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十月圍城
這是玲子第二次主動聯繫我。她說今天下午在雲城大學的某會議室會召開一個重要的會議，讓我和她一起都去聽聽。我認爲可能這個會議，她和張開平都會參加，此次目的也是借我一用，所以我也沒有問到底是啥會議，就直接奔往雲城大學了。
見到她，發現她面帶憂愁，似乎是和會議相關。艾學習也在一起。前往會議室的途中，我聽見他倆在嘀咕，似乎是唐教授和袁校長的爭吵之類的事情。
會議室門口占有保安，看來是要類似通行證之類的東西。但是保安似乎認識玲子，所以他對我也沒有加以阻攔。進入會議室，發現裏面已經快座無虛席了。房間正中是一個長長的方桌。有點類似公司開董事會一樣，長桌一頭坐着一個人，桌上有一塊牌子，寫着“雲城市雲計算管理委員會主席 布晶雲”。這個人好像是雲城市分管雲計算的副市長。
圍繞着長桌的人，每人的座位上都有一塊牌子。我有一次看到了張開平。另外還有云城大學校長袁顯能，以及唐中禮教授。雲城市的市長付畝冠也在其其中。
“這些人都屬於雲計算管理委員會，具有今天會議的投票權。”玲子對我小聲道。
除了他們之外，會議室還有好幾圈椅子。玲子說，坐在這些椅子上的人，就如我們一樣，屬於普通“羣衆”，能夠參加會議，但是沒有投票權。我很好奇這個會議到底是什麼，只是因爲會議室特別安靜，所以不便開口，就只有傾聽其他人的發言了。反正聽聽他們的發言，很快就清楚了。
“會議開始。閒話少說，我們直接切入正題：雲城市是否需要對外來雲計算服務商實施准入制度。”布晶雲首先發言。
“確切地說，應該是，對服務器沒有在雲城的外來雲計算服務商實施准入制度。“袁顯能接着說話。這位校長的地位顯然不低，主席話音一落，他就插話了。
對於袁顯能指出了他說話不周密的地方，布晶雲並不在乎。他點點頭，說：“這是一個迫在眉睫的任務，事關雲城市未來的發展和走向。請大家都認真想想，先天下之憂而憂。下面請袁校長介紹一下爲什麼我們要實施准入制度。”
“好的，那我就接着布主席的話說了。衆所周知，雲城這幾年經濟的迅猛發展，以及在國際上的知名程度的飛快提升，都和雲計算有着密切關聯。雲城本地也有數以百計的雲計算服務提供商，它們對GDP的增長，就業率的提高，發揮着不可磨滅的作用。這裏面的典型代表就是虛擬雲城。”提到虛擬雲城，他看了張開平一眼。張開平面帶得意之容。
“但是，最近這兩年來，周邊的一些城市，看到了雲計算帶來的巨大利益，在一羣別有用心的人的唆使下，也紛紛模仿和抄襲我們。衆多雲城本地市民，紛紛使用外城的服務，這對我們本地雲計算產業的發展，以及本地經濟的發展，起着巨大的阻礙作用。當然，在這個開放的世界上，我們還不會這麼小家子氣。最關鍵的是，這嚴重影響了雲城的數據安全。”
“大家想想，什麼是雲計算？就是所有的計算存儲都在運算，你只需要拿着一個終端，比如手機啥的，就可以享受各種服務。如果大家都用雲城之外的服務，那不是所有的數據都存在別的城市，被別人給掌控了？雲城的安全如何得到保證？因此，實施准入制度，勢在必行。”
他一番義正言辭的話說完，下面有一小部分人鼓掌。但是大部分的人都靜靜坐着，無動於衷。
“我反對。”說此話的是雲城市市長付畝冠。我以前只知道這位市長是一個技術愛好者，今天才曉得原來他也是雲計算管委會的人。不過，他在這個管委會的頭銜並不大，在這裏僅僅是一個普通委員而已。
“請市長說出你的反對理由。”布晶雲說道。
“這種封城策略，和當今世界的開放化趨勢背道而馳。不接入外地的雲計算服務，那我們這裏不就成了一片孤雲了？”
“市長多慮了。我們不是不接入外地雲計算，而是對他們實施准入機制。只要他們向我們管委會申請，我們審覈之後，符合安全措施，同時排除了惡意競爭和壟斷等諸多因素，則同樣可以在雲城進行運營。何況，如果他們肯把服務器移到雲城，那不就什麼問題都沒有了嗎？這樣雲城的失業率又會下降很多，利城利民，何樂而不爲呢？”袁顯能回答。
“那如果其他城市也實施此准入制度呢？就我所知，我們雲城的雲計算服務，也是面向全世界的。”
“我們並沒有禁止別的城市實施類似的政策——他們做與不做，是他們的內部事務，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如果我們的公司要到其他有類似准入機制的城市開展業務，則我們就好好遵守他們的規章制度，申請准入許可。市長，按法律辦事，不會喫虧的。”
會議一開始就進入了高潮，引發了衆多的爭論。布晶雲和袁顯能是力挺准入機制，付畝冠和唐中禮則強力反對此機制。唐中禮甚至說：“這麼搞，不就是一個局域網麼，何談雲計算，何談雲城？網若不在，雲將焉附？”
此時張開平開口發言了。他是著名企業家，他的發言對於此場爭論來說，應該很有分量。
“其實關鍵的問題不是准入與不準入，大家不要摳住具體細節不妨，應該放眼雲城未來的發展。我是一個商人，遵紀守法，辦好自己的企業，是我的職責。但是作爲一名企業家，我有我自己的良心，有自己的社會責任心，總之，只要是爲了雲城的未來，我都會大力支持。”
這話說得模棱兩可，等於啥都不說。但是房間裏卻想起一片掌聲。當然，玲子和我沒有鼓掌。
布晶雲接着話茬：“張總說得即是。大家都是爲了雲城的未來。讓我們用事實說話。我這裏有一些非典型的數據，僅供大家參考。“
“雲城市有2000萬人，且人口素質不錯，即使我們的企業全部都只對內提供服務，那這個內需市場的規模也是很大的。我們的隔壁城市，人口只有20萬，看見我們搞雲計算搞得眼紅了，也來效仿，竟然把城市名改爲兩朵雲。兩朵雲？多麼土的名字！區區一小城，能成何氣候？可惜我們犯了輕視敵人的錯誤。他們靠賣地積累了大量原始財富，然後靠這筆錢到處挖人，到處建數據中心，到處買服務器。三年過去了，如今搞得也有聲有色，對我們的本地企業形成巨大威脅。”
“來看看我們的統計報告。調查對象是雲城市的本地企業和本地網民。我們針對SAAS（軟件即服務），PAAS（平臺即服務），IAAS（基礎設施即服務）這三大雲計算領域，抽樣了一些典型的應用進行調查。”
“SAAS中，在線文檔編輯用得最多的是什麼服務？不是我們本地的飛雲文檔，也不是米國的谷貓文檔，而是兩朵雲的雲中漫步!雲中漫步裏面的核心技術人員,都是從雲城挖過去的!”
“PAAS中，應用程序引擎最流行的是什麼？風雲變幻！這個風雲變幻，也是兩朵雲的。最讓人驚奇的是，雲城市有超過100家小公司，把自己的業務都假設在風雲變化中。如果哪天兩朵雲和我們鬧矛盾，叫我們這些小公司如何生存？”
“IAAS領域，用得最多的是什麼？騰雲駕霧！比起風雲變幻來說，騰雲駕霧更讓人恐怖。本地有超過1000公司使用騰雲駕霧提供的虛擬機來運營自己的業務，完全把命運掌握在人家手中……說實話，兩朵雲彈丸之地，他們的服務都是針對我們來的，都是在搶我們的錢。”
“我們唯一感到驕傲的就是虛擬雲城。但是，如果雲城缺乏了競爭力，則虛擬雲城的價值也會跟着下降，裏面的虛擬房產也將不再之前。張總，你也要小心啊。”
“因此，我們得到的結論就是，准入制度，勢在必行。”
又是一番爭吵。不是管委會的人，雖然沒有投票權，但是也可以發言。臺下有好幾個人明確表示，支持准入。玲子說，他們有的是本地雲計算提供商，競爭力不行，需要依靠這個政策來殘喘幾天。有的是設備提供商，搞個准入制度，肯定要購置大量的硬件來進行技術上的實施，他們當然舉雙手贊成。
這時一個人舉手站起來。他自我介紹叫鄭欣算，是雲城大學雲計算安全中心的博士後。
“這是我的師兄。”玲子悄悄對我說，“我們實驗室的人都反對準入制，就他贊成。不過，他的技術特牛，比我要好很多。據說五位數以下的乘法，心算就可以得出結果，不需要計算器，不需要打草稿。”
鄭欣算滔滔不絕：“大家談了這麼多，都是針對准入該不該實施來進行的。我個人的建議是應該實施。當然，這些都得委員們投票，我的意見不算數，呵呵。我是搞技術，我從技術角度來談談。我呢，主業是雲計算安全，這也算雲計算的一個分支。從安全角度來講，必須對它加以控制……”接着，他又說了一大堆，都太技術了，聽得我也雲裏霧裏的。最後，他補充了一句：“對於准入，黑名單制度太浪費資源，不利於環保，不利於節能，因此，我建議採用白名單制度。”
“媽的巴子，這傢伙越來越離經叛道了！”艾學習罵道。
我突然舉手，也要發言。
“這位同學，你可有話要說？”布晶雲問道。
我站了起來。張開平看見我也在這裏，有點喫驚。
“大家好，我也從純技術的角度來講，准入制度可能造成的影響。不管是採用黑名單還是白名單，以後大家每次訪問網絡，勢必都會經過一道，甚至多道額外的手續，那勢必消耗多餘的計算資源，很可能這個計算量還不小，需要大量大量的專業硬件加以支持。但是，雲計算不是提倡綠色節能嗎？如今都紛紛採用虛擬機技術，在一臺硬件服務器上面跑多臺虛擬機，用以節省總體電力開支。如今搞個這樣的制度，不得不採用大量的額外硬件，豈不是和綠色環保的政策相違背？”
會議室裏響起了一片掌聲。
袁顯能說道：“小兄弟，你多慮了。這點能耗，和它帶來的收益相比，簡直是九牛一毛。我們有很多優秀的服務器製造商，比如，雲鶴網絡設備公司生產的路由器和刀片服務器，基於LEG處理器，那個能耗真是低啊……”
話到此時，玲子指了牆角的一個人，說那個老頭就是雲鶴網絡的老闆，也是准入制度的大力提倡者。
看樣子挺準派和反準派勢均力敵。雖然反準派有市長這個響噹噹的角色，但是挺準派的人也個個牛逼，並不畏懼。最後到了投票時間。挺準派以13：12，一票優勢通過了准入制度的決定。張開平投了棄權票。
布晶雲宣佈：“雲城市雲計算準入制度已經通過，從今年十月開始生效。之前的幾個月，相關大專院校和科技公司，也要投入它的準備工作當中了，必須力保項目的正常實施。這個項目，就叫——十月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