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T)獻給七十年代末出生正遠離父母的獨身子女們

離開武漢前,又去了那家叫做別克喬治的咖啡館,和幾個同樣出生在1978年的朋友,燈光依然是那樣和緩而溫暖,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把胳膊擱在很精緻的坐墊和桌布,叫上成打的啤酒,開始說話,壁爐邊的鋼琴前,靜坐着一個白衣女子,指間流淌出很好聽的音樂,思緒偶爾會回到很多個敞開心扉的晚上。

話題漸漸轉到了77年到79年出生的我們這一羣人的生存狀態,與我共坐的幾個朋友都是獨身子女,是踏着國家的計劃生育的基本國策出臺出生的一代人,沒有哥哥姐姐的疼愛或者奪寵,也沒有弟弟妹 妹讓我們欺負或者裝大人……

我們的父母大多會在上班的時候把我們鎖在家裏或者丟在託兒所裏,所以大家大都有小時候被關在家裏獨自找樂的類似經歷,老方說他一般都是在後院的花園裏挖出泥巴來獨自在地上摔打出各種形狀,直到父母回家發現滿地泥濘把老方拿去摔打;小杜則稱自己一般都會想盡辦法溜進父母的房間,開箱搗櫃,把爸爸抽屜裏的小袋子拿出來或者吹氣或者灌水,然後撬開櫃子看裏面是否真要鄭淵潔所說的通往黃金之國的洞口;而我則顯得有些自閉,我會把自己的小牀當做戰場,把家裏的圍棋攤開在牀上擺開陣勢,一般是黑子一方、白子一方,麻將被我拿出來作爲棋子的戰馬。磁帶被我倒騰成一輛輛坦克的形狀,在夏天吊扇的嘎嘎聲中,我在小牀上導演了從古希臘的波羅奔裏撒戰爭、日本戰國的各次會戰直到人民解放軍的三大戰役和假想中的登陸臺灣……

由於是第一代獨身子女,我們並沒有受到過多的溺愛,還能獨立,還算懂事,比過去的孩子更能習慣安寧、習慣寂寞、習慣找出無聊之聊來,但是,自私、自負這些種子也在不自覺間埋入我們的心靈深處。

我們參加高考的時候,全國性的擴招還沒有開始,但是高考也不再是一道難於逾越的天塹了,我們中的大多數人邁過了那道獨木橋,進入了星落棋佈於全國各地大學的94級、95級、96級、97級……和所有活在白衣飄飄年代的人一樣,我們讀書、戀愛、打工、家教,大多數人還只是通過沙丘、航海、大富翁來熟悉電腦的鍵盤,三塊錢的投影、98年的流星雨、週末的交易舞會、99年的學生遊行、97年的香港迴歸慶典、路邊的檯球桌……都曾經成爲我們津津樂道的記憶中的一部分,都我們漸漸習慣了以前不那麼習慣的集體羣居生活時並開始迷戀其中時,戲劇散場,我們畢業了,二十分之一的人選擇了繼續深造,大部分或是主動或是被迫的把自己拋到了社會里面。


大多數人都選擇了在遠離父母的異鄉工作,原因不一而足,城市的格調和氣氛、一段若即若離的愛情、幾個可以傾心而談的朋友、一個可能博得第一桶金的商業計劃、甚至爲了能每天早上喫到一碗香噴噴的熱乾麪……,都可能使得我們做出停留在某個城市的選擇,雖然格調可能膩味、愛人會棄自己而去、朋友可能因爲奔忙逐漸疏遠、商業計劃被揉做一團丟在風中、熱乾麪會喫到反胃……可是,生活還得繼續。……


話題轉到自己身上,大部分人對於一個城市的歸屬感,有時真的很難建立起來,說起來自己在武漢已經呆了大概8年了,可是總覺得這裏沒有家的感覺,讀書的時候,學習、玩樂、打工、戀愛、考研,工作以後則機械的重複着與法律相關的工作,正義、價值、人權、公平,在別人看來是那麼的冠冕堂皇,而自己置身其中只會覺得他們只是流水線上的一個符號罷了,包括自己也只是轟鳴的國家機器上的一顆小螺絲。習慣了看那些求助的弱者期盼的眼神,也冷漠的審視着違法的個人面對龐大的專政機器時的渺小和無助,身邊的朋友和事情常變常新,才讓我感覺到生活的大車一直在向前推進。

後來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蝸居在鋼筋混凝土的森林裏面,感覺依然很麻木,早上倉皇起牀、漱洗、關燈、鎖木門,關鐵門,然後飛奔着衝下樓梯……晚上,拖着疲憊的身軀爬上6樓,開鐵門、開木門、開燈、漱洗、上牀、電視癡呆一陣後入眠,再也不會如大學般給遠方的父母寫信,每週一次的電話彙報也常常在奔忙中忘卻。

每次做完一個案子回家後就直奔牀的方向,把自己拋在牀上,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中午。有時候正在家裏洗衣服,一個電話打過來就匆匆往指定的地方趕,一住就是好幾天,回來的時候衣服都漚出味道來了。

有很長一段時間,大概從前年冬天開始,自己出門的時候養成了不關燈的習慣,因爲晚上回家,仰着頭看到從6樓自己家的窗口透出的燈光,心裏會覺得很溫暖。

今年以來的很長一段時間突然發現自己怎麼都坐不住了,再也沒有一個人在燈下讀書的那種靜逸,也不願多爲未來做什麼打算,下班後就願意和各個階段的同學朋友們混在一起,張羅着以各種由頭召集的飯局,在酒桌上、吧檯間討論着一些叫做青春、回憶和理想的東西,青春在消磨着,回憶在無數次品味中變成了嚼過的口香糖。

理想?很近,當我們談論的時候;很遠,當我真的想爲之做出一些選擇的時候……最近每次看到這兩句所謂的名言自己都會苦笑:


1,年輕時候爲理想做出的選擇,多半是錯的。

2,年輕人要想成大事,必須要有靈活的頭腦和沉重的屁股。


關於2,我覺得自己頭腦夠聰明,但是沉重的屁股不是因爲能夠坐的住去讀書,而是因爲飯局張羅的太多,這點讓我鬱悶……

關於1,回頭想想這些年爲感情和學業以及工作所付出的和所放棄的,我都會問自己,我後悔過嗎,一個朋友說:“我們不就是因爲生活有這麼多不確定性才活在這個世上的嗎?一個一望到盡頭的人生不就和死了一樣嗎?我的生活要我自己去體驗, 我的路要我自己去走,我要爲自己好好生活, 因爲,我長大了。”在我們做出選擇前,早有過屬於自己的權衡,可是我們始終無法對未來做出精確的預測,可是當我們若干年後回首自己曾經的選擇時,當年的不確定已經變成了身邊的現實的時候,我們會怎麼想呢?

對我來說,我也許會和更多這個年紀出生的人一樣,不去後悔曾經做出的選擇,只要你當時是愛着那個人、或是那個專業、那個城市或者那份工作、那份理想……只要愛過,那就沒有錯。或者說,明知道以後會覺得非常非常錯,也要去做。

忽然想到了我的一個高中同學身上的事情,也是獨身子女,78年的人,他曾經和現在爲了自己愛過的人做出的很多事情,比如放棄最好的專業和機會來到一個完全陌生舉目無親的小城市,連他自己都在偶爾懷疑自己是否會不較一切的爲自己所愛的人做那麼多的事情,有次他對我說,有時候午夜夢迴會忽然被噩夢驚醒,看到身邊熟睡的那個的嬌俏的笑顏,會覺得心裏很坦然,然後安心睡下,也許,就爲了這分內心的坦然,不管這個人以後是否會和自己走到白頭,也會爲之傾己之所有的吧。做了三年的警察,因爲自己不會再被輕易打動,那時才發現自己原來也可以被別人的感情感動。

年輕的時候我們奔跑,我們揮灑激情,我們會碰的頭破血流,我們會爲愛情流淚,會因爲瞬間的狂熱做出影響自己一生的選擇,可是,有人告訴我,每個人都會走出青春的,青春的唯一出口就是妥協,對整個成人世界和殘酷的現實的無奈妥協。

是的,總有一天,我們會妥協的,騎着自行車,穿着牛仔褲,吹着口哨在校園裏穿行的我們總有一天會融入大街上提着公文包,木無表情穿梭的人流,可是,在我們內心深處,何嘗不想愛自己所愛,想自己所想,何嘗不想不以功利性的目光看待朋友和利益呢,不管扎入社會這個大缸裏有多深,總渴望有一個心靈的角落與現實保持着一些微妙的距離,守望着心底的那分純真,就象塞林格的《麥田守望者》。

一直相信,不管以後是默默無聞還是飛黃騰達,人的一生中都得要有一段甘於寂寞的日子,坐的住,乾的了事情,可以平靜的思考,理想規劃和選擇着未來,我們有過失戀的哀痛,有過工作、學業不如意的煩惱,可這都不是我們否定自己的理由,或許我們又有了新的感情和新的理想,可是,在我們日漸滑去的青春歲月裏,當我們享受着甜美或是憧憬着未來的時候,別忘記了自己在那些寂寞日子裏的所感所想。

年輕的時候,我們相信信心和勇氣可以戰勝一切,當我們長大的時候,在24歲或者25歲或者26歲的現在,不管壓力如何,風險如何,前途如何,最關鍵的是,勇敢的去和一切殘酷現實與困難面對面!

寂寞的成長、無悔的青春、盡人事以待天命,就是這樣。

 

突然想起我很喜歡的一段話,送給所有認真看過這篇文章的朋友

Yesterday is a History, Tomorrow is a Mistery, only Today is a Gift, that’s why we call it Pres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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