也有正確的想法,但失敗在於不會運用基本的心理學。在許多情況下,從一個人的利益出發才最具說服力,但他不懂。
  如果你們也遇到同樣的情況,可能就不會搞得這麼糟,牢記古弗蘭和他的首席法律顧問的教訓,這讓你懂得了一個重要的道理,如果你學會這些道理,在關鍵時刻,其他人一個個落敗的時候,它會起到關鍵的作用。如果你變得聰明、勤奮和客觀,特別是能成功地說服別人,那就意味着你增加了價值。
  
  問:你能不能談談訴訟的威脅——股東官司等——以及法律上面的複雜性,是如何影響大型企業的決策的?
  芒格:每個大型企業都對訴訟成本、形形色色的規定、保險的複雜性以及原告律師叫苦連天,特別是集體訴訟案中的原告律師,你可以把一家企業的抱怨原封不動地搬到另外一家公司。但是,他們抱怨的內容對於律師事務所來說卻是一個好消息,大型律師事務所目前人氣急升,他們像是瘟疫中的送葬者忙得不亦樂乎,在此過程中上躥下跳,欣喜不已。所以律師事務所的合夥人說:“唉,太糟了,每件事都很繁瑣。包括這些訴訟案件以及不公平的結果。”
  因爲這些對他們是有利無害的,他們在這方面顯得有點將精神分裂。一些加州機構近期發起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行動,一些被告律師遊說議員反對這種建議,因爲這樣對自己不利,容易讓客戶找到他們的茬。此外,他們反對的原因是提高原告起訴的門檻。
  大型企業應該逐漸學會適應,因爲面臨更多的訴訟案件,所以不得不設置一個更大的法律部門。雖然對自己反感的東西怨聲載道,但他們不得不與之適應。
  
  問:過去幾十年,法律的複雜性是不是消耗了去多企業的元氣?
  芒格:答案是肯定的。相比較20年前,幾乎每家公司花在訴訟上以及花在對各種規章制度的遵守上的支出都有所增加。有些新規定非常愚蠢,有些則非常必要。這種情況會一直延續下去。
  
  問:你是否看到或者經歷過,一些企業因爲擔心投資失敗或者債務問題而改變了決策,從而採用風險更低的投資策略?
  芒格:我遇到過一次——當時跟另外一個朋友,不是沃倫——是和合夥人,公司最大的股東之一。公司發明出一種質地更牢固的警用頭盔,是利用凱夫拉或類似的材料製成的,他們把這個頭盔拿給我沒看,我想公司能大批量生產。
  我們在觀念裏還是支持警察的,我認爲,文明社會需要警察部門——儘管我不同意警察的出現產生了許多寡婦和孤兒這句話,但我們贊成生產出更好的警用頭盔。
  看了這個頭盔,我們對發明人說:“我們企業很有錢,但卻沒有資本製造這樣堅固的警用頭盔,考慮到種種風險,我們不同意生產,但我們希望這種產品能爲社會服務。”我們並不是試圖阻止警察用上最新的頭盔,只是決定不生產這種頭盔。
  有一些行業——根據文明社會的運行方式——如果只有有錢人能消遣得起的,就屬於不安全的行業。在高中足球比賽中難免會發生一些截癱或者四肢截癱的事故,那些有錢人可能將成爲受害的一方,他們會贏得官司而不是頭盔製造商。每個人都很惋惜,這些傷害很嚴重,這種官司對製造商來說非常不利。我認爲在目前的社會環境下,很少有財力雄厚的企業願意製造足球頭盔。
  我認識兩個醫生——他們都擁有一個美滿的婚姻,當誤診保險費很高時,他們就離婚,把自己的財產轉移至妻子的名下,他們屢次這樣操作。他們對社會非常不滿,但不得不讓自己適應。自此,他們沒有交納過誤診保險費用。
  大家都學會適應不斷變化的訴訟環境,並各有奇招,過去如此,將來也如此。
  我最憎惡的就是社會系統助長欺詐行爲,或許加州脊椎按摩師的大部分收入來自於欺詐行爲。舉個例子,我有個朋友,在鄰區發生了一次小碰撞——一起很小的汽車事故,人還沒有離開現場,他就收到了兩張脊椎按摩師和一張律師的名片,他們是負責因脖子受傷索賠費用這類案件的。美國蘭德公司的統計顯示,加州每起交通事故所造成的傷害人數是其他一些州的兩倍,但實際上並非如此,有一半純屬欺詐。因爲大家看到別人有類似的行爲就紛紛仿效,我認爲,任憑這類事件愈演愈烈是非常可怕的。如果我是文明社會的政策制定者,將規定工人的精神損傷賠償爲零——不是說沒有勞工精神損傷,而是因爲這種方式給社會帶來的傷害比起真正有人精神損傷而不能獲賠來說要嚴重得多。
  我喜歡海軍系統,如果你是海軍船長,因爲連續工作24小時而想休息一下,你得把船教給大副,由於天氣惡劣,船擱淺了——這不是你的錯——他們也不會把你提交給軍事法庭,但你的海軍生涯就此宣告結束。你可能會說:“太殘酷了吧,又不是法學院,這樣不妥。”在這種情況下,海軍模型較商學院模型更有效,海軍模型強迫人們在惡劣的情況下全神貫注。
  船擱淺的原因並不重要,但你的職業生涯就此結束,沒有人對你的過失感興趣。這只是一個規則——考慮到各種後果,這對大家都有好處。我喜歡此類規則,我認爲有了這種“無過失規則(no-fault rules)”,文明社會將更美好。但它似乎被法學院驅逐在外:“這不合適,你這樣做不公平。”
  在討論海軍規則的時候,我追求的也是公平和正義——如何減少船隻擱淺的正義。考慮到這種作法帶來的好處,我不在乎一個船長是否遭受到不公平的待遇。畢竟這不像被送往軍事法庭審判,他只是必須重新選擇一個新行業,之前的養老金照領不誤。
  我喜歡這些規則,當然,我屬於少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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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問:我希望您多說點關於判斷的事情,在之前的談話中,你認爲我們應該看看心理學課本,然後從中抽出15至16個最有用的原理。
  芒格:這些原理肯定是重要的,也是正確的。這是正確做法。然後你在生活中沒有的重要原理——這樣就組成了一個系統。
  
  問:對。我的問題是關於前面一個步驟,就是如何決定哪些是正確的原理。這個問題對我來說更爲重要。
  芒格:不,不,你把難度給誇張了。你能理解人們深受其他人的思維和行動的影響方面——就是在潛意識的作用下。
  
  問:我能理解。
  芒格:所以,你就可以仔細篩選這些原理和法則,一個接一個,就想這樣,並不難。
  你能理解“操作性條件反射(operant conditioning)”的作用嗎?——人們總會重複上一次奏效的方法。
  
  問:我覺得好像有許多內容也很管用,這樣的話,系統就會變得異常複雜,我想這可能是過多幹擾的緣故。
  芒格:如果你像我一樣想,就會覺得有點複雜度反而更有意思。如果你希望看到所有的內容都很簡單,一覽無遺,或許你可以參加一個自稱能提供所有答案的團體。當然,我覺得這不是一個好辦法,我認爲你們必須直面世界——承認它本身的複雜性。愛因斯坦說的說:“每件事越簡單越好,但再簡單的東西也有個度。”
  這是事實。如果有20種因素相互作用,你必須學會處理它們——因爲世界就是這麼構成的。按照達爾文的方法,帶着好奇心,又帶着恆心,步步推進,你就會變得這不是很難,而且會對自己的所得感到驚喜。
  
  問:你給出了自己使用的三種模型,你是如何找到其他模型的。你能不能給我們提供一個更爲簡單的方法,而不是翻遍心理學課本?我不是反對這樣做,只是因爲要花費大量的時間。
  芒格:其實原理和重要的觀點是相對有限的,自己領會非常有意思。如果你能自己領悟並總結出來,這種效果比單純地背誦其他人給你列出的清單要好得多,無形中強化了記憶。這種樂趣不會停止,我也曾被嚴重誤導過,不會費心地去理解什麼是現代達爾文主義。雖然閱讀過各種各樣的書,但沒有掌握要領。就在去年,我突然意識到自身的侷限性,所以我又倒回去,在Dawkins牛津大學著名的生物學家的幫助下,我開始正確地領悟。
  像我這樣一個70多歲的人,試圖在腦中理解現代新達爾文合成論無疑有些難度,這些知識閃爍着智慧的光芒,讓人如癡如醉。瞭解就會變得非常簡單。所以我給你們推薦的方法有一個美妙之處:在此過程中充滿樂趣,除非你因失去理智而被送往療養院,纔會失去這種樂趣。
  如果我是法學院的最高獨裁者——當然,沒有一個學院會允許一個獨裁者存在——我將會建立一個叫做“補救式生活智慧”的課程,其中囊括了大量行之有效的內容,包括教法得當的心理學知識。課程大概爲期間3周或者一個月。
  我認爲,你們可以建立一個有趣的課程——舉出精彩紛呈和具有說服力的例子,佐以有效的原理——將像馬戲團一樣熱鬧。我認爲,這種方法將使得法學院的學習經歷多姿多彩,收穫也大得多。
  人們可能會對這個觀點大皺眉頭:“大家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也許是因爲他們不喜歡標題——“補救式生活智慧”中隱含的的諷刺的意味,但這個標題表明了我所說的:“每個人都應該知道的東西。”如果你稱它爲補救式的,不就是想表明:“非常基礎,每個人都應該瞭解”的意思嗎?!這個課程將是一個熱鬧的馬戲團,我不明白爲什麼沒人這麼做,可能是他們不想這麼做,也可能是因爲他們不知如何下手,或者是壓根不明所以然。
  如果整合基礎的知識,並用合適的例子講授,持續一個月左右,再讓學生傑出傳統的法學院的教材,將使學習變得更爲輕鬆有趣。可惜沒人對此有興趣。
  許多時候,爲了超越傳統的教材,商學院的做法總讓我感覺很笨拙。如果你認爲美國的心理學教育狀況堪憂,你再看看企業財務的情況,現代投資組合的理論毫無道理而言,讓人大失所望。我不明白爲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自然科學和工程學的質量首屈一指,但一走出這些領域,空洞和愚蠢的氛圍瀰漫在其它學術領域——甚至在一些充斥着高智商人羣的領域。孩子們,如果一個學校散播的的全是這些愚蠢的觀點,它的未來將會如何。正確灌輸知識的方法不是讓一個70多歲的老資本家走過來對大四的學生來說:“這是一點補救式的生活智慧。”這不對。
  此外,在進入商學院後接受爲期一個月的基本原理的教育。許多法律原理同其他原理息息相關,它們一隻是交情深厚的朋友。但老師們講到這些法律原理的時候並沒有指出它們是如何跟其他重要的原理相互聯繫的,這簡直是瘋了。
  爲什麼規定法官對之前審理過的案件不能有非議?在我那個年代,他們教給本科生知識,但卻沒有附帶原因地闡述,不講明原因,真實荒謬。人類的大腦不是這樣構造的,它需要理由和原因才能運行得更好。你們必須把事實置於由原因組成的理論框架下,讓事實建立在有用的形式下,你才能成爲一個有效的思考者。
  講課的時候,要麼就不講明原因,要麼就給出牽強的理由。這是錯誤的。
  我喜歡創建一門補救式的生活智慧的課程的原因之二,就是因爲這樣可以強迫教授們進行自省。如果他們講授的內容跟一門叫作“補救式生活智慧”的課程中正確的觀點相違背,肯定會感到難爲情,然後找理由爲自己開脫。
  我這個觀點是不是很瘋狂?更瘋狂的是我還預期有人會這麼做。如果真的有人這麼做,他會發現其中的奧妙所在。
  
  問:我覺得這個方法不錯。可惜的是,等到有一天這個課程推出來,我們也畢業了。你建議以一種課程的形式傳授給學生,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方法能讓我們學到呢?
  芒格:總是有人問我是否有一種更爲簡便的方法,今天我也嘗試給你們提供一些簡易的知識。但只靠一次演講是遠遠不夠的,正確的方法是應該讀一本有關這方面的書。
  我們希望,我講的內容能夠幫助你成爲行動更有效和更優秀的人,如果你沒有成爲富人,我也不會爲此煩心。經常有人對我說:“把你知道的趕緊灌輸給我吧。”當然,更常見的一種問法是:“請教我如何快速致富。不僅要讓我很快地賦予,教我的速度也要加快。”
  我沒興趣寫一本這方面的書,對一個70歲的人來說,要完成這樣艱鉅的任務任重道遠,我還有許多其他的事要做,所以我不會嘗試。但對某些人來說,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遇,如果真的能找到這樣一位如此有智慧,並能勝任該工作的人,我會出資支持他寫作。
  我們不妨來探討一下目前教育情況每況愈下的各種原因,部分原因是由於學術界的相互隔離所造成的,比方說,心理學必須同其他學術領域的知識結合其阿里使用纔會更有效,但如果你們的心理學教授不瞭解其他領域的只是,他就不會進行必要的整合。
  如果一個人精於非心理學上的原理並時不時運用到自己的授課中,他會成爲心理學教授嗎?不,這樣一位張揚的教授通常會得罪他的同行或者上級。
  縱觀世界歷史,有一些極富盛名的心理學教授,比如亞利桑那州立大學心理學教授西奧迪尼(Robert Cialdini)的知識對我就很有用,還有B. F. 斯金納——他的實驗成果富有影響力。但總體來說,我認爲美國心理學教授的可選擇性職業並不是尖端物理學,這也可能是他們爲什麼不能勝任的原因之一。
  一些教育學院甚至是一些知名學府都颳起了一股心理學的熱潮,這是學術界的恥辱,固然包括一些著名大學在內的學術部門都存在某些不足,但把教材貼上心理學的標籤不是靈丹妙藥。
  從目前學術界養成的慣性看,面臨的缺陷和不足是很難彌補的,你找到芝加哥大學是如何嘗試改善心理學教育的不足嗎?因爲一些終身教授能力不濟,校長几乎廢除了整個心理學系。
  假以時日,芝加哥大學將會重整處一個全新的心理學部門,或許他們今天以及達到了這一目標,情況得到了大幅改善。我不得不承認,一個大學校長能這樣做的確讓人敬佩。
  我不希望給你們造成一個錯覺,即學術心理學教育的不完善完全是人爲的原因。相反,造成這些不足的原因中有許多是自然事物——心理學中一種無法摒棄的令人氣惱的怪癖。
  讓我們藉助思維實驗(Thought Experiment,一種在頭腦中進行的理性思維活動,它不受現實物質條件的限制,只須藉助於想象力)來闡述這個道理,並非所有的領域都需要一個想詹姆斯•克拉克•麥克斯韋這樣擅長綜合成果的天才,但這是不是註定了一些領域永遠不能吸引這樣一位天才?理論心理學從本質來說,是否對那些大師並沒有超強的吸引力?我認爲答案是肯定的。
  看看各個時代的精英分子,他們攻克熱力學、電磁學以及物理化學上的種種尖端難題,這些人當時被請進這些自然科學的領域中。
  如果這樣一個天才聰穎的人選擇理論心理學,他會遇到一些令人尷尬的現實問題:(1)在更多的人學習社會心理學的時候,它身上展現出來的發展趨向卻越來越不甚明瞭;(2)臨牀心理學必須面對之一尷尬的事實,即從生理學的角度看,幸福是否總是由於相信那些不存在的東西而得到提升?我覺得答案是否定的,那些大師級的人物總是被理論心理學關在門外,就像獲得諾貝爾獎的物理學家普朗克那樣,他也別經濟學關在門外,因爲他的一些方法在經濟學中無法施展。
  
  問:我們談論了許多關於追求生活質量和職業兩者間的平衡,除了學習之外,你還花時間找其他樂子嗎?
  芒格:我經常畫上許多時間做我喜歡的事情——有時候釣魚,有時候打橋牌或者打高爾夫。
  我們每個人都應該找到適合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人打算十年如一日地每週工作滿70小時,然後成爲Cravath的合夥人。有人或許會說:“我不想付出那麼大的代價。”每個人都有權按照自己的想法作出抉擇。
  但不管是什麼樣的抉擇,如果你有能力學習,卻不願學習基本的生活智慧,就犯了一個嚴重的錯誤。擁有這種智慧,你能更好地爲他人、爲自己服務,讓生活妙趣橫生。所以,如果你有這種才能,棄之不用是很可惜的。
  今天的演講很特殊——一個企業家跑到法學院作演講,他從未選修過心理學課程,卻稱所有的心理學課本都是錯誤的。這聽起來有點怪,但我是很真誠的。
  
  問:這些年你實際上是在履行傳授知識的職責嗎?
  芒格:當然。看看博克夏哈撒韋,我稱之爲一個具有教導性的企業。沃倫從未想過如何花錢,他想到的是回饋社會,他只是想通過企業搭建一個平臺,讓大家都能聽到它的聲音和觀點。毋庸置疑,他的觀點是非常不錯的,平臺也不賴。你可以說,我和沃倫是(某種意義上的)特立獨行的學術家。
  
  問:你非常有見地,你對知識的追去、對人類狀況和財富的掌握都是值得讚賞的目標。
  芒格:我不能確定追求財富是否值得讚賞。
  
  問:可以理解。
  芒格:準便提一下,我不會嘲笑那些打銷售電話或者校對債券契約書的人,如果你需要資金,賺錢也是一件有趣的事。爲了賺錢,你必須努力做點什麼。不少事情因賺錢這一目的而讓人尊重。
  
  問:我理解你對那些過度意識形態化的人持有的懷疑態度,但是你所做的事情中有沒有意識形態的成分?你也有一些瘋狂熱衷的觀念吧。
  芒格:當然,那就是智慧。我對精確度和好奇心也抱有激情,可能是我的天性中有一些慷慨的傾向,還有一種追求價值,讓自己短暫的生命得到昇華的願望,但或者我只是在這兒賣弄自己。誰知道呢?
  我深信博採衆長、爲我所用的道理,不喜歡一個人坐下來空想。沒有人那麼聰明。
  
  後記
  在1996年作演講的時候,我談論到避免強烈的政治仇視情緒的重要性,因爲它可能導致心智紊亂,即便是決定聰明的人也不例外。但打那以後,政治仇視有愈演愈烈的趨勢,不管是左翼還是右翼,產生的惡劣後果足以令這些人喪失認清事實的能力,這令我感到意外。
  當然,我是不喜歡出現這種結果的,按照我與生俱來的情感傾向,可能會作出像阿基米德一樣的反應,假設他現在也在向上帝抱怨,可能會說:“在我發表了這些公式後,你怎麼能誕生處如此黑暗的年代?”或者像馬克吐溫曾經抱怨的一樣:“這是文學的落寞年代。荷馬死了,莎士比亞死了,我也感到不妙。”
  慶幸的是,我還能剋制自己,不想馬克吐溫那樣抱怨上蒼。其實,我從未心存妄念,認爲我的任何一個想法可以改變世界。我一貫認爲,低調是我爲人處事最好的原則,所以我只追求:(1)從更優秀的前輩們那裏學到幾個有用的方法,有助於我看清其他同齡人極度歪曲的認識,撥開迷霧見太陽;(2)我的方法只傳授給那些能理解我而且能很快吸取的人。完成了這幾個有限的夙願,我覺得完全沒有理由來抱怨世界的愚昧無知。相反,由於心懷失望,我還學會了最有效的應對方法,即所謂的“猶太人的方法”——幽默。
  當我在2006年3月回顧該演講內容時,我很喜歡滲透其中的一個思想:儘可能地設置防欺詐的人類系統,即便這無法彌補人類的一些痛苦。畢竟,在一種讓欺騙行爲得到褒獎的系統下,很大程度上會給公衆造成一種無法彌補的的危害,這些不良行爲因爲被仿效而成爲一種風氣,短時間內很難改變。
  此外,在回憶這篇演講內容時,有兩點讓我格外情有獨鍾:即從父親的朋友格蘭特•麥克菲頓那學會了如何生活的道理和從父親那裏學到的教學方法。我要感謝這些長眠地下的先輩們,如果你也喜歡《窮理查年鑑》,就讓我們一起來感謝他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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