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振宇2019-2020“時間的朋友”跨年演講精華版全文

2019年12月31日20:30,上海東方體育中心,羅振宇“時間的朋友”跨年演講如約而至。

羅胖曾發下大願望:跨年演講要連辦二十年。今年是第五場,也是倒數第十六場。

今年的演講主題是——基本盤。也就是不去看那些一驚一乍的標題,人云亦云的情緒,而是轉過頭,看手中的資源,腳下的道路。只有基於基本盤,才能看清我們自己的努力方向。

以下是跨年演講精華版全文,與你分享。

 

第一部分:開場

 

2019年馬上就要過去了。你的心中有沒有一個特定的人,在這一年、在某一刻,曾經點亮了你?

我有。

此刻,我想向他致敬,貝聿銘先生。

 

2019年5月16日,貝先生離開了這個世界,享年102歲。

他是一個在世上留下了很多座紀念碑的人。但是,你如果去讀他的傳記,會發現,幾乎他的每一個建築作品,在當時都面臨責難和挑剔,都是歷經千難萬險纔來到世間。

 

曾經有人問他:你怎麼看待外界對你的挑剔?

貝聿銘對此的回答是:“我從來沒有考慮過這些問題,因爲我一直沉浸在如何解決自己的問題中。”

 

你,我,每個人都會有過這樣的“貝聿銘時刻”。不論你做過什麼、在做什麼,你都會遇到形形色色的挑戰。怎麼辦呢?貝先生的這句話是我聽過的最好答案。

 

 

 

那麼,這一次,我們解決什麼問題呢?

經濟學家何帆會回答,我們的經濟基本盤是什麼?

投資人黃海會回答,我們的消費市場有什麼新機會?

金融學家香帥會回答,我們要掙錢,錢從哪裏來?

教育專家沈祖芸會回答,我們每個家庭最焦慮的教育問題,在發生什麼變化?

科技產業專家王煜全會回答,中國的科技創新被美國卡住脖子了嗎?

國際政治學家施展會回答,中國製造世界工廠的地位會被替代嗎?

我非常榮幸地能夠代表他們發佈他們的研究成果。

 

 

 

 

說到解決問題,不妨先說一個我的問題:搞清楚跨年演講是爲誰服務的。

去年,我們講了一個詞,叫“做事的人”。後來,我遇到好多人,都說對這個詞特別有認同感。但是,我覺得好像還是很模糊,應該更具體纔是。

 

用兩件事來描述,可能更清楚。

第一件事,是關於圖書館的。公共圖書館有一個責任,就是爲市民舉辦各種各樣的文化類活動。

2019年,我聽到一個數,說有一家地級市的圖書館,才100多名工作人員,一年辦了5000場活動。這個數給我驚到了。什麼概念?你算下來,平均一天比13場還多。這家圖書館就是浙江嘉興圖書館。

 

圖書館,這個東西好像已經很多年不在我們視野裏了。在我們心目中,它應該是一個冷清的地方。嘉興圖書館爲什麼這麼熱鬧?5000場活動都幹了啥?

我們自己可以先在腦子裏想想,比如針對老年人,你要是辦活動,你能想到的題目是啥?琴棋書畫?養生保健?你看,想象力差了點吧。因爲在很多人心目中,老年人是退出了社會參與的一羣人,找個樂子,打發時間,安度晚年就行了。

但是嘉興圖書館可不是想,他們是真幹。一干就知道,根本就不是這麼回事。

首先,很少有老年人願意報名參加一個帶“老年”字樣的活動。更重要的是,老年人恰恰需要的是社會參與。所以,他們爲老年人開發的講座活動是:怎麼用智能手機?學會了智能手機,就可以查公交線路、淘寶購物,甚至自己上淘寶賣貨了。

最受歡迎的講座,你可能想不到,是怎麼做電子相冊。拍照片,選照片,配音樂,上字幕,發到微信羣裏,做完特別有成就感。這是老年人力所能及的一項創造性活動。請注意,重點是“創造性”。這既是這家圖書館對老年人發自內心的尊重,也是自己所要承擔的社會責任的一種高級的理解。

你看,就是這樣通過在真實世界的摸索,嘉興圖書館一年辦出了5000場活動。

什麼叫“做事的人”?他們不是在解決一個個想象中的問題,他們是在迴應一個個真實世界的挑戰。

 

 

 

 

 

 

如果我認同這個理念,到底怎樣迴應真實世界的挑戰呢?

今年,我偶然翻到曾國藩講的一個故事。農村裏,有個人出門,看到在一條很窄的田埂上,倆人頂上了,誰也不讓誰,誰也過不去。爲什麼不讓呢?因爲倆人都挑着很沉的擔子,路太窄了,誰要讓,誰就得從田埂上下去,站到水田裏,沾一腳泥。

你作爲一個旁觀者,想上去勸,咋勸呢?誰也不服氣啊。

那曾國藩的故事裏,這個旁觀者是怎麼做的呢?

他走上前去說,來來來,我下到田裏,你把擔子交給我,我替你挑會兒,你一側身,不就過去了嗎?

你看,只要你的身份稍稍轉換一下,從一個旁觀者,變成一個置身其中的人,把自己放進去,是不是一個看似無解的事,就有了答案?

曾國藩管這種方法叫:躬身入局。

 

什麼叫“做事的人”?不是置身事外,指點江山。而是躬身入局,把自己放進去,把自己變成解決問題的關鍵變量。

 

 

 

 

但是,用“做事的人”來形容你們,還是覺得有點不到位。我得找到一個新詞。

有一天我的同事,得到大學的教研長蔡鈺給我講了一部老電影《風聲》裏的一句臺詞:“只因民族已到存亡之際,我輩只能奮不顧身。”

 

她記了這句話十年,只因爲其中那個詞——“我輩”。她說:我輩這兩個字裏,寫着對世界的主場感和建設性。無論哪個時代,我輩都是最令人神往的那羣人。

 

“我輩”只是個代詞,本來沒啥意義,但是每個人都能感受到,這兩個字裏面有一種驕傲的認同感。

直面挑戰,躬身入局,皆爲我輩中人。

你不要以爲這是我的發明,我輩這種人,什麼時候開始有的?從我們這個民族精神發源的地方,我輩這種人就有了。

西方經常說,我們中國人沒有信仰。但是,中國人沒有信仰麼?今年我看到一段話,如果你把中國那些最著名的神話,真的排出來,你會發現這樣一組故事:盤古開天,女媧補天,后羿射日,夸父追日,精衛填海,愚公移山,大禹治水。

 

你發現什麼共同點麼?中國人從來不臣服於壓倒性的力量,而是在面對一個不可能戰勝的對手的時候,明知不可爲而爲之。

跨年演講爲誰服務?就是爲這樣的人服務的。

法國作家加繆曾經說過:不要走在我後面,因爲我可能不會引路。不要走在我前面,因爲我可能不會跟隨。請走在我的身邊,做我的朋友。

 

請走在我的身邊,謝謝你,各位時間的朋友。

 

第二部分:什麼是中國經濟的基本盤?

 

 

此時你心中一定有一個問題:中國經濟到底怎麼樣?

你要是問我預測,我是真不會,那是經濟學家的工作。

你要問我個人感受,可能我20年都這一句話:我輩正處於一個持續上升的通道中。

 

經濟不是預測出來的,是幹出來的。如果你覺得好,不錯;如果覺得不好,那就努力幹。

更重要的是,觀察2019年中國經濟的角度不僅是好和壞、樂觀還是悲觀,還有好多角度。

比如,曾鳴教授說:“容易賺的錢肯定是沒了,往後大家都得做更辛苦的事。”

 

關於更辛苦的事,曾鳴教授還有進一步的解釋:你別以爲到下沉市場就算更辛苦了,也別以爲找細分需求就算更辛苦了,這都不算。真正的機會是,改造每一個值得被重構的傳統產業,這纔是一件具備創造力的“苦差事”。

你看,在曾鳴教授的眼裏,中國經濟有冷有熱,不是個總體上的好壞問題,而是一個幹什麼事和怎麼幹的問題。肯幹苦差事就有機會,只想掙容易的錢,就沒機會。

慈善家王兵提醒了我一個角度,2019年的經濟現象,背後本質上是因爲技術進步的速度太快,而社會演化的速度太慢,這二者之間產生了摩擦。

 

比如說,很多人年到半百還要鬧離婚,爲啥?因爲醫學技術進步了,百歲人生可能成爲常態,一對夫妻五六十還鬧離婚很正常,原來忍忍就結束了,現在還要再忍五六十年,忍不了了。你看他說的是時代錯位問題,不是悲觀樂觀問題。

再比如,商業觀察家樑寧說,有人給她看了一份100多個陷入困境的公司清單,她發現了一個問題:每個陷入困境的公司,同行裏都有對應的正面典型。

做保健酒的椰島鹿龜酒陷入困境,但是主打健康概念的食品開始爆發。

做飲料的匯源果汁陷入了困境,但是一批年輕態的飲品,開始異軍突起。

都說服裝不行,李寧變成了中國李寧,火了,成了國潮。

樑寧說背後的原因是市場人口換代了。你知道嗎?現在生活在中國這片國土上的人,改革開放後出生的人,超過了之前的。

 

你看,她說的是人口結構問題,也不是總體上的好和壞、悲觀樂觀的問題。

而吳伯凡老師面對我的這個問題,給出的答案更有趣,他甩了一句話給我:2019年就是典型的“悖論之年”,好壞都有,同時並行。

 

投資人張穎提示了一個角度,我覺得也很有意思。

張穎今年下半年有段時間,天天組織人看電影,連拉帶拽,動員所有創業者,都去看一部紀錄片——《徒手攀巖》。

張穎爲什麼這麼積極地拉人看這部紀錄片呢?他是一個投資人,他其實在跟這個時代的創業者說:徒手攀巖的過程不是克服困難,而是習慣困難。

 

我理解,張穎還有另外一個意思,就是中國經濟到了一個節點,就是從一個模式要轉換到另一個模式,我稱之爲:從電梯模式切換爲攀巖模式。

 

什麼意思?所謂電梯指的就是,那些穩定的、確切的通道。過去我們理解這個世界的方式,只要搭上電梯,就能往上走,而且非常確定:好好學習,就能考上好大學;學歷越高,就越能進好單位;進了好單位,就肯定比賣口紅的掙錢多,今年這話,你在李佳琦面前再說說試試?

現在的中國已經切換到攀巖模式,下一步往哪裏爬,每一步都在考驗我們的創造力和選擇能力。

 

 

剛纔我們講的這幾位老師的看法,沒有一個用“好”或者“不好”這個簡單的方法來判斷中國。

接下來我們就開啓何帆老師帶回的這份報告:《何帆中國經濟報告》。他是我們派出去的六路研究隊伍中的第一隊。他們走訪了40多座城市,數十個產業,採訪近300人。看看支撐我們中國經濟走到今天的基本盤到底是什麼?在這個基本盤上,我們又該怎麼行動?

 

何帆老師給我一個啓示:在這個時代的中國,從電梯模式切換到攀巖模式,其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難。

提到中國經濟的基本盤,我們首先會想到——

極其完備的基礎設施、全球最大的供應鏈體系、世界最大的統一市場、從未中斷的文明共識,當然,這一切都離不開國家超強的社會組織能力。

 

所有這些其實就一件事:超大規模。理解中國經濟基本盤,必須把超大規模作爲前提。但我們就停留在這麼?肯定不行啊。我們還得往深了想。

超大規模僅僅意味着大、多麼?不,它還意味着另外一件事:複雜。複雜意味着什麼?就像在攀巖的時候,地形越複雜,抓手就越多,向上攀援越容易。

我們來看看複雜性是怎麼成就中國這一代人的。

 

 

 

 

 

 

我們這一代人大多數是從農村來到城市,從小地方來到大地方,很少有誰一步到位。但是每走一步,這個社會都能給我們提供落腳點和抓手——就像攀巖的巖壁上充滿了抓手和歇腳的地方。

你就想,今天一個農村男孩來到上海打拼,沒學歷、沒技術,當個快遞員總還是可以的,人老實肯幹,大幾千的收入還是有的,這不就待下了麼?然後站在這個點上往下一步進發,能學個手藝、入個行當嗎?能好好幹,當上主管嗎?

這個人大家認識麼?殺豬的。

 

不認識也很正常,因爲他上一次火還是16年前。媒體上稱他爲:北大屠夫,陸步軒。媒體報道他,就是因爲大家驚訝地發現,一個北大中文系的高才生,居然淪落到賣豬肉。

我們可以回到當時的情景,對於這個人的處境最善意的理解也就是:行行都一樣,不分高低貴賤。你是不是覺得,一個賣豬肉的,也就只能那樣了。

但是這兩年,他又火了,因爲他賣豬肉乾大了,成了一名賣豬肉的企業家。根據媒體報道,2018年他們公司,銷售收入有18個億。

你看他前半輩子,從邊遠的農村,考上了北大中文系,在當年就算是坐上電梯了吧?不好使啊。沒找着合適的工作。就耗着麼?沒有啊。從電梯裏出來,哪怕上菜市場賣肉,也有機會。這就是最後一站了嗎?也不是。還可以繼續往前走,把賣肉的攤子發展成爲一個正規的企業。當上企業家,就可以享受了嗎?還是沒有啊。你知道他現在在幹什麼嗎?在抖音上當網紅呢,跟現在的年輕人聊聊豬肉,聊聊人生,發一條短視頻就有好幾十萬人點贊。

無論你從哪個角度看,陸步軒的故事在中國都非常常見。

你看一個人的一生,哪裏是一個簡單的標籤、一部直達的電梯就能解釋的,複雜得很呢。這就是我們中國社會複雜性所帶來的各種各樣的抓手。

當然我知道,我一講陸步軒,就有人說那他是趕上了創業大潮,又趕上了豬肉漲價,是個倖存者偏差。那我們看一下30年前,可能和他一起在北大食堂打過飯的那些人吧:

張益唐,世界著名數學家;

李彥宏,百度公司的創始人;

西川,著名詩人;

陳涌海,物理學家;

鬱亮,萬科集團董事長;

宣明棟,得到App總編室主任。

 

那你要非得說,他是北大畢業生才享受了一些好處,一般人沒這機會,你再看看這幾位:

米雯娟,VIPKID的創始人,沒上過大學;

張勇,海底撈的創始人,沒上過大學;

李想,車和家的創始人,沒上過大學;

黃章,魅族的創始人,沒上過大學;

還有這位,國民女神,老乾媽的創始人陶華碧女士。衆所周知,基本上就沒上過什麼學。

 

這就是中國,無論你身處哪個位置,你都不能說自己沒有機會。

什麼是好的時代?就是走在街上,我們不敢小瞧任何一個人。

 

 

 

 

 

其實不光是個人,我們再來看一座小鎮的故事。這座小鎮就是烏鎮。

 

烏鎮有個有意思的地方。它分東柵和西柵。

東柵是原生的自然市場,和上海周邊很多的古鎮一樣,家家戶戶搞旅遊:開客棧、辦餐廳、賣特產,今天嘗試個這,明天嘗試個那,充滿了活力和煙火氣。

而西柵呢,把原住民遷出去,僱傭成員工,統一規劃,整體升級。舉辦互聯網大會的地方是西柵,去過的朋友都知道,門外是江南水鄉,門內是Wi-Fi、大牀。

東柵全是自家生意,充滿了能動性和靈活,什麼容易賺錢,遊客喜歡什麼,東柵最容易嗅到風向,動作最快。但同時天花板也明顯,商品服務同質化,追求短期效應。

所以,如果沒有西柵陡然提升了這個古鎮旅遊服務的基礎設施,秩序和標準。你看到的烏鎮就是中國無數此類景區的一個,一樣的小橋流水,一樣的旅遊紀念品,不會是今天這個脫穎而出的古鎮旅遊的旗艦。

你不覺得嗎?烏鎮就是中國的某種縮影,有人在前面探路,自由自在,但也承擔代價,有人在後面修路,把探路出來的成果,固化爲基礎設施。

不斷地尋找抓手,走一步,踩實一步,再尋覓下一個抓手。一步一步地往上走。這整個過程,不也是在徒手攀巖麼?

你回到觀念世界,始終有這樣的爭論——自由市場好還是強管理強規劃好,但是在現實世界裏其實沒有這種矛盾,躬身入局,其義自現。

熟悉中國改革開放的人都知道,浦東、深圳都是這樣出來的,始終都有探路的、有修路的。

美國著名暢銷書作家納西姆·塔勒布說:世界上有兩種人,一種想贏,一種想贏得辯論。每當我們陷入糾結的時候,就想想烏鎮。在烏鎮外的人還在爲兩種模式哪個好搞辯論時,烏鎮則早已開幹,管他呢,反正烏鎮真想贏。

 

 

 

 

 

你看,有這種複雜性的國家,當然就能出現一種新的成功模式,何帆老師稱之爲:在複雜環境裏的演化算法。

而生物學家王立銘教授說:對啊,演化算法是地球上唯一可靠的成功學。

 

我們面對這麼一個巖壁,有那麼多抓手,面對中國的複雜性的時候,我輩應該採取的姿勢是什麼?

何帆老師在最新的報告中提出了一個詞:苟且紅利。意思是雖然看起來所有人都在做事,但是其中有大量的苟且者。你只要稍微比他們往前一點點,就能享受到的那個紅利,就是苟且紅利。

 

我們稍有成就的人,可以捫心自問,我們的那些成就真的是因爲天賦異稟麼?不是,是因爲我們在某些時刻,比別人稍微認真了一丟丟,這就足夠了。在攀巖時代的中國,咱們比周邊人認真一丟丟,這就足夠了。別人的苟且,成就了我們的努力。所以苟且紅利準確來說,應該是不苟且紅利。

我給你舉個例子:

前幾天,我打了輛專車。估計很多人都打過。下車的時候,司機都會要你給個好評。因爲五星好評對司機很重要,能被優先派單。很多人沒給,往往是因爲下車的時候,忙忙叨叨給忘了。而那天我見的那位司機呢,你看他這一通操作:

首先,離我們家還有二三百米的時候,他非常有禮貌地和我說,我提前給你結束行程,少收你點錢。聽到這句話,你肯定覺得,佔便宜了。

我正要說謝謝呢,緊接着,這位司機就和我說了一句話,麻煩您,如果您方便的話,能不能給我點一個五星好評?

你看,這話一出口,我人還在車上,正好還有空,剛佔了人一便宜,不點還是人嗎?

就這麼一個簡單動作,我心裏對他頓生敬意。我就坐他這一回車,都沒跟他聊過天,但我心裏知道,這人對他的工作不苟且,同行業面對的共同問題,他會想一個辦法解決它,這樣的人一定在這一行裏出類拔萃,收入一定高。哪怕將來改個行,他照樣有前途。

我們是不是從小到大,走南闖北,到處能夠遇到這樣的人?這就是我們的中國。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着力點。往旁邊看一看,邁出這麼一小步,這就是你向上攀巖的着力點。

我知道說到這裏,你還不過癮,你老想找何帆老師要個答案,要個對未來的預測。

但是就像互聯網思想家尼葛洛龐帝那句話所說的:預測未來的最好辦法,就是把它創造出來。

 

 

 

 

第三部分:消費市場有什麼新機會?

 

 

剛纔我們說到,中國像一個攀巖勝地,到處都有抓手,可以讓我們向上攀爬。但是,機會到底在哪呢?

 

以前總是忙着趕新風口,我們就容易忽略一個非常確定的機會:消費。你想,不管什麼時候,老百姓總要追求更美好的生活嘛。

2019年發生了一件事,今年中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將超過40萬億人民幣。這意味着從今年開始,中國會超過美國,成爲全球第一大消費市場。而且中國現在的年均增速,比美國快得多。也就是說,從2019年開始,我們的消費能力不僅會向全世界最強邁進,而且還會越來越強。

 

投資人李豐還提醒我:我們不光是消費能力強,供給能力也強,我們擁有全世界最大最完整的供應鏈,不光需求供給都強,我們的效率提升還非常快。我們在以人工智能和大數據爲代表的,新一代技術的應用和轉化速度也是首屈一指的。

你看,最大的供給,最大的需求,最快的效率提升,這三個變量同時集中在一個國家、一個市場,這在人類歷史上是極其罕見。會發生什麼呢?結果一定會超出我們的預想。

 

 

 

 

 

 

所以,投資人黃海在看了1000多個消費項目之後,帶回了一份關於中國消費市場的調查報告:《中國消費產業報告》。

 

黃海老師下了一個判斷:中國消費市場正在多點爆發。

網紅帶貨、盲盒、潮牌,好多現象大家可能已經看到了,那麼這個消費市場,和我們每個人有什麼關係?有哪些抓手是可以幫助每一個人往上爬的?

至少有三個巨大的機會:

第一,新基礎設施。

 

咱們從一個現象說起。

今年的天貓彩妝品牌冠軍是誰呢?完美日記,一個全新的中國品牌。

更有意思的點是天貓彩妝前三名的歷史:巴黎歐萊雅112年,雅詩蘭黛73年,而完美日記只有2年。

 

 

如果倒轉十年前,做一個新品牌,幹個實業,2年,你連工廠投產都不可能。更別說,做品牌、通渠道、上規模,那都是需要花時間才能熬出來的事。爲什麼完美日記只花2年時間就能當第一呢?

因爲它很好地藉助了中國新基礎設施。

 

基礎設施指的不僅僅是鐵路、公路和機場。它指的是一個創新者可以放心甩出去,讓別人乾的所有事。

我們還是拿中國化妝品來舉例子。在今天中國的市場上,你要想做一個新的化妝品品牌,很多事你不用自己做了。你只需要做好一件事:定義好你的那個不可外包的核心能力。比如,洞察用戶、連接用戶、把用戶服務好,剩下的所有研發設計、製造、物流、營銷平臺,都有現成的基礎設施爲你提供全套解決方案。

 

我們再看一眼中國的新基礎設施——

假如我有個靠譜的方案,這個方案怎麼變成貨呢?中國龐大的製造業實力是我的後盾。

 

有了貨,貨在哪兒賣?中國強大的電商平臺就是我的基礎設施,通過它,我可以觸達8億用戶。

 

電商爭氣,這事就完了嗎?電商平臺的下面是發達的物流體系。1美金的平均快遞成本就可以通運全國。這事在全世界都是奇蹟。

 

那再往下看呢?中國物流的下面,是持續幾十年沒有間斷的村村通工程的結果。在這麼大範圍的國土上,每一個村子都要做到通電、通路、通網絡。

你知道嗎?在一些邊遠地區,僅僅爲了實現通電目標,每戶的投資平均是4萬塊錢,要是靠收電費的話要100年都收不回成本。

 

有了這些基礎設施,哪怕你身處在一個偏遠的農村,只要你懂需求、會表達、能溝通。你都可以把這些基礎設施利用起來,成爲你自己的抓手。把茄子辣椒西紅柿賣出個花來。就地致富,就地崛起。

 

所以,當我們樂呵地在抖音和快手上看農村小哥帶貨、賣當地土特產的時候,你只要抽身一看,看到的是一個全球唯一的、一層一層累加的、規模、深度、複雜性都極其恐怖的新基礎設施體系。

 

 

再來看第二個機會,咱們還是從一個場景說起。2018年2月,有一箇中國品牌來到了紐約時裝週。他們做了一件簡單粗暴的事情,把4箇中國字,四四方方,繡在胸前。

 

這個設計,在中國的社交媒體上炸了。瘋狂轉發的是誰?年輕人,95後。他們很多人甚至不知道李寧本人是何方神聖。他們只是單純覺得,胸前那四個方方正正的漢字“中國李寧”,好酷,厲害啊。

2019年李寧最潮的一款鞋,你知道00後們對它最大的讚譽是什麼嗎,除了其中的二次元精神,還有一個我怎麼也想不到的詞:「踩屎感」。什麼意思?就是走路時感覺鞋子又軟又跟腳,就像踩在屎上一樣。年輕人們會在社交媒體上寫:吹爆它!

你看,這就是“中國李寧”這個品牌,在年輕一代消費者心裏的樣子。

憑藉“中國李寧”這個子品牌,李寧公司沉寂多年之後,銷售額首次進入百億人民幣俱樂部,股價漲了三倍。請問怎麼解釋這件事?

從李寧到中國李寧,把中國兩個字堂堂皇皇地寫在胸口,瞬間引爆了當代年輕人內心原有的那份驕傲和認同。

唯一合理的解釋,也是四個字——中國紅利。

 

今天幾乎所有的消費品類,都迎來了一個通過中國紅利而再做一遍的機會。

 

對我們四十歲以上的人來說,中國這個詞非常複雜,我們從小就學習中國地大物博、人口衆多。我們的處境從落後捱打、到奮起直追。選國貨,一方面是愛國,一方面是便宜。

但是,對於十幾二十的年輕人來說,中國的概念非常簡單:我的祖國,我自豪。你想今天一箇中國年輕人如果出國,新鮮之餘,他會覺得外賣不方便吧?好多地方沒Wi-fi吧?高鐵少吧?出門還得帶現金吧?因爲沒有移動支付。

他們從小在這個環境里長大,對國家有一種天然的認同感。當然,等他們更成熟,也會意識到,我們要向世界學習的地方還有很多。但是,中國這個詞,以及背後的那一整套文化符號,對他們的吸引力,是原生的,是天然的。這一代的年輕人以他們喜歡的方式,和我們的文化傳承接上了脈。

2019年,淘寶上好幾家漢服店,銷售額不聲不響都過了億,最多的一家一年賣了4個億,買家都是年輕人。你怎麼解釋?只有一個解釋,因爲中國文化符號。

 

過去這些年,產業界一直在討論我們怎麼做文創產業的問題:去日本學,去法國學。萬萬沒想到,600年的故宮成了文創產業的頭號大IP。故宮IP帶火了一批網紅爆款,揹包、膠帶、口紅、月餅,好像什麼都能帶。你怎麼解釋?只有一個解釋,因爲中國文化符號。

 

連華爲這樣的科技公司,在爲下一代產品註冊商標的時候,也恨不得註冊了一本《山海經》。操作系統叫鴻蒙,實驗室叫玄武。還有什麼崑崙、浩天、靈豸、饕餮,這樣的字眼總讓我們內心澎湃。你怎麼解釋?只有一個解釋,因爲中國文化符號。

這就是中國紅利。它是幾千年來中國文化源遠流長,在這個時代噴涌而出,可以最快地喚起我們內心深處的認同。只要在這個國家裏,都能把它變成自己的抓手。

 

 

再來看第三個機會。

 

得到App總編輯李翔過去一年一直在做一件事,研究歷史上那些鉅富的產生。他告訴我,巨大的財富創造過程中,必然伴隨着整個社會結構和人們生活習慣的變化,其中一定會帶來一批世界性品牌的崛起。

 

你可能會說,建設一個國際品牌,這能做到嗎?今年,我聽樑寧老師講到一套方法論。這個事,其實如果花力氣、花時間,我們不是沒機會。

先說檢驗品牌的一個最簡單的方法,樑寧老師說:品牌,就是你願意和它自拍。說白了,就是能和用戶建立起真實的社會關係互動。你能和多少人建立起真實的社會關係互動,你的品牌就會有多大。

 

比如,你想喝咖啡了,自己點一杯,這未必是品牌。但是,你願意帶你的朋友,一起去某個咖啡店喝一杯,這就是品牌。

再比如,你買了一雙球鞋,自己跑步的時候穿,這未必是品牌。但是,你買了之後願意拍一張照片,並且曬到朋友圈,這就是品牌。

走在路上突然想上廁所,沒有公共廁所,這時候你只看到一家中餐廳和一家肯德基,你說你會去哪家上廁所?大概率是肯德基,但你琢磨過爲什麼?

很簡單,你和中餐廳之間,除了消費沒有別的關係,但是你和肯德基之間,有很多層次的關係,你和它的互動沒有任何負擔,這就是品牌。

讓我們試着回答一開始提出的那個問題:中國消費市場,機會到底在哪裏?

就是:利用中國紅利和新基礎設施,創造一個世界級品牌。

 

這當然是一個極其艱難的挑戰。但是我們知道,就在這幾年,它一定會發生。

正如100年前,一個類似處境的我輩,一個世界級品牌的創造者,一個上升國家中的攀巖者亨利·福特說的那樣:“我們已經取得的進步,足以使人振奮。但與未來我們將擁有的一切相比,今天的一切微不足道。”

第四部分:錢從哪裏來?

 

 

 

金融學家香帥老師和她的調研團隊工作了一整年,考察了十幾座城市,收集了3億條數據,這些數據覆蓋了368座城市、2900個區縣、十幾億人口,形成了2019版《中國財富報告》。

這份報告回答一個你肯定關心的問題: 錢從哪裏來?

 

我們先從一個數字開始:73%。

這個數是2018年,中國居民的可支配收入中,有73%來自於勞動所得。

 

這不是中國自己的現象,即使在美國最頂級的富人當中,勞動收入也佔家庭總收入的一半左右。也就是說,錢生錢,其實是少數,人掙錢,纔是多數;閉着眼睛掙的錢,其實是少數,睜着眼睛要花力氣掙的錢,纔是多數。

我看完香帥老師的書之後就覺得很開心,沒有人能夠隨隨便便有錢,大家都得下地幹活。這讓我想起我們辦公室牆上貼的一句話:力不到,不爲財。這纔是個人財富的基本盤。

 

27%的事兒都在香帥的報告裏詳細展開。今天我們專心說說73%的事。

有一天,香帥兩口子在家裏聊天,說起海歸博士回國當教授,起薪一年50萬,扣掉所得稅,每個月到手不到3萬。

育兒嫂聽到了,震驚地放下手中的活:“啊,文化人掙得那麼少?”

沒錯,現在在北京,一個育兒嫂,純現金收入每個月至少一萬。要知道,10年前,當教授的起薪是一年三四十萬,阿姨們每個月拿多少呢?1000塊。

育兒嫂這十年,工資增長得太快了。

香帥隨後發了一個朋友圈,很有意思:我因看見了風暴而激動如大海。

 

這是她引用的里爾克的詩。那麼,她到底激動個啥呢?

隨着中國開始進入萬元美金社會、以及人工智能普及化的影響,中國人的財富狀態,正在發生結構性的變化,概括起來就是:人和人的連接,正在決定社會財富的創造、分配和轉移。

 

請大家記住這個詞,人和人的連接。

什麼意思呢?說個我最近聽到的事情。

我們得到大學鄭州校區有個同學叫嶽海龍。他是做物流公司的。做物流公司要鋪網點,需要選擇大量的加盟商,怎麼選呢?是看他的本事嗎?學歷嗎?投資嗎?經驗嗎?都不是。他做這行有個竅門叫:三個當家人,一門窮親戚。

 

三個當家人啥意思?你不是光棍一個,而是還能再團結來兩個人,甭管是小舅子還是媳婦和你一起合夥幹,這說明了你人際能力的連接性。

而一門窮親戚,其實是他們在考察一個人的人際能力的可擴展性,就意味着,這個業務到了最忙最苦的時候,你從市場上完全抓不到人的時候,你總有一個信得過的人,替你衝上去。

這個例子說明什麼呢?說明每一個人的財富狀況,不僅取決於自己的能力,還取決於自己有什麼樣的人際連接能力。

劉潤老師告訴我,一個人的財富基本盤,有兩個組成部分,第一,你自己的本事,第二,你和其他人連接的本事。而後者是前者的放大器。

 

 

 

 

 

帶着這個視角,再來打量中國人的財富版圖,你會發現,有些職業正在起變化。

比如說房產中介,中國有100多萬從業人員。過去的理解,這是一個把人和房連接起來的職業。但是,現在已經不是這樣了。他更重要的任務是要連接人和人。

 

現在大多數人買房,都是改善性住房,也就是先賣一套,再買一套。你知道這個過程有多複雜?

第一,買主賣主都沒那麼着急,一套房成交的時間大大延長。在18個典型城市裏,過去三年,一個客戶從他第一次看房,到他定房的成交時間從26天拉長到了39天;而賣主把房子從掛出去到成交的時間,從62天拉長到了109天。

第二,在中介公司內部,也需要多人協作,才能成交一套房。比如北京這樣的城市,一筆成交背後平均有8個經紀人協同參與。

 

你看,過去一套房成交時間短,靠一點銷售套路是有可能賺到這筆中介費的,但是,現在時間一拉長,這套行不通了,你不跟客戶真正彼此信任,還真就賺不到這筆錢。

這麼一來,一個人現在再要去幹房產中介這一行,對能力的要求就非常高了。他至少得是一個能夠取得客戶長期信任的高手、不光是客戶要信任他,其他經紀人也要信任他纔會願意和他合作。你看,他還得是一個內部協同的高手。這個行業的財富分配天平就會向具備這種能力的人傾斜。

 

 

 

再給大家介紹一個老職業的新變化。

你知道嗎?現在有不少這樣的例子,在其他行業做得非常好的人,改行幹保險。比如外企的、銀行的、廣告公司的、媒體的,甚至還有醫生。我們得到App的李璞老師說,過去大家的一貫印象,轉幹保險的基本上就兩種情況:要麼走投無路,要麼身懷絕技。這兩年,身懷絕技的人,改行幹保險的,越來越多了。

 

改行的理由當然很多,但是深入瞭解之後,我才知道這一行對人的要求也在不斷髮生變化。

說個我的親身體會,今年,我也買了一份保險,就在我要提筆簽字的那個瞬間,對面的保險客戶經理突然笑眯眯地跟我說了一句話:羅老師,你想好再簽字哦。你簽了字,我可要服務你20年咯。

注意,是整整20年啊。在這20年裏,我出險了他得幫我報案,我身體要有點情況他得幫我聯繫醫院,看完病拿着我的各種證明、清單、發票、分割單,去理賠報銷。

說白了,他得跟我保持20年的緊密聯繫。對一個成熟的保險經紀來說,他要在幾十年的時間裏,同時跟很多人保持緊密聯繫。你想想看,他要是沒有強大的跟人連接的能力,他是完不成這件事情的。

 

當然,要求高,也意味着回報高。你可能知道,現在做得好的保險經紀,年薪百萬不是問題,而且時間還自由。但是,你可能未必知道,保險這個工作,是可以傳代,可以繼承的。

你就想,等他退休那天,把30歲的閨女帶到我面前,介紹說:這是我孩子,相應資格都有,請讓她繼續爲羅叔叔服務。你說這是不是就繼承了?他這輩子的奮鬥是不是就可以在代際之間傳遞?

爲什麼保險這個行業可以繼承?因爲它處理的其實是一組信任關係。本領可能會過時,資本可能會貶值。但是,人和人之間的連接,是可以一直延續下去的。

當然,房產中介、保險經紀人,這些職業本身就是人與人之間的連接器,所以他們的財富能力,掙錢能力會提高。那你要說我這個職業不是這樣的呢?難道我要改行麼?當然不是。不管什麼職業,在所有的選擇關頭,多和人連接,保證沒壞處。

 

一個廚師,是隻會埋頭在後廚做飯,還是做了一道得意的菜之後,跑到前廳看看食客的反應,甚至聊幾句?後者更可能成長爲一個名廚。

一個程序員,是隻會埋頭敲代碼,還是會主動加個用戶的微信,聊聊使用體驗?後者更有可能成長爲CTO。

一個搞科研的,是隻在實驗室裏守着設備做實驗,還是願意跟其它學科的人多交流交流,後者更可能獲得科學突破。

 

 

這個趨勢不僅體現在職業上,也體現在性別上。

最近我們公司CEO脫不花,給我們公司的小姑娘開了個會,說不要辜負這個時代給女性的機會。

 

脫不花也是有感而發,因爲她最近這幾年經常被徐小平老師表揚。表揚的方式是,每當有人找徐小平老師融資,徐小平都會問:你的“脫不花”在哪裏?

 

徐老師其實是在問:你的班子當中有女性嗎?這一點在國際上其實已經是一個共識。作爲一個男性我不得不服。因爲男性是個目標動物,當一個事目標清晰、路徑明確的時候,男性很擅長,而女性更擅長協調關係,當這個世界上出現了大量需要跨界整合,柔性溝通的事情,一個班子如果男女搭配,更能從容應對。這個變化會給多少女性帶來新的機會。過去常說的那塊針對女性的玻璃天花板,有可能就此打破。你看,因爲更擅長人與人的連接,未來女性的財富能力就會顯著上升。

你問我,錢從哪裏來?香帥的研究告訴我們,錢從自己的勞動裏來,錢從更多的人和人的連接中來。

 

我們要特別澄清一個可能的誤解,連接人和人的能力成爲財富槓桿,這可不是花言巧語搞關係,而是通過連接人,提高爲這個社會創造價值的能力。

今年,我在汪丁丁老師的一本書《思想史基本問題》裏,看到一段話。

 

他說,一個人花5分鐘就能想清自己生活的意義。5分鐘能幹嘛?汪丁丁說,就是問自己5個問題,並誠實作答。這5個問題是:你是誰?你幹啥?你爲誰幹?別人需要你嗎?你幹了之後,社會變得更好了麼?

 

這真是5個神奇的問題,你每能回答一個,就會發現自己和這個世界的連接深了一層。與此同時,每能回答一個問題,你也分明地意識到,有大量的人,他們的連接能力被你甩在了身後。

這五個問題你答得越清楚,你的財富能力就越強。

 

 

 

 

第五部分:教育在發生什麼變化?

 

 

接下來,我爲你帶來今天的第四份報告《全球教育報告》,來自教育專家沈祖芸老師。

 

提起教育兩個字,摸着良心說,你什麼感受?

我的感受是,這個話題成了全民焦點。

來看一個數據。新榜的徐達內給我看了一張表。2019年1月1日到12月30日,在微信公衆號,同時有“教育”和“焦慮”兩個關鍵詞的文章裏,有3470篇,閱讀超過了10萬+,平均每天將近10篇。“家長”“父母”’和“焦慮”連在一起的10萬+,有6751篇,每天18篇。我們這代父母確實很焦慮。

 

假如陌生人見面沒得聊,那就聊聊教育準沒錯。

我今年聽說了一個段子:兩個北京海淀的家長聊天,一個問另外一個:我們家孩子4歲,1500個英文詞彙量夠不夠?另一個回答,在美國夠了,在海淀不夠。

我還聽到過這麼一件事:爲了讓孩子能上好學校,一波家長,用盡各種辦法,偷偷摸摸地給孩子報補習班,當然,補習班這事,學校是不提倡的。那沒上補習班的家長呢?也沒閒着。聽說這件事之後,偷偷摸摸舉報了這些補習班。

我們家閨女3歲了,聽到這事我也很焦慮啊。

那麼,這個焦慮到底是怎麼產生的呢?早幾十年沒這樣啊。有很多種解釋:比如社會競爭越來越激烈,沒有名校的畢業證,社會的好多門你都敲不開;還有人說是因爲經濟發展了、教育工具多了,軍備競賽當然就升級了;也有人說人工智能要替代人類,把這一代家長嚇着了。

但是,我聽到最開腦洞的一個解釋是,因爲當年那些高考的受益者,被高考、被大學教育改變命運的一代人,也開始養育孩子,這些被稱爲“考二代”的孩子,衝進了教育市場。他們最相信教育改變命運這條道理。因此把所有的資源都投入到了這條賽道。讓下一代重複這個過程。就像玩遊戲,突然有一批付費玩家集體上線,競爭怎麼可能不激烈。

 

我還不能勸你別在意,哈佛前校長,德里克·博克不是說過嗎?假如你覺得教育的成本太高,試試看無知的代價。

 

 

 

 

 

教育這個焦慮是解決不了的,但是它會變換一種樣式。

坦率地說,人爲了自己成長而感到焦慮,可能永遠沒有解藥。人類文明本來也依託於此。但是,你有沒有想過,焦慮會變換成別的樣子。

所以我們委託沈祖芸老師歷時一年進行的研究,價值就在於此。她在過去的一年內訪談了100多位教育工作者,考察了全球25所中小學校,12所世界名校,她發現,全世界的教育工作者,都在焦慮一個問題:工業時代形成的教育模式,已經跟不上信息時代的需求。

而沈老師今年最核心的洞察就是:現在的世界已經不是按照領域來劃分的,而是圍繞挑戰來組織的。

 

你就想一想,今天你在工作和生活中遇到的哪一件事,不是一個綜合挑戰?別說做一個新產品、組織一場大活動,就是爲你娃找個好幼兒園,給家裏的房子裝修,對你來說,哪個不是挑戰?哪個挑戰跟以往是相同的?哪個挑戰是隻用學校裏學到的知識能應對的?

爲了應對這個變化,有一些學校已經在往前探索了。

沈祖芸老師在過去一年,走訪了很多學校,她發現,很多學校已經從題目入手,來重新組織課程體系。比如咱來看一道小學裏的考試題——

如果你想增加一個節日,增加哪個節日,理由是什麼?如果你想減少一個節日,減少哪個節日,理由是什麼?

 

你看,這都不是考你任何領域的知識,這是給你一個真實世界的挑戰,看你如何應對它。

再給你看一道中學語文題,這是我去參觀北京一所名校的時候,隨便走進一個教室,當時正好趕上他們在學史記。怎麼學呢?背司馬遷的生卒年份?還是朗讀精彩節選?都不是,他們的任務是:給一個《史記》裏的人物寫一份求職簡歷。

 

你看,這還是一個真實世界的挑戰,它牽扯的知識有哪些呢?

要想給劉邦寫簡歷,首先,你得對劉邦的生平背景足夠了解,有哪些工作經歷,擅長做什麼,有哪些社會上方方面面的人脈資源。

其次,你得了解他應聘的那份工作,你得知道這個工作需要什麼能力。

更重要的是,你還得有本事穿越到劉邦的內心,站在他的立場上,幫他通過這份求職表,完成一次自我推銷。

你看,這就叫世界不是按照領域來劃分的,而是圍繞挑戰組織起來的。

你發現沒有,當你還以爲學校只是給學生灌輸知識的時候,學校已經開始了自我進化。從教學階段開始,讓課程對接真實世界的挑戰。

十一學校聯盟的總校長,李希貴跟我們說,課程這個概念本身都在發生轉變。課程是什麼?不是知識的注射器,而是要把社會上的那些挑戰,孩子們將來會遇到的那些問題,打包濃縮,變成課程,讓學生們提前體驗。提前觸發孩子們的稟賦。

 

比如十一學校的戲劇課,一般人一聽這個學校開戲劇課,就覺得這個學校條件真好,能學藝術。但在十一學校。戲劇課的作用其實不僅僅是這個。

 

他們的戲劇課不分班,而是跨年級打通的。學生參加戲劇課,可不是化好妝上臺演個角色那麼簡單。這只是其中一種工種。要讓一齣戲劇能夠上演。得有導演吧?得有編劇吧?得有副導演在全校找演員吧?得有做服裝的吧?得有管劇務的吧?甚至還得有管舞臺燈光舞美的吧?戲排完了要上演,還得有管賣票、拉贊助、做海報的吧?這些工種,都是戲劇課的一部分。每個學生都可以根據自己的想法,選擇各自的工種。

就這樣,在排演一臺戲劇的過程中,學生們可以感受到藝術的魅力,可以鍛鍊組織協作能力,更有機會發現自己潛在的稟賦。前幾年就出過這麼一個學生。他去上戲劇課,結果發現了自己給舞臺燈光編程的天分,現在,他已經真的成爲一名工程師了。

教育這個詞的範疇在今天已經變了。因爲教育本來的意思,就不是教材、不是課堂,而是人點亮人。

 

 

這件事在教育界,其實已經是一個共識了。中學是這樣,大學也是這樣。

 

 

 

這幾年,深圳大學從錄取通知書開始,就致力於把點亮自己的學生,作爲教育目標。每一年深圳大學的錄取通知書,都是一個引爆社交媒體的網紅現象。

他們會給新生寄出一個裏面裝着豐富內容的錄取盒子。比如有一年在盒子裏裝了件t恤衫,學生在報到那天穿上,就能一眼被學長們認出來,獲得學長的幫助和歡迎。還有VR眼鏡,戴上之後,可以提前看學校的各種風景。

 

這已經很棒了。但是當學生把裏面的東西一件件地都拿出來,他會發現在這個盒子的底部,印着這麼一句話:清空了,才能裝下更大的夢想。你要是今年的新生,你會不會覺得自己馬上要去的這所學校很酷?你對大學生活是不是就多了一份神往?因爲你知道你的學校,已經在未來的四年大學生活裏,爲你點好了燈。

多年之後一位深大畢業生,回顧他的大學生活時,也許這份通知書的分量,要超過很多課程。

還是那句話:課程的本質是激發稟賦,教育的本質是人點亮人。

 

 

 

 

 

 

如果我們從這個角度來理解教育,那教育就是一個無所不在的東西。除了學校教育,還有家庭教育、社會教育和自我教育。

我給大家講一個得到用戶的故事。他是一名警官,姓楊,在一所大規模的重刑犯的監獄裏工作。

楊警官發現,服刑人員如果想要順利地重返社會,必須做好充分的心理建設和能力準備。怎麼辦呢?作爲一名警察實在是能力有限。他想到了一個辦法,把他在「得到」上學到的那些不錯的課程,一份一份進行編輯、打印出來、形成講義,供服刑人員借閱學習。通過這樣的學習方法,他們具體學到了多少知識我不知道,但是有一個信號他們是清晰地接受到了,那就是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在希望他們變得越來越好,能夠順利地重返社會。

你看,這就是人點亮人的時刻。

前不久,一個剛剛出獄的人給楊警官發來了微信,說如果不是你讓我在「得到」上學了兩年東西,我不會那麼有平常心地迴歸社會。他說:“我特別感謝在監獄裏,你讓我學習了心理學。所以在出獄以後,我每天告訴我自己:如果這個社會接納我,我就努力來回報它的接納;如果這個社會不接納我,我就更加努力地讓自己配得上這個社會的接納。”

我們得到一直在說做教育,直到聽到這個故事的那一刻,我才真覺得我們是在做教育的。教育不見得是我們教給別人什麼,而是我們有機會點亮他。

最近,我問過我身邊的很多人,假設你身邊有一個社區大學,你願不願意花時間把自己的知識變成知識產品,分享給別人?比如給寫字樓裏其他公司的人講講怎麼做ppt,給小區裏的老人講講怎麼使用智能手機,給鄰居家的孩子讀讀繪本。幾乎無一例外,所有人聽到我這個問題,眼裏都放光。

你看,這個時代的燈,遠比你想象的多。

 

 

 

借今天這個機會,我們發佈一個小計劃。2020年得到老師和得到大學同學,盤了盤家底,計劃將向全社會捐贈4155個小時公益講座時間。

而且未來我們希望能夠通過我們的努力,把這個時長擴展到1萬、10萬、乃至更多。

 

從這一刻開始,全國的學校、圖書館、企業、社區,只要你想接過他們的燈,都可以進入得到App,申請獲得他們的時間。

前面幾年跨年演講,我都拜託現場的朋友幫我們一個忙,誇我們是中國最好的知識服務商。但是今年我們想清楚了自己的使命。我們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社會是否因爲我們做的事情而變得更好。

所以今年拜託大家幫我們發佈得到的使命,就是這一句:得到App,讓知識成爲每個人的力量。

 

如果你也認同的話,拜託在轉發的時候加上這四個字:得到加油。

有一個朋友,給我講了這樣一個場景:她曾經在徒步時,路過一個非常邊遠的村莊,走進鄉村學校的教室,教室裏面只有爲數不多的桌椅和黑板,牆上的標語沒有我們小時候常見的那些標語。而是一句詩:走了那麼遠,我們去尋找一盞燈。

 

 

 

第六部分:中國科技創新下一步?

 

 

這一年來,我們經常展開這樣的討論:中國創新會被美國卡脖子嗎?

王煜全老師躬身入局,分析和篩選了上百家優秀科技企業,跑了10個城市和12家以上的開發區,形成了這份報告《創新生態報告》,回答了這個我們都極其關心的問題。

2019年華爲這家公司的處境,已經把這樣的危險,實實在在地擺在了中國人的面前。原來可以用的,不讓用了,原來賣給你的,現在不賣了。

別的不用說,光是Google Play不讓用,就讓華爲手機可能丟掉整個海外市場,那是個多大的盤子啊。華爲光是2018年營收就有7200億人民幣。華爲還有19萬員工、10萬名工程師、1萬名博士,這樣的企業居然都可能面臨這樣的威脅。這對中國人的情感震撼太大了。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就相當於當年唐僧師徒四人,歷經千辛萬苦,來到大雷音寺,突然裏面傳出話來:我們這出口管制,走開,不給。這不就尷尬了嗎?

 

但是你發現沒有,我們這個想象是有bug的。在《西遊記》裏面,表面上讚美的是取經者,但實際上把寫經人高高地頂在了頭上,真經是怎麼寫出來的不知道。好像這是神仙才會幹的事。

但真實世界裏的創新是這樣嗎?

舉個例子,2019年最熱的一個技術詞彙,是5G。我們普通人對於5G的想象,往往就會把它想象成“一個技術”。

 

是這樣麼?不是啊朋友們,5G不是一“個”技術,它是一組龐大的技術網絡和生態羣落,這個技術網絡長什麼樣呢?

如果我們要給5G寫個小傳的話,找來找去,公認的大神級人物也就只找到一位:土耳其數學家埃爾多爾·艾力坎。

 

然後呢?然後就沒法寫了。

因爲它迅速地變成了全世界數學家、科學家、工程師、通訊公司、手機廠商、互聯網公司在同一時間、不同空間裏,各自推進的過程。是一個“分開走,一起打”的大會戰,如果其中有人非說自己是總司令,那也太自大了。

 

你說這個技術網絡是誰的?這個問題就像你問:數學是哪個數學家的?唐詩是哪個詩人的?誰的都不是,大家一起摻和着幹出來的。

根據《華爾街日報》公佈的數字,我們至少能知道兩個事實:

1. 中國公司擁有36%的5G標準必要專利。

2. 中國公司的這個數字,比4G時代翻了一倍。

你看,在技術世界,中國公司不僅有存在感,存在感還在增加。

 

所以,真實的《西遊記》故事也許是這樣的,大雷音寺沒有現成的真經,是來自東土大唐的師徒四人加入了大雷音寺杯編程大賽,一起參與了一場曠日持久的共同編程。然後成果共享了而已。要注意,這一場還是大雷音寺杯,如果爆發一次技術革命,來一場彎道超車,下一場沒準就是花果山杯了,我們也歡迎他們來。

 

這樣的事情,不僅在5G,在很多領域都在發生。

比如新能源汽車領域。中國比亞迪和日本豐田將在中國成立合資的純電動車研發公司。有意思的是,在這個合作中,豐田看中的是比亞迪的研發能力,比亞迪看中的是豐田的品質和安全能力。

比如在藥品研發領域。中國的藥明康德已經成爲全世界最大的新葯研發服務平臺,全世界前20名的製藥企業,都在它這個平臺上研發新葯。

比如在無人機領域,在全球消費電子展上,已經能夠看到,大多數參展的無人機廠商,甭管是哪個國家來的,展臺上都印着DJI的logo,甚至連大疆的對手都是這樣的。爲什麼?因爲無論是它們的軟件還是硬件都是由中國深圳的大疆公司提供的,外國公司更側重應用的開發。

所以你看,很多高精尖領域的技術,已經不是中國單方面向上取經,而是變成中國與世界共同編程。

 

 

 

回到科技創新這件事上,站在美國的角度看,要擺脫對中國製造的依賴。他們有他們的想法,但是我們知道這很難。因爲中國製造還是有很大優勢的。

中國製造手裏有什麼牌?

第一張牌是規模。

比如說,美國好多政客都在給蘋果公司施加壓力,要求它把生產工廠搬離中國。

到目前爲止,蘋果一直沒有做這件事,爲什麼?

因爲銷量最好的時候,蘋果需要外包工廠的峯值產量達到每天100萬部,這大約需要75萬名熟練工人。這個配套能力,到目前爲止只有中國能整合起來。

中國製造手裏的另一張牌是速度。

最近我看到有人分享自己的經歷,一個北方大城市的製造企業,緊急需要一個模具,結果是東莞一家公司接活了。

發生了什麼呢?晚上8點才提出需求,9點東莞團隊開始3D打印,12點打印完成,深夜1點交給跨越速運發貨,早上7點抵達這座北方城市,早上8點就用上了。

中國製造手裏的再一張牌是成本控制能力。

你上淘寶查一下就會發現,只用花0.79元,就能買到一把5米長的鋼捲尺。這背後是一種駭人聽聞的成本控制能力。

 

那這背後又是啥呢?

今年我們做了得到閱讀器之後才知道,這其實是因爲分工能力。

大家都知道,我們今年和中國最領先的電子閱讀器公司文石,合作定製了一款得到閱讀器。

 

結果,項目幹下來,你們猜,背後是多少家中國公司分工協作的結果?直接供應商就有110家。不說別的,就說這個外殼上的金屬按鈕,那我真是大開眼界:鋁合金開料是一個廠,表面噴砂、氧化處理是一個廠,半成品切邊是另一個廠,硅膠零件的開模和組裝又是一個廠,最後安裝到閱讀器上,這活纔算幹完。

一年前,當我坐在北京的辦公室,說要做個閱讀器的時候,我知道這件事難度很大,要求很高。但是我從來沒想到,它背後是幾百家工廠合作的結果。

所以你看,就是因爲有這些底牌。儘管美國的政客們,總是勸科技創新企業離開中國,但是企業很現實,他們傾向於跟全球最大的供應鏈和市場在一起。如果他們搬離了中國,不僅僅會丟掉供應鏈,還會丟掉市場。

這是站在美國這一頭算的賬,回到中國這一頭,咱們可不能這麼想。

亨廷頓說過一句話:“預測能否實現,取決於人們如何作出反應。”

 

 

 

 

 

事實上製造能力這個事,在世界很多國家都發展很快,比如越南和印度,包括美國自己的先進製造,也進展極快。美國人真要下決心,把一些公司的製造環節搬離中國,假以時日,也不是不可能。

關鍵就在這四個字裏,“假以時日”。這意味着甭管美國有多大的決心,只要還有一個時間窗口,我輩中人就大有可爲。

有一句話,我們也是貼在辦公室牆上:競爭意識損害競爭力。

 

什麼意思?所謂競爭,就是你按照競爭對手劃定的思維模式,來決定自己的行動方式。那可不就一開始落了下風麼?

所以,現在我們把剛纔舉的那些比方,什麼上游下游、研發製造、頭腦身體、中國美國統統忘掉。

真實世界是什麼樣?是一張包含了美國中國在內的,由全世界研發者、製造者、供應鏈共同組成的、遍及全球的創新網絡。這裏面沒有輸贏問題,只有貢獻大小問題。誰貢獻大,誰就更重要。誰在這個網絡的位置更重要,誰就更有話語權。

 

 

給大家說個故事,這位科學家是戴維·白瑞迪,美國杜克大學的電子與計算機工程學教授。

他發明了一個超級相機,叫做螳螂(Mantis)。有19個鏡頭,十億像素,隔着一個足球場,也能清楚地識別人臉。

你看,這個發明看起來應該很有前景。但是,白瑞迪教授馬上就遇到了困難:在美國,民間的製造商根本沒有相關的生產線,只有軍方有可能。去德國跟日本呢?雖然技術很先進,但是隻接大批量的訂單。

可是,對於一個創新產品來說,它必須一步步迭代,隨時調整設計,直到可以推向市場爲止。而這個過程,只有中國供應鏈能夠陪着他完成。中國供應鏈不僅能做到一千件就可以爲你開生產線,而且還可以做到以“天”爲單位進行方案調整。

你看,這不是一個簡單的買賣關係,而是要手拉手,開始一段漫長的創新協作。

所以,白瑞迪教授帶着他的專利,來到中國,開了公司。而且請注意,這家公司的總部,就在中國,就在上海。

這是一個挺有標誌性的事件。對於跨國公司來說,業務可以全世界開展,但總部在哪裏,還是一件很慎重的事。

 

 

這不是白瑞迪教授一個人的偏好。

今年,全世界矚目的電動車公司特斯拉在上海的工廠,已經投產了。這是上海有史以來最大的外資製造業項目。

 

從1月破土動工到生產線具備投產條件,前後只用了10個月,工廠每年可以生產50萬輛電動車。這個速度背後,就是那張萬事俱備、靈活組合的中國製造業網絡。

而且,不是說你只能在這張舊的網絡裏埋頭苦幹、求個生存就挺好。別忘了,還有技術變革所帶來的彎道超車的機會。你只要佔有自己獨特的生態位,一旦新技術爆發的時機到來,你就有機會發展出一張全新的網絡。

聽起來很抽象,其實我們中國人每個人心裏早就有一個最佳案例。

那就是深圳的崛起。深圳當年起步的位置,那可是一點都不光鮮,甚至很低、很苦、很累。你看這個歷史過程:先是幹苦活累活,三來一補。慢慢地積累起來了一些能力,抓住互聯網電子信息和智能製造這些的技術變革的機遇,就此發力,逐漸崛起。

深圳原來只是一個三來一補的節點,但是現在可已經成爲一個全球創新網絡的中心節點。深圳每萬人擁有發明專利數89件,全球領先。

你看,深圳不僅沒有停留在低端產業的層面,而且,隨着技術變革的進程,這座城市也不斷向前演化,如今,深圳不僅已經成爲先行示範區,而且還直接促動了一個在全世界範圍內影響都很大的城市羣:粵港澳大灣區。

 

再回到我們剛纔說的那個擔心,中國會因爲被掐住創新的上游而窒息嗎?

王煜全老師拿出的這份《創新生態報告》正面迴應了這個問題:我們和任何國家之間,都已經不是誰上游誰下游,誰輸誰贏的關係。我輩中人,不應該在這個層面上糾纏,我們應該意識到,我們正迎來一個歷史級的機會,就是:有機會共建一張全新的全球創新網絡。我輩中人只有一個姿勢,幹就是了。

正如一位詩人,默溫說的:希望不是未來的東西,它是看見此刻的方式。

 

 

 

 

第七部分:中國製造的優勢會消失嗎?

 

 

自小會做應用題的中國人,是有兩個擔心的:一怕進水管關了,二怕排水管開了。這兩件事要是發生了,再大的浴缸也會空了。

今年,很多人就是這麼理解中國經濟的。上有美國人卡脖子,下有製造業的轉移,中國經濟可不就危險了嗎?中國的製造業到底會不會轉移出去?

所以,我們就委託施展老師做了這麼一份年度報告《中國製造報告》。他在越南考察了3個工業園,3個研究機構,2個國際組織,13家企業,30多個企業家,形成了這份報告。只爲弄清一件事,中國製造業是不是在轉移出去。

先看一眼我們的中國製造,規模驚人。別的不用說,一年培養的工程師,就相當於美國、印度、歐洲、日本的總和。我們的完備性也驚人。工信部部長苗圩說,現在中國有41個工業大類,207個工業中類,666個工業小類。我們是世界上唯一一個,擁有聯合國產業分類中全部工業門類的國家。這是人類歷史上,頭一次有國家做到這點。

 

與此同時不要忘記,我們即將成爲全球最大的消費市場,當最大市場和最全工業門類,在同一片土地上同時發生的時候,他一定會催生最快的創新和製造業的變革。

今天在談中國製造的能力,不應該只看到它歷史上的優勢,更應該看到在新條件下,正在長出來的那些能力。比如柔性製造、智慧製造。

但是,話又說回來,整天喊中國厲害,有什麼意義呢?厲害了就能躺下來睡覺,等着一個美好的未來嗎?龜兔賽跑的故事,我們都知道。

就拿越南來說,雖然它現在的經濟規模,只有中國蘇州的90%。但是,2018年越南GDP的增速達到了7%,比我們快啊。

 

我們都知道過去40年,中國人是怎麼過來的。越南那可是個有1億人口的大國啊。放大一看,整個東盟人口有6億。再加上印度呢?13億。這是將近20億的人口總盤子。如果他們都像過去40年的中國人那樣勤勞肯幹,會是什麼結果?所以,對製造業流失的擔心不是杞人憂天。

但是施展老師這次帶回了一個讓人意想不到的答案。他既沒有說轉移了,也沒說,不會轉移。而是說,中國製造正在溢出。

 

你看,這個詞有意思。它是想說,中國製造不是在以一種線性的方式轉移,你有了,我就沒有。而是在以一種網絡的方式,向外生長、擴展、延伸。你有了,是對我的增強。

 

 

 

 

 

 

中國製造業向越南的溢出,其實是把越南接入到整個中國製造業的網絡中。這話可不是施展教授說的,而是越南著名的經濟學家阮德成,是《越南年度經濟報告》的主編。

施展教授見到阮德成就問,說你們最近幾年發展得這麼好,有什麼相關的產業政策啊?

對方給出的回答很反常,他說,我們其實不需要產業政策,因爲我們有廣州。

 

廣州當然是個泛指,他的真實意思其實是,中國東南沿海的製造業體系。越南對這個體系的依賴太深了。

什麼原材料都要從這邊買。即使越南有自己的產業政策,一旦咱們這邊有什麼變化,它依託的外部環境也就徹底變了,原來的產業政策也就作廢了。這就是爲什麼說,越南不需要產業政策。

越南對廣州的依賴有多深?就拿做傢俱來說。越南當地雖然有大量的傢俱廠商。但是要知道,做一個傢俱,需要上百道工序。越南工廠做的,只是比較靠後的拼裝環節,前期的原料,幾乎都要從中國進口。比如做沙發,90%的皮革來自江蘇,90%的夾板來自山東,80%的海綿來自廣東。

你可能有點不相信,沙發又不是什麼高科技,至於連這點東西都依賴中國嗎?當然有技術的原因。但是技術好說,可以學。

有一件事越南學不了,那就是規模。因爲沒有規模,就發展不出如此精緻的分工網絡。但是中國有現成的網絡啊。越南與其自己做,還不如用中國的網絡。這麼一來,這套網絡,反而因爲越南的加入,而進一步擴張了。

 

 

你看,帶着網絡的視角來看,這種溢出無處不在。施展老師給我講了一個人的故事:

 

他叫任澤忠,重慶豐都人,早年間離開老家,去東莞打工,入了傢俱這一行。

你看,這是中國人熟悉的老故事吧?1997年,傢俱這個產業網絡擴展到了越南,任澤忠也被公司派到了越南。2000年,自己出來單幹,還是做傢俱。這個網絡又藉助任澤忠,往前擴展了一點點。

然後這幾年,他從老家又招呼了一大批親戚朋友,把他們都帶到了越南。這羣人各自撐起了一攤生意,在任澤忠的基礎上繼續擴展,形成了一個小有規模的傢俱產業網絡。當然了,他現在還經常要回廣東見見供應商們、和他們喝喝早茶,因爲這個網絡是中國整個傢俱製造網絡的自然溢出。

20年的時間,中國製造這張網絡,把任澤忠從重慶的豐都,網到了廣東的東莞。隨後,任澤忠和他的老鄉們又把這張網絡拱到了越南。

在20年前,任澤忠離開重慶老家的時候,他們村是鎮裏最窮的。如今已經是鎮裏的第一村。

施展教授告訴我,像任澤忠這樣的,隨着中國網絡溢出到越南的人,能有幾十萬。他們在越南自稱爲:中國幹部。

 

我們過去理解國與國之間的經濟關係,都是“轉移視角”,都在談競爭、說輸贏、就是資源有限,你多一點,我就少一點。但是施展老師給了我們一個新視角,你也可以把國與國之間的經濟關係,看成是一個網絡。

網絡的特徵是什麼呢?接入網絡的節點越多,這個網絡的價值就越大。你就想,只有一個人有微信號,那微信什麼用都沒有,兩個人有微信,這個軟件就有點用了,現在微信號超過11億了,你說這個網絡是不是價值連城?

你發現沒有,王煜全老師和施展老師在年初發起的課題完全不一樣,但是在最後的結論居然殊途同歸。他們都帶回了一個關鍵詞:網絡。

 

 

 

 

回到最初那個問題,中國的製造業在轉移嗎?

施展老師的答案是:什麼你的我的?都是人類這張網絡的。

 

美國在這張網絡裏,越南在這張網絡裏,中國也在這張網絡裏。在這張網裏,誰活得好,不取決於誰搶得狠,而取決於誰貢獻大。

過去,我們提起中國人在海外,想到的是什麼呢?勤勞?肯吃苦?大規模的援助?投資?買資源?開工廠?

其實,在所有這些表象下面,我們回頭一看,中國人正在展現一種,空前強大且獨有的能力。那就是:結網能力。

 

我們來看看,這些年,我們在國內幹了什麼,做成了什麼?僅僅是更大的GDP麼?更多的工廠麼?不,我們變成了全世界網絡中最強韌的那個部分。

先來看國內,2019年我們正在做什麼:

2019年,我們把硬化公路,通到了所有的行政村,記住這個村的名字吧,四川省涼山州布拖縣烏依鄉阿布洛哈村。這是全國最後一個通路的行政村。在修路的過程中,甚至動用了米-26直升機。阿布洛哈是個彝族語,意思是“人跡罕至”。

2019年,我們的高鐵通車裏程達到3.5萬公里,佔全世界的2/3以上;

2019年,中國這片土地上的4G基站數量佔全球一半以上,未來的5G大概率也是這樣;

2019年,中國的快遞行業總共送出了600億個包裹,超過了全世界其它所有地方的總和;

到2019年爲止,全球10大港口,中國佔了7個,其中排名第一的,就是此地,中國上海港。

再過一會兒,就是2020年了,中國的扶貧攻堅戰,就要打完最後一仗了。什麼是扶貧?過去我們老以爲,是把米麪油錢送下鄉,讓他們有吃有喝,但是從網絡的角度看,扶貧其實是把我們的每一個同胞,都連入一個繁榮的網絡。

 

 

 

 

 

 

再放眼全世界這張更大的網絡,來看看,就在這一年,我們在忙着幹什麼:

2019年,中國仍然在全世界到處修建鐵路和港口。

這一年同時在建設的鐵路包括中老鐵路、中泰鐵路、雅萬高鐵、匈塞鐵路;

同時在建設的港口項目包括在瓜達爾港、漢班託塔港、比雷埃夫斯港、哈利法港。

2019年,中歐班列共開行超過了8000列,累計超過2萬列。什麼叫“中歐班列”?從中國到歐洲,貨物只需要一次報關、一次查驗、就全線放行。想象一下,這是一個多麼龐大的協調工程。

 

我們玩命的在連接,而且我們把這張網結的很深:

2019年,希臘的比雷埃夫斯港,已經成了地中海第一大港。但就在10年前,這個港口的吞吐量只有88萬標準箱。中國人接手10年,吞吐量翻了6倍。這可不是花錢就能實現的事情,中國的公司把國內最優秀的管理和技術團隊派到了這裏。一個數字告訴大家他們管理水平的提升,比港的提貨時間從4~6小時,可以縮短到10分鐘。

因爲這個節點被打通了,一個叫中歐陸海快線的通道就此成型,把從東亞到歐洲腹地的時間,縮短了至少一個星期。

2019年,我還看到一個非常有意思的項目,咱們國內的人瞭解的可能不多。但是這個項目,在一帶一路國家中,正在產生深遠的影響。這個項目叫魯班工坊。

到目前爲止,我們已經在泰國、英國、印度、印尼、巴基斯坦、柬埔寨、葡萄牙、吉布提、肯尼亞、南非和馬裏建成了11個魯班工坊。簡單來說,就是去開職業學校,從職高一直開到本科,讓更多的當地人有機會成爲中國編織的這張網絡中的合格工作者。你看,不僅是中國製造的硬件網絡在溢出,人才網絡、技能網絡也在溢出。

你看,所有人都希望連成一張更大的網。

你是一個美國硅谷的科學家,這張網歡迎你。你是一個越南的創業者,這張網也歡迎你。

我們一直生存在一個人類合作的擴展秩序當中,一個不斷擴張的網絡中。

我們都知道,網絡是一個永恆的東西,從幾十萬年,智人走出非洲的那一刻起,它就在不斷生長,從未逆轉。

但是,網絡也是一個殘酷的東西,沒有任何一張網可以讓你一直躺在上面,坐享其成,它一直在演化。

好在,網絡也是一個公道的東西,只要你在貢獻、連接、擴展,它就一定會給你相稱的獎勵。

這個網絡的擴展,從第一次全球化開始,已經持續了幾百年,沿途不斷有人加入。每一代人都是一面往前走,一面往回看,一面完成個人的奮鬥使命,一面擴展全人類的協作網絡。

1492年,是哥倫布這樣的歐洲人,開啓了大航海時代;到了21世紀初,屬於我輩中人的大航海時代,正在拉開大幕。

時間的朋友,讓我們以這樣的姿態,走進21世紀的第三個十年。就像維特根斯坦所說的那樣:懷抱希望、心生感激、深思熟慮。

 

 

 

 

第八部分:尾聲

 

 

最後,我想跟大家分享三件事。我確信,在2020年,每當想起這三件事,我都會挺開心的,希望你也一樣。

第一件,再過23天,就是除夕之夜。我們要做一件事,就是和深圳衛視,還有愛奇藝合作,一起舉辦一場知識春晚。

 

從大年三十下午兩點半開始,一直直播到大年初一凌晨零點三十。

雖然它叫春晚,但是它沒有一個明星,也沒有歌舞、小品、相聲,它就是一個個在真實世界中解決問題的人,我輩中人,來給你分享一個個解決問題的方法。

話題很接地氣。聊的都是除夕夜你們家圍坐一圈可能聊的話題。

比如,怎麼玩得好?怎麼變好看?怎麼教好娃?怎麼有前途?怎麼更健康?怎麼找對象?怎麼更舒心?怎麼受歡迎?怎麼會掙錢?

 

直到此刻,我把這臺春晚宣佈出來的時候,我還恍惚覺得,像做夢一樣。看過去年跨年演講的朋友,可能還記得,我們去年還有一個小小的夢想,在春晚裏植入個廣告,做個最小級別的贊助商,還失敗了。但是,一年之後,我們居然就有機會參與辦一臺春晚。

你看,前進的通道、連接的方式,不就是這樣在一點點地打開嗎?

 

 

第二件事,是我在書裏看到的,聽起來可能有點不嚴肅。

有一個詞聽說過嗎?原始尖叫儀式。就是在哈佛大學,每逢冬季期末考試的前夜,學生們都會舉行一項奇怪的活動:集體裸奔。

 

你想,那可是寒冬臘月,北風怒號的時候。一些學生會在樓下集合,脫光衣服,圍着學校,一邊裸奔,一邊尖叫。你可能覺得有點離經叛道。但其實,這是哈佛大學一項已經持續了200年的傳統。

這就要說到一個人了,美國作家,叫肖恩·埃科爾。他到哈佛大學念大學一年級的時候,就趕上了這件事。看到一羣人裸奔,他當時就驚了。這是什麼情況?震驚之餘,他馬上又意識到,我得來來。試問,人這一輩子,能有幾次機會,在哈佛校園裏裸奔,又不用承擔任何責任呢?大概就這一次。

想到此處,他心念一動,馬上回到宿舍,脫光衣服,準備加入到裸奔的隊伍裏。

但是,等他走到樓門口才發現,自己犯了三個嚴重的錯誤。第一,裸奔不能脫鞋啊,這不是去洗澡啊。當時是冬天,水泥地太冷了,凍得雙腳發麻,根本走不動。只好轉身回宿舍拿鞋。

緊接着,發現了第二個問題。門鑰匙在衣服裏,衣服在門裏,但是門鎖了,進不去屋。只好轉身,硬着頭皮上。

然後又發現了第三個問題。等他追到樓門口,只發現一溜遠去的屁股。裸奔的大部隊,已經跑遠了。追吧,那就是一個人在裸奔,實在邁不出去腳。不追吧,屋內是肯定回不去的。這個左右爲難的時刻,讓他突然在寒風中開始思考人生。

 

爲什麼有的事你一個人不敢幹,也幹不了,但是在人羣中,在大部隊中,幹了也就幹了,從容又自在。和很多人在一起,你還是你,但你又比原來的你多了點什麼。

這個段子我想了很久,人生不是在每個關頭都明確地知道自己該做什麼選擇。那怎麼辦?跟上這個時代,跟上這羣人。

 

 

 

 

 

 

再說第三件事。去年我看到了一段新聞,心情很激動。在中國的西北角,甘肅敦煌,有一個沙漠中的湖泊,叫哈拉齊,跟西湖差不多大。這個湖在此之前已經乾枯了差不多300年。但是現在復活了。

 

前兩年,哈拉齊還只是偶爾有水。但到2019年,它已經有半年能碧波盪漾了。

這現象還不僅是哈拉齊,我們放眼整個敦煌周邊,原本荒涼的戈壁都開始變綠了。

也不僅僅是敦煌,整個中國西北部都在變暖、變綠、變溼潤。

新華社的記者專門去陝甘寧青幾個省份的氣象部門去採訪,然後瞭解到,從1961年開始,西北氣溫升高和降水增多的趨勢就開始了。這個進程已經持續了近60年。但是直到2019年,才被越來越多的人感受到。

這種變化背後的影響到底是什麼,我們短期內沒法下結論。

但是,我感受到了一種來自慢變量的震撼。

我輩中人,不要忽視這些緩慢而巨大的變化。因爲這些變化緩慢、持續而堅定,我們每一個普通人都有參與的機會。

我們對這個時代充滿信心。

因爲我輩中人正在參與、貢獻、構建着這個時代。就像萬維鋼老師說的:以貢獻感爲指引,你是幸福的,也是自由的。

 

也像約翰·列儂說的:一個人的夢想只是夢想,一羣人的夢想就能成真。

這就是《時間的朋友》倒數第16場。365天后,我們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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