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叫江瑤的女生

一個人的記憶就是一座城。你的世界大雪紛飛,冰瑩剔透;我的天空豔陽高照,風和日麗。那褪色的舊照片斑駁了時光的影子,終有一天會是分別的結局。

                                                                                                                                ——題記

在一次和小學朋友聊天中,他告訴我江瑤要結婚了。

我勒個去,江瑤,哪個江瑤,好熟悉的名字。我竟一時忘了這個女生。

朋友罵道:“您還真是貴人多忘事。一進大學就把小學同學忘了一乾二淨”

受他這一反諷,我閉上眼睛,苦思良久。

終於,還是沒有想起來。

“在江心搖一瑤”朋友有點不耐煩道。

“哦,你說的是她啊”我其實早就想起來了,只是故意這麼說罷了。

那年,我們十一歲,四年級。她坐在我的前面,扎一個馬尾,長得倒還是有幾分姿色,可惜是隻母老虎,兇巴巴的。

可我偏又喜歡捉弄母老虎,這才顯得有英雄本色。上課時,只要她的小馬尾落到我的課桌上,我就會拿鉛筆盒把它壓住。她一動,小辮子就被扯了一下。這時,她就會立馬回過頭,狠狠地瞪我一眼,那雙眼睛彷彿在說:“小子,你是活得不耐煩了吧”

既然敢做就敢當,我拿出革命烈士英勇爲國捐軀的精神,又給瞪回去了道:“死三八,瞪什麼瞪,來,有本事現在就來打我啊”

我就知道她上課不敢造次,纔會這麼有底氣。當然,下課免不了遭一頓毒打。她的那雙手像是練過一樣,一掌下去,整個手臂都麻了。

哥幾個捧着塊小木板過來就要爲我立碑,上面用鉛筆東倒西歪地寫着:爲了我們偉大男同袍的解放事業,**同志將個人生死置之度外,最終慘遭毒手。

“滾,滾……,老子還死不掉,還得和她打游擊”

哥幾個被我這種視死忽如歸的大無畏精神感動,紛紛豎起大拇指爲我點贊。誰知,個個都是鼠輩,女魔頭瞪一眼,全他媽的都嚇跑了。

樹輪又留下了一圈,我們十二歲,五年級了。像往常一樣,我又扯了你的馬尾一下。可是,這次,你卻發飆了。徹徹底底的發飆了。你不顧老師和全班同學在當面,猛然抓起一本書就朝我的頭頂砸過來,怒吼道:“你有完沒完”

我嚇呆了。世界似乎都爲你這個舉動沉默了三十秒鐘,我的心臟也停止跳動了三十秒鐘。當時我腦子裏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你這個女魔頭練葵花寶典走火入魔了。

老師怒不可遏,你把他的尊嚴踏碎了一地,他當然不會放過我們倆了。

“你們倆怎麼回事,都給我出去站着”老師也咆哮了,像是在對你宣戰:江瑤,咋們來比一比,看誰的嗓門大。

罰站就罰站唄,這對我來說早已是家常便飯了。

可是,女魔頭,你也有軟弱的一天啊。

那天,你蹲在牆角,嚎啕大哭,哭的我的心都發慌了。我從未見過這麼傷心的你。

那一刻,我的心也顫抖了一下,才發現你原來也只是一個女生而已。

爲了安慰你一下,我左一個姑奶奶右一個姑奶奶地叫着,發誓再也不和你作對了。對你,我以後保證打不還手(當然我也從來還不了手),罵不還口。

漸漸地,你的情緒才平復了下來。兩隻眼睛都哭腫了,像是哭了很久很久。額前頭髮也有些凌亂,鼻涕也時不時地出來搗一下亂。那紅撲撲的小臉也有些疲憊了。這是我認識你將近兩年,第一次看到你如此的不堪。

我不知道,那天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竟讓你脫下女漢子的僞裝,成爲了一隻楚楚可憐的小白兔。

經過那一役後,你再也沒有打過我了。但你那潑辣性格卻一點也沒有變,反而變本加厲。你除了不打我以外,一切變得和從前一樣,在打完了調皮的男生之後,嘴角總會掛上一絲得意的微笑。

可是,我卻很賤,懷念那些被你打的日子。

轉瞬,花開花落又一年,我們十三歲,六年級,要畢業了。要畢業了,就意味着要分離,人就會變得感傷,就越特別珍惜彼此之間的同學情誼。可是你卻變得無情了,對我越來越冷淡。

上課時,不管我怎麼捉弄你的小辮子,你就是不回頭,有時還打小報告,揭發我;一下課,你就跑得遠遠的,和別的女生沒完沒了地聊八卦,再也不和我講話了。

我不知道,我又做錯了什麼,惹你不開心,讓你不再理我。都說女人心,海底針,一點也沒有錯。媽的,以後休想再和老子講話了。就算你跪下來,老子也懶得再理你了。

可是,不久,我就後悔了。我真的後悔了。你有一本比葵花寶典更讓我着迷的筆記本——上面抄寫着方文山的詞。雖然那個時候,我並不懂得什麼文學,可自從聽了周杰倫的《千里之外》,我就深深地被方文山詞所吸引。可是,那時的我既沒有錢買光盤,也沒有膽子上網吧。

誰知,這個女魔頭竟還是個富婆。在音像店裏一口氣買下了周杰倫全部的光盤,還把方文山的詞抄寫在了筆記本上。借給誰就是不借給我看。好吧,在使出渾身解數之後,我也累了。這下,徹底的與女魔頭絕交了,再也不願意搭理你了。

在畢業那天,部分同學之間互贈禮物。我心血來潮,在你的同學錄上塗了一個烏龜給你。

而你,卻紅着臉,低着頭,小心翼翼地遞給我一本筆記本,就跑了,喊也喊不住。

我心想,還算你有點良心,還知道送我一本本子。我隨手翻開一看,媽的,是本用過的本子。女魔頭又耍我。我一氣,差點就把它給扔了。我再仔細一看,上面寫着的是方文山的詞。哦,原來是那本抄寫歌詞的本子。

“死三八,老子找你要,你不給。現在,老子不稀罕了,你卻又送來了”。去他媽的,我隨手扔進書包裏,就再也沒有拿出來過了。

小學一畢業,我們就再也沒有見過面了。這一別,竟整整是八年。這八年裏,我只是零零散散地聽說過你。初中還沒畢業就輟學了。除此之外,再也沒有聽過有關你的任何消息。

後來,我上初中,又買了一個新書包。

在她結婚之前,小學同學聚了個會。

我舉起酒杯祝賀她結婚快樂。

那天,我們都喝了好多的酒。她也喝多了,扒開人羣,坐到我的旁邊。我們先是聊一些小時候幹過的蠢事,她笑得前仰後合的。我又想起了,那天她異常的情緒,忍不住就問她爲什麼。

她聽我這麼一問,整個人像是被點穴了一樣,楞了有一分鐘後道:“你沒有看到我給你寫的信嗎?”

“信,什麼信,你有給我寫過信嗎?”

“那個筆記本,你還在嗎?”

哦,那個筆記本。我的腦海閃過一道光,就是那本寫着方文山歌詞的筆記本。

我一回家,就拼命地找小學時背的那個書包,也不知道,它現在還在不在,有沒有被老鼠給啃掉。

謝天謝地,我在家裏的雜貨間找到了那本筆記本,邊邊角角的早已爛掉了。我鼓起一口氣,吹去了落在封面上的塵埃。翻到最後一頁,纔看到她寫給我的信。

“對不起,首先請允許我向你道歉。你還記得,那天上課,我向你發飆的事嗎?其實,那天是我故意的。那天,我心情不好 ,我的爸媽在那天離婚了。我不能接受這個現實,我需要發泄自己心中的情緒。於是,我就想到了你,故意把辮子放到你的課桌上。我知道你一定會用鉛筆盒壓住的。於是,我便找到了藉口朝你發泄了”

“靠,這麼小就會算計了,那個娶她的要倒黴了”我在心裏不禁爲那個新郎官祈福。

“我也謝謝你,充當了我的受氣包”

“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打過你了,算是對你的一種補償”

靠,這是什麼歪理啊,我都不想辯了。

“可是,到了後來,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涌上我的心頭。我想我是喜歡你了。這種感覺真的好奇妙,可是我又非常的害怕。我不敢告訴你,也不敢讓任何人知道。明明我心裏就想和你在一起玩,可是我又怕被你看穿了我的心思,被別人看穿了我的心思。

我知道,你對我的冷漠一定感到傷心。這也是我第二個要說的對不起。

同樣,我也要對你說第二個謝謝就是謝謝你讓我喜歡你。

小學畢業這一別,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再見了。到時,我們還是以前那個樣嗎?希望你一切都好吧!

記得,別忘了我”

看完之後,我的眼睛都溼潤了。現在,在我看來她不僅是一隻母老虎、女魔頭,更是一個傻妞。而我,則是一個大笨蛋,一個情商永遠不過百的大笨蛋。

我突然笑了起來,給她發你個短信:“喂,女魔頭,你不是練葵花寶典的嗎?那時,你懂什麼啊”

過了很久很久,她才發給我一條短信,像是經過了很長時間的考慮:“但現在我懂”

終於,我不再笑了,也笑不出來了。

你的城市大雪紛飛,冰瑩剔透;我的世界,豔陽高照,風和日麗。

祝福你吧,祝你早日一統江湖,稱霸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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