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佳芝的孤立感與李安的女性悲劇

王佳芝的命運不僅僅是愛與恨的交織,愛情與使命、個人與國家之間的矛盾,這種顯而易見的矛盾沒有必要費筆墨拿到檯面上來講,李安重點刻畫的是王佳芝內心所受到的孤立。因爲“想跟大家在一起”而成爲女特工,之後又因爲這個身份而受到同窗好友的排斥和孤立。胭脂鑽戒香水旗袍這些名貴的東西又因爲只是演戲的道具更能增加王佳芝的失落感。
  關於這種孤立李安有非常重要的兩場戲。
  
  1. 王佳芝走在舞臺上的佈景中,似是沉浸,似是迷茫,似是恍惚。結果被鄺裕民的一聲高喊驚醒。“王佳芝!”這一嗓子喊得極好,她回過頭來,看到一羣人遠遠的聚在觀衆席上。這個曾經讓他感到自由、溫暖和親切的小團體。
  但就這場戲裏的空間關係和鄺裕民喊的那一嗓子就已經完成了這種孤立感。並且這種空間關係也對下面將要發展爲的人物關係形成一種暗示。她一人在做戲,其他人只是冷冰冰的望着。
  
  2. 公館殺曹。易先生從香港搬走,計劃失敗,一羣人忙着收拾公寓的爛攤子,王佳芝卻呆呆坐在客廳正中間,身上仍是富太太的打扮。其後,一羣人與老曹的一場打鬥撞碎了門上的玻璃,帶出了陽臺上恐懼、懊悔、孤立、可憐的王佳芝。這場戲的空間關係更加直接,她和他們之間隔着一層破碎的玻璃。這場戲作爲這個段落的結尾可真是複雜。
  
  影片中對王佳芝的家庭也作了簡單的交待,親情的缺失使她十分珍惜話劇社的友情;而當她接受這個暗殺任務之後,又被自己原本珍惜的東西所拋棄了。鄺裕民的冷漠與拋棄使她產生了恨。而她三年之後依舊要繼續做戲,小心翼翼的糾纏於易先生和易太太的社交圈子,長期處在這種虛假的關係當中更加使她的心靈陷入一種徹底的孤立。
  
  3. 事情敗露之後,王佳芝在街上搭車,從馬路這邊跑到馬路那邊,非常無助。最後一輛黃包車拐了個彎在她面前停下,車伕回頭衝她笑笑,問“回家”,王佳芝神情恍惚的回答“噯”。車伕一上一下的飛快的蹬着車,車把上的風車迎風轉着。
  
  這個年輕英俊健康充滿活力的車伕,其實是王佳芝臨邢前對這個世界的最後幻想。李安塑造的這個車伕的形象集中了她對這個世界最後的也是唯一的依戀和溫情。風車象徵的童年的純真美好;車伕一上一下的寬闊背部的特寫其實是一種性的隱喻;而黃包車伕在這個場景中扮演着一個搭救者的角色,要送她“回家”,這是王佳芝這樣一個處在亂世中的可憐女子最需要的一個有力量的可以在危難的時候挺身而出的充滿溫情的可以令她依靠的男性形象。而這個完美男性形象在現實中的原型是誰?正是易先生。黃包車伕回頭問回家時候的側面特寫,在影片中拍攝易先生的時候多次用到相同的視點。這種影像的間隔重疊已經足夠明確的說明了王佳芝對易先生的愛。
  
  一曲《天涯歌女》唱出王佳芝的內心世界,一個可憐的美人孤立於這個世界,王佳芝個人的悲劇的美才是《色戒》的靈魂。高額紅脣的湯唯+亂世上海的張愛玲+人文主義情懷的李安=華語電影史上最美的女性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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