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我們的高校是養雞場 老師光忙着生蛋

日前,《鳳凰週刊》專訪了“學術超男”易中天,這個亦邪、亦匪、亦霸的湖南超男,一邊聽問題一邊賊賊地笑,然後冷不丁問一句:“可以罵教育部麼?”整個訪談過程,他幾乎沒有什麼回答是“一本正經”的,而是努力推銷自己的新“歌”。

歌曲1:

《我就是一個流寇》

曲風:說唱

歌詞:現在的學術界,自娛自樂、自說自話、沒有風險、沒有麻煩;職稱照評、學官照當、何樂不爲?學術繁榮,管他幹嘛?

主持人:您的人生經歷很複雜,出生在湖南,在新疆當過知青,在武漢大學呆了很多年,後來又到廈門,現在常住上海。這是不是您自稱“流寇”的原因?

易超男:這只是一部分。我做學問也是出了名的“流寇”。比方說,我在《百家講壇》(看專業劇評)講三國、講諸子,就有人跳起來說,你一個學中文的,怎麼可以講歷史、講哲學?然後馬上扣一頂大帽子:腐敗!他們不知道,我碩士論文做的是《論〈文心雕龍〉的美學思想》,從那時起,我做的始終是跨學科研究。

主持人:您的學術興趣很廣博,但您總有個理論的基石吧?

易超男:主要有三方面。一是馬恩,一是魯迅,一是胡適。對不起,都很不時尚哦!馬克思、恩格斯對我的影響主要在方法論上。讀研究生的時候,我曾經把《1844年手稿》從頭到尾抄了一遍!而魯迅先生對我的影響,主要是對國民性的批判上。我對中國國民的劣根性,真是到了深惡痛絕的地步。至於胡適,我非常欣賞他對於理想與現實關係的處理,這話只能說到這兒了。

主持人:看來無論是世界觀還是學術觀,您都挺“雜”的。您是不是覺得“雜”的視野有利於做學問?

易超男:哪裏!這純屬流寇的特點。我只希望人們有足夠的寬容,不要動不動喊我“腐敗”就行咯。話說回來,現在的學術界似乎更喜歡“自娛自樂”,自說自話,沒有風險……

歌曲2:

《春秋戰國最繁榮》

曲風:古典

歌詞:周遊列國兮,朝秦暮楚。今天這國兮,明天那國。此處不留爺兮,自有留爺處。

主持人:在您看來,中國歷史上學術最繁榮的時代是哪一段?

易超男:那當然是春秋戰國、諸子百家時期了。春秋戰國時期爲什麼會出現百家爭鳴?因爲當時的士人很自由,當局也很寬容。士人,也可以說是知識分子吧,周遊列國,朝秦暮楚,今天跑到這個國家,明天跑到那個國家,反正“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各國的君主、諸侯、大夫,也很大度。沒有誰搞“思想言論罪”。他們頂多也就是不聽你的,然後客客氣氣把你打發走,打發得不客氣、不體面,還要捱罵。這纔出現了百家爭鳴,春秋戰國也才成爲我們民族思想史上的黃金時代。

因此,我非常希望知識界,也包括廣大民衆,當你聽到不同觀點的時候,第一不要罵人;第二不要在對方的動機上做道德文章;第三換位思維,想一想對方有沒有對方的道理。

歌曲3:《教師都是老母雞》

曲風:R&B

歌詞:從講師,變成,副教授,你要生,多少個蛋;從副教授,升成,教授,又要生,多少個蛋……我的,回答是,滾你媽的蛋!

主持人:聽起來,您對現在國內學術圈的氣氛很不滿啊!

易超男:太差了!我就舉一個例子。有的學者之間由於學術觀點不同,發展爲人身攻擊,發展爲兩邊的學生分成兩個陣營,然後互相整對方的學生,比如說你的學生來我這裏答辯,我就不讓你過。

我更同意李零先生的看法,自從教育部對高校進行所謂的教學改革,也就是採取量化管理之後,中國大學變成了養雞場。在這個雞場裏,老師根本沒有心思好好做學問,好好帶學生,光忙着生蛋了。

主持人:養雞場?

易超男:對啊。就是規定從講師變成副教授,你要生多少個蛋;從副教授升成教授,又要生多少個蛋。還規定這幾個蛋要生在什麼地方,比如權威刊物、核心刊物什麼的。天天都在那兒數蛋,就在最近,又突然對你說:哎,你得生些“創新型”的蛋!我的回答是,滾你媽的蛋!

主持人:哈哈,那在您看來該怎麼樣呢?

易超男:有蛋則生,無蛋則養。孟嘗君還養士三千呢。

歌曲4:《走向大衆要有才》

曲風:嘻哈

歌詞: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誰也不在乎誰。走出書齋要有膽,走向大衆要有才。

主持人:話說回來,您現在已經不用受“養雞場”那份氣了(易超男已經退休)。大衆媒體讓您成了文化名人,並且——我猜想——改變了您的人生。對於當代的中國學者來說,沒有什麼媒介比電視更能幫助他們學術思想理論的傳播了。

易超男:你說得一點不錯。所謂“媒體”,也就是媒介、載體的意思,相當於交通工具。對待交通工具應該是什麼態度呢?也就是“利用”吧!當然,你也可以選擇自己走,但肯定快不了,也遠不了。電視,就是媒體當中的飛機。它的好處,是傳播迅速,面也廣,壞處是會放大你的缺點。問題是,你既然選擇了這種傳播方式、傳播手段和傳播媒介,你就得連同它的壞處一併接受過來,不能得了便宜還賣乖。

主持人:那您建議中國知識分子整體性地走上屏幕,跟您搶飯碗麼?

易超男:說實話,我不贊成。幹嘛傾巢而出呢?總得有人看家吧?再說了,統統出走,走得出去嗎?實話實說,難得很!首先,你要豁得出去,比方說,不怕別人說你“不務正業”,不在乎叢林中的暗箭難防,捨得掉體制內的種種好處;其次,還得能讓大衆接受。別以爲你是什麼牛逼哄哄的“大學者”,肯“放下架子”走向大衆,大衆就會感恩戴德夾道歡迎。沒有的事!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誰也不在乎誰,人家憑什麼呀?由此可見,走出書齋要有膽,走向大衆要有才。這兩條,我看十有八九做不到。所以我的意見是十之八九留在書齋,百分之五走向大衆,還有百分之五不妨觀望遊移。依我看,那百分之五能夠不受干擾地走到底,就阿彌陀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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