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華--2初戀時節

長髮飄逸的女孩(1)
        初蕊,稚嫩而嬌柔着,搖曳成了花的精靈,
  細柳,蔥蘢而萌動着,呢喃出了春的暢想。
  翩飛的長髮,舞出的是那一行輕盈之戀的徜徉
  “她是誰?”劉德華問身邊的餘佬餘偉國。
  餘偉國向四周看了看,不解地反問他:“誰是誰?”
  他向操場上打排球的那羣女生指了指,說:“那個長頭髮,穿白色運動衣的女孩子。”
  餘偉國盯着操場認真地看了半晌,終於看清了。那女孩在那羣人中,顯得異常出衆,不僅僅因爲她的白色運動衣,還有她那一頭飄逸的長髮。她每一次彈跳,長髮便如有了靈氣一般,飄然而起,抖落一串風情。女孩長得非常漂亮,也顯得異常健康。不知是不是因爲愛運動的緣故,看上去,皮膚呈現一種健康的釉彩。
  “哦,你是說‘女飛魚’吧。”餘偉國說,“叫什麼名字,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她是校內游泳隊的四個仰泳代表之一。”
  劉德華“哦”了一聲。原來,他和她曾見過面。那是不久前,在學校的年級游泳比賽上,她表現非常突出,當她入水比賽的時候,她的死黨在一旁替她加油,許多人便喊着“女飛魚”這個綽號。只是當時,她戴着泳帽,頭髮盤進了泳帽之中;又戴着潛水鏡,他自然是沒有看清她的相貌;再加上她在出水之時,披了一條大毛巾,他同樣是沒有看清她的身材,因此並未留下太深的印象。
  現在的情形不同了,她穿着運動服。在所有的運動服中,排球衣是最能凸現一個人的身材的,而她所喜愛的兩項運動,游泳和排球,又最能鍛鍊身材。於是,他第一次發現,這個女孩有一雙非常健康修長的腿,有玲瓏曲線的身材,特別重要的是,還有一頭令劉德華癡迷的長髮。
  到底是因爲這個女孩,劉德華從此有了一個長髮情結,還是因爲有了長髮情結之後,他纔會對這個女孩怦然心動?這一點,已經不再重要。劉德華心中有一個長髮情結,卻是事實,並且在後來,他將自己的這個情結公開出來,使得社會上,突然多出了數以千計的長髮女孩。
  正是那一天,這個長髮“女飛魚”走進了劉德華的心裏。每天早晨,到達學校後的第一件事,便是跑向操場,希望在那裏看到她。這件事做起來很容易,她是運動場上的戰將,每天都堅持運動,而且,她是那麼出衆,長髮成了她的名片,很遠便可一目瞭然。每次看到她,他的心裏,便有一種特別的東西在輕輕地盪漾,充滿了溫馨。如果哪一天沒能在操場上見到她,他便會有一種深深的失落,一整天都無精打采。
  自從心裏裝下一個人,劉德華的玩性收斂了許多。無事的時候,他開始小心地打聽有關“女飛魚”的消息。既然同在一所學校,又同在一個年級,這些消息,自然輕而易舉就可獲得。他很快知道,她姓林,名叫安琪,喜歡運動,功課也相當不錯,文藝也很好。在學校裏,傾慕她的男生不少,然而她好像並沒有對什麼人表現出特別的興趣。
  對“女飛魚”的瞭解雖已相當詳細,可是,劉德華一直沒有機會和她近距離接觸,始終都不曾看清她的相貌。這恰好是勾起他強烈衝動之所在,他一直都想找機會近距離地接觸她,將她好好地看個仔細。
  終於有一次,他和她在學校的走廊上迎面相遇。她和一些女同學在一起,不知說着什麼,她哈哈大笑,笑聲清脆悅耳,洋溢着青春。那一瞬間,他的心突然一緊,呆立在當場,腳都有些邁不動。身邊的餘偉國自然知道他的心事,故意猛推了他一把。幸好他站得穩,否則,就會被推得撞向她。劉德華手忙腳亂,慌忙站穩了身子,卻聽到餘偉國在身後“喂喂”地連叫幾聲。
  林安琪自然不曾想到這件事與自己會有什麼關係,也就沒有特別地留意。同樣的事情發生幾次之後,她或許會想,爲什麼自己每次見到這兩個人,他們就會有一些奇怪的舉動?即使她不認爲和自己有關,也會有些好奇心。她終於轉過身來,看了他們一眼,然後衝着他們莞爾一笑。那個異常燦爛的笑容,讓劉德華終生難忘。
  劉德華說:“我第一次站得這麼近看她。她並不是那種精雕細琢,看了令你屏息的女孩子。但她有一張教人難以忘懷的臉孔,眼睛黑白分明,眉毛纖細合度,鼻尖上有幾顆小雀斑,嘴脣微翹,笑起來露出一顆小虎牙。皮膚是蜜糖色,頭髮黑得發亮。林安琪並不予人十分漂亮的感覺,但很健康,很神氣。”
  大概所有的男孩,在他們青春年少的時候,都有過暗戀的經歷。如果有合適的機會,又彼此喜歡,這種暗戀會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演變,發展成爲一次真正的戀愛。但更多的時候,命運並未施與他們這樣的安排。尤其是對於那些極其出色的女孩子來說,往往成爲全班乃至全校所有男生暗戀的對象,而她畢竟只能選擇其中一個,甚至是連一個都看不上。因此,這些暗戀,也就註定了不會有結果。
  劉德華和林安琪,似乎是很有緣分的,上天終於讓他如願以償,給了他們順利發展感情的機會。
  那是由中三升中四的時候。劉德華態度堅決地選擇了理科,餘偉國是他的死黨,聽說他選擇理科之後,也毫不猶豫地跟定了他。新學期開始,全年級開始按文理科重新分班。此時,劉德華才突然想起一件極其重要的事,不知林安琪選擇的是哪一科?她是個運動女孩,又是一個文藝女孩,應該選擇了文科吧?想到這一點時,他後悔不迭,當初選擇的時候,爲什麼沒有想到她?如果想到了,或許,他們有可能被分到同一個班吧
走進新的教室,劉德華的心中,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失落。
  但這種情緒並沒有持續太長的時間,很快,他就看到心目中的女神和另一個女孩一同走進了這間教室。餘佬也看清了這點,立即用手肘輕輕地撞了撞他,又轉過頭,衝着他做了個鬼臉。意思已經明顯,他在用眼睛告訴劉德華:“老兄,你的機會來了,好好把握吧,別讓這條魚遊走了。”劉德華哪裏顧得上他?
  一雙眼睛,看着的是前面的黑板,餘光卻追隨着她。班主任開始分座位了,劉德華暗暗祈禱,希望能夠離她更近一些。
  奇蹟真的出現了,林安琪和她的那位叫李萍的好友,徑直走到了他和餘偉國的前排,將自己的書包放了下來。餘偉國再一次轉過頭,衝着劉德華擠眉弄眼。劉德華卻故作正經,目不轉睛地看着黑板,心裏卻像春天的江水一般,翻滾着春潮。
  第一節課,劉德華幾乎沒有認真聽,他心中一直都在暗自琢磨着,該怎麼對她說第一句話?平常像野小子一樣的劉德華,此時卻害羞得像個嬌女生,一想到要和她打招呼,他的心就怦怦一陣亂跳,面紅耳躁,怎麼都控制不了自己。
  怎麼才能真正認識她?
  怎麼才能讓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在關注她?
  這是一個大難題。
  可他不曾想到,難題解決起來,有時候也非常容易。
  正當他心猿意馬的時候,她轉過身來了,小聲地對他說:“把你的尺子借給我用一下。”
  他實在沒想到她會主動和自己說話,那一瞬間,心頭狂喜的同時,又是異常的緊張,簡直就像做賊被人抓住了一樣,以至於完全沒有聽清她說了什麼。他反問:“你說什麼?”他聽到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她很平靜地說:“借一下你的尺子。”
  他將尺子遞給了她。
  她用過之後,再一次轉過身來,將尺子放在他的課桌上,並且小聲地說:“謝謝!”
  令他激動的不是她那一聲清脆的“謝謝”,而是她隨着謝謝附送的一個微笑。那甜美的笑容,猶如一縷春風,拂過他的心田,令他能夠聽到自己心田之中,愛情之苗拔節的聲音,歡快淋漓。
第一次給女友送禮物(1)
 
第一次給女友送禮物(1)

 
傾訴中的華仔。
  有一點,劉德華從未問過林安琪,對於他的暗戀,她是否已經有了心靈感應?
  應該說,林安琪應該已經感應到了劉德華的感情,女孩在這方面永遠比男孩早熟。劉德華追逐她的目光,以及每當她出現時,他和餘偉國所鬧出的那些事,她不可能沒有注意到。同樣,她對他也有着良好的印象,因此,當她第一次坐到他的面前時,纔會像老熟人一般,極其自然地向他借尺子。
  新學期開始,又是各興趣小組報名,劉德華一如既往地報了一大堆。尤其是在運動方面報得特別多。於是,他成了年級排球隊的代表。餘佬是他的死黨,可是,挑選的結果,劉德華的球藝遠遠勝於餘偉國。而報排球的人又多,學校因此組織了甲乙兩個男生隊。由學校的老師教甲隊打球,再由甲隊的學生教乙隊打球。每天放學後,都是排球隊的訓練時間,甲隊有3到4堂訓練課,另外剩下的3天時間,則是乙隊的訓練課。如此一來,劉德華每天下午最後一節課後,就在排球訓練中度過。
  對排球的癡迷,林安琪遠勝於劉德華。她自然成了女生甲隊的成員。男女甲隊訓練的時間是一致的,每次訓練的時候,男生在一邊,女生在另一邊,彼此很輕易地就可以尋找到對方的身影。爲了讓林安琪注意到自己,劉德華總是異常地賣力,成爲場中最爲活躍的一個,也成爲所有人中,球技最好的一個。
  訓練結束了,兩人就非常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劉德華很喜歡她的笑容笑聲,所以,便想方設法逗她笑,講個笑話,做個怪動作等。林安琪原本就是一種開朗的性格,非常愛笑。只要劉德華有所動作,她的笑聲,便如疾風拂過的風鈴一般,叮叮噹噹成一種音樂的節奏。她笑起來往往不拘小節,鼻子皺在一塊,像個調皮的小男孩。他們走在一起的時候,通常都是笑聲不斷。
  兩人只同一段路,很快就要分手。可劉德華捨不得離開她,一直跟着她往下走,走到了她的門前,她似乎纔想起,問他:“你家也住這裏?”他很想對她撒個謊,可他是真誠的,話到嘴邊又壓了回去。“不,我住鑽石山。”他說。她飛快地看了他一眼,臉立即就紅了。此地離鑽石山已經很遠了,她頓時明白了一切。爲了陪她,他已經繞了很遠的路,這份心意,不言自明。
  遇到給乙隊上課的時候,餘偉國、李景生就會和他們走在一起,劉德華便失去了單獨和她在一起的機會。雖然他和林安琪的關係並沒有挑明,但因爲餘偉國大嘴巴,“可立七俠”都知道劉德華在追她這件事,背地裏,不稱她的名字,以嫂子代稱。另外幾個人,對林安琪也都異常熱情。那時,劉德華只以爲,他們是在幫助自己追林安琪,並沒有其他想法,卻不料,他們之中,竟然也有人悄悄地愛上了她。
  劉德華每天都起得很早,因此,早晨上學,常常都是各自出門,和“可立七俠”並不一定能碰到一起。以前的大多數時候,都是他一個人去學校。有一天,他突然覺得應該去等林安琪。心裏這樣想,腳步立即就行動了。到了林安琪家樓下,待了片刻,見她出來了。他很想立即迎上去,可是,自己的腳竟然不爭氣,軟軟的,使不上力。他一次又一次鼓起勇氣,卻始終無法挪動半步。最後一刻,他終於挪動了腳步,不是向前衝,而是向一旁躲開了,直到林安琪經過,漸行漸遠,他才從藏身的地方出來,悄悄地跟在她的身後,向前走去。
  過後,他暗自罵自己,這麼膽小,哪裏是男子漢?
  第二天再次來到林安琪的門前,同樣沒有勇氣迎着她走上前。直到第三天,他纔對自己說,成敗在此一舉,趕快行動吧。
  他出現在林安琪面前的時候,她顯得很驚訝。他原以爲她會問他爲什麼會在這裏,他也已經設想了一百種以上的託辭,無非是剛好到這附近辦事或者是有某個同學約他,結果卻沒有見到之類。或許,林安琪對他的心事,已經瞭然於胸,所以在最初的驚訝過後,並沒有進一步問他,只是禮貌地說了聲:“早上好!”他於是機械地答了聲:“早上好!”便隨着她一起向學校走去。
  從這一天起,無論颳風還是下雨,劉德華都會準時出現在林安琪家門前。林安琪似乎也知道他一定會來,分別時,並不需要約他,見面時,也不會問他。對此,他心裏覺得特別的溫馨和舒坦,覺得這個女孩子太可愛太善解人意了。如果她追問他,他一定會覺得尷尬,無所適從。
  劉德華第一次站在她家門前時,對劉德華來說已經完成了愛情的表白。她之所以在短暫的驚訝之後,迅速恢復平靜,就表明了她的認同。愛情這種事,其實並不一定會像電影中或者是小說中那般的浪漫和神祕,更不可能有着那種戲劇性的起伏和衝突。更多的時候,就像劉德華和林安琪般,是一種水到渠成,自然而然。
  林安琪確實與衆不同。別的女孩子,每天也許想換10套衣服10雙鞋子,可她永遠都是相同的裝扮。夏天,上身穿着潔白的運動衫,下身是白色的運動短褲,看上去清爽幹練,白璧無瑕。冬天,她喜歡穿紅色。全身上下,紅得如一團火,再加上活潑好動的個性,一旦動起來,便如火狐狸一般,乖巧可愛。在她身上,惟一能見到變化的地方,就是她那一頭秀髮。林安琪的秀髮,就像男人的領帶,細微之處,有着萬千景緻。有時候,她會讓一頭秀髮如瀑布般直垂而下。坐在她的後面,劉德華看到的,是一片由黑髮組成的森林,從中,他似乎看到了彩蝶翩飛,聽到了鳥叫蟲鳴。她的頭稍稍擺動,那原本沉靜的髮絲,便立即有了靈氣,婀娜多姿地舞蹈起來,曲線玲瓏。淡淡的髮香,如春日清晨拂過草尖的清風,帶着芬芳的春意。有時候,她又會掏出一條花手絹,很隨意地將頭髮一纏,身後的秀髮,便如一亭亭玉立的少女剪影,在他面前搖曳生姿。不留神間,她的秀髮,又會變成一隻辮子,拖曳在胸前或者身後,百態千姿地向他展示着無窮的魅力。許多時候,劉德華按捺不住,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將她的頭髮抓在手裏,輕輕地纏繞。
 
第一次給女友送禮物(2)

 
意志堅定的華仔,面對機緣的挑戰依然堅守着夢想。
  他喜歡頭髮在自己手上劃過後留下的那種清新爽滑的質感。
  林安琪顯然清楚劉德華常常玩弄她的秀髮,對此,她只是佯裝不知。她的性格屬於那種豪爽型,劉德華可以拍打她的頭,和她稱兄道弟。劉德華的兄弟,也可以和她非常親熱,隨意地開玩笑。
  自從她的加入,“可立七俠”,就變成了八俠。和劉德華單獨在一起,她是他的女朋友,但和另外幾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她就沒有了性別界限,成了他們的兄弟。
  這是劉德華的初戀,也是林安琪的初戀。
  劉德華對這段感情的珍惜,對林安琪的癡迷,並非語言所能表達。可他是那種粗獷型的男人,感情並不細膩,甚至往往大而化之。他對林安琪的愛,非常深非常濃,卻始終都不曾找到最佳的方式向她表達。即使沒有浪漫的方式,如果能夠在她耳邊絮絮叨叨地表達,也不失爲一種助燃。可這並不符合劉德華的性格,他總以爲,自己這濃烈的情感,她是能夠體會到的,說一千遍不如做一次。他所有的愛,都已化作了行動。
  可他何曾知道,女人對於感情的需求與男人是迥異的。男人用自己的心去戀愛,可女人只用自己的耳朵去戀愛。她們並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亦不太認同自己的心所感受的。語言,纔是女人的情感國度裏,最受歡迎的助燃劑。
  劉德華曾多次得意地說:“我們都沒有刻意去討好對方,或者刻意地去想了解對方的一切。我和安琪的感情像‘生活’,但又比生活多了一點愛情。”
  他之所以對此津津樂道,是因爲他很欣賞這種“清靜無爲”的戀愛方式。可這種方式,並非女人們所喜歡的。劉德華實在是一個太主觀的人,因爲他喜歡,便想當然地以爲林安琪也一樣喜歡。最初,林安琪或許確實是喜歡,但一段時間之後,這種清靜無爲讓她開始對自己的心產生懷疑,她會一遍又一遍地問自己的心:你的感覺是對的嗎?他真的愛你嗎?或者說,他真的像你愛他那樣深深地愛着你嗎?可是,他爲什麼從來都不說出來?可是,你爲什麼沒有那種燃燒的感覺?和他在一起,你爲什麼只有一種和好朋友在一起的感覺?你們之間,到底是愛情還是友情?
  這樣的問題提得多了,麻煩自然而然就會光顧。
  這種感情,一旦被女孩定義爲友情,一切便會不可逆轉。
  隱患,從一開始便已經種下,劉德華對此卻渾然不覺。
  她的生日臨近了,劉德華做了一回有心人。他特意利用週末跑了好幾家店,精心選擇了一條項鍊,這是一條帶着心形水晶墜的項鍊。雖然這種項鍊並非價值連城,可對於一箇中學生來說,已經非常昂貴了。爲了送給她這樣一件禮物,劉德華在很長時間裏省吃儉用,將能節約的每一分錢省下來,才完成了這一壯舉。
  他約她,表示要跟她一起慶祝生日。那一瞬間,她的臉上,被幸福的彤雲佔滿。她顯然將此當成了他的一次表達,這種表達令她心中那團已經有些沉悶的火,突然間燃燒起來。就在此時,他又向她表示,他會約餘佬一起爲她慶祝。這句話,就似在剛剛燃着的火上潑了一盆水,熊熊的火苗,在冰冷的水中搖曳掙扎着。她甚至在想,他到底是什麼意思?爲什麼還要拖個外人?難道自己在自作多情?
  爲了不讓自己尷尬,她將好友李萍也拖去了。
  地點是一間西餐廳。劉德華的錢,全部用來買項鍊了,剩下一點,大概也就夠付這餐飯的賬,因此,他沒有給她買蛋糕,更沒有給她買花。他是個不會爲女人送花的男人,他總覺得那似乎缺了點男子氣。
  李萍說:“怎麼沒有生日蛋糕?怎麼許願呀。”
  劉德華這才意識到自己所做的一切存在漏洞,好在他足夠機靈,西餐廳裏有洋燭,紅色的,短短一截,均裝在高腳酒杯之中。他順勢拿了好幾支洋燭,擺在餐桌上,點燃,對她說:“行了,大功告成,現在,你來許個願吧。”
  林安琪雙手合十,閉上眼睛,默默地許了一個願。
  “許了什麼願?”劉德華小聲地問她。他其實是想聽到她說出一個與他有關的願望,即使是嬌羞地說一聲“不告訴你”也行。可是,她大方地告訴了他,而且,這個願,與他無絲毫關係,劉德華頓時大爲失落。
  她說:“我希望能在今年的排球比賽中得大獎。”
  聽了這話,李萍頓時替劉德華傷心。她帶點揶揄半是認真半是玩笑地說:“華仔,大出你的意料吧?”
  劉德華確實有些意外,也有些受傷。卻又不得不故作瀟灑,裝着一副受傷倒地的模樣,說:“慘了,我活不成了。”
  李萍說:“你呀,這叫自作多情。”
  無心的一句話,頓時使場上的氣氛凝固了。林安琪大概也意識到,自己的無心深深地傷害了劉德華,一時間顯得異常尷尬,滿臉愧色。
  眼看氣氛在降溫,餘偉國挺身而出,唱起了獨角戲。幸虧有這個好朋友,纔沒有讓一場好好的生日會弄得不歡而散。日後,“可立七俠”中,劉德華和餘偉國的感情最深,兩人共同經歷了諸多風雨,現在看來,顯然事出有因。
 
安琪準備出讓愛情
 
安琪準備出讓愛情(1)

 
作爲大衆情人的劉德華,對海中的精靈海豚也是這般的體貼溫柔。
  劉德華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自己精心安排的生日會卻醞釀成一個錯誤。餘偉國顯然意識到了,他希望劉德華能夠找機會彌補這一切,所以在結束時,故意將李萍拉走了,給劉德華留下了機會。
  劉德華送林安琪回家。
  許願的事,對兩人都產生了影響,因此,離開餐廳後有一段時間,他們只是默默地在馬路上拖動着自己的雙腳,彼此無言。劉德華意識到自己應該寬容,應該去探詢林安琪的內心世界。
  他於是對她說:“開心嗎?”
  “開心。”她說。同時,她也意識到,這種回答有些缺情少趣。事情是自己沒有做好,此時應該做出一點補償。她順手抓起胸前的項鍊,對他說:“我喜歡。”然後偏過頭,衝他莞爾一笑。
  這個笑容令他心花怒放,所有的烏雲,一掃而光。他激動地抓起她的手,在她的手臂上拍了拍,說:“喜歡就好。”
  接下來好長一段路,兩人都沒有話說了,默默地向前走着。劉德華十分恨自己,爲什麼不能擺脫這種尷尬?他一遍又一遍對自己說:你說話呀,快說。可是,越想說,越找不到話題,沉默的時間一長,再想開口,便會異常地不自然。可他一定得改變這種現狀,不能讓沉默繼續下去。他鼓起勇氣對她說了一句話,話一出口,他又意識到自己大錯特錯了。
  他說:“你真的開心嗎?”
  她並沒有立即回答,似乎是很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對他說了一句極其特別的話。
  她說:“李萍告訴我,她很喜歡你。”
  劉德華被這話嚇了一大跳。李萍喜歡他,這一點,他不是沒有感覺。可他喜歡的是林安琪,除了她,他不可能再喜歡別的女孩。至少在當時,他絕對沒有想過在心中裝下第二個女孩。然而,這樣的話,卻從她的口裏說了出來,這到底意味着什麼?他聞到了某種危險的味道。
  她說過那句話後,停下來,向後退了半步,轉過頭望着他,臉上帶着一種高深莫測的、淡淡的笑容。
  他略思考了一下,然後表態了,說:“她喜歡是她的事,與我無關。”
  她說:“怎麼和你無關?她是我的好朋友。”
  他說:“她是你的好朋友,可你是我的女朋友。她不是。”
  說過這句話,他以爲自己已經將一切說清楚了,不再需要解釋。可是,她一直靜靜地站立着,不說一句話。他有些着急,不知她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他再一次說:“走吧,這件事就這樣算了,你以後不要再提了。”
  她卻說:“我想,我們還是暫時分開一下比較好。”
  他瞪大了眼睛,不解地問:“爲什麼?”
  她說:“我想,這樣對你對我對李萍,都比較公平。”
  愛情法則之中,根本沒有公平一說。林安琪之所以想求得這樣的公平,並非因爲她年輕思想單純,而是她心中的愛情之火,正在降溫。
  他對她說:“你把事情搞複雜了。”
  她說:“李萍比我更適合你,她比我細心,也更體貼人。”
  他不明白怎麼會出現這樣的結局,心裏異常煩躁,卻又不得不按捺住性子,努力挽回。他說:“那和我有什麼關係?”
  她說:“至少,她會在生日那天許個與你有關的願望。可我卻沒有做到。”
  爲了這件事,他們站在那裏談了很久。他十分煩躁,每次說話的聲音都很大,幾乎是要吵架了。可是,她的脾氣異乎尋常地好,每句話出口,都是委婉輕柔,這種聲音有一種特殊的力量,將他的火氣消弭無形。
  最終,還是劉德華敗下陣來。他向她舉起了雙手,說:“好好,我服你了。我投降,行了吧?”他低着頭,原地轉了幾圈,說:“從明天起,我會按照你的意思去跟李萍培養感情。不過,我把話說清楚,感情能不能培養起來,我可不敢保證。”
  他等待她的回答,卻沒有聽到反應,擡起頭,她已經轉身離去。他迅速追上她,再一次拉起她的手。她轉過頭,帶着嗔怒,帶着嬌羞,也帶着柔情看了他一眼,衝他粲然一笑。他的心隨即舒展了,也衝着她開心地笑了,手上又加大了點力氣,用力握了握她的手。她順勢往他身邊靠緊了些。
  那一瞬間,他產生了誤會,以爲她只不過以這種方式考驗他,而他在這場嚴峻的考驗中獲得了滿分,他們之間,所有的芥蒂已經雲消霧散。
  第二天早晨,他一如既往地來到她家門口等她。可是,她下樓後,向他常出現的地方望了一眼,看到他站在那裏,微微一愣,便迅速轉過身,從側面的一條小巷走開了。他呆立在那裏,暗想:這一切是真的?她真的開始了?可是,昨天分別時,她爲什麼對自己表現出那樣的柔情?
  在教室裏坐下來,格局變了,她坐到了餘偉國的前面,而李萍坐到了劉德華的前面。她不再轉過身向他借文具,這項工作,被餘偉國接替了。她也不再轉過身和他講話,即使他主動找她講話,她也裝着沒聽到。
  餘偉國看出了他們之間的變化,曾經小聲地問過他:“你們怎麼啦?鬧矛盾了?”
  他一言不發,因爲他確實不知該怎樣回答,在這場感情遊戲中,他始終都不明瞭自己扮演的角色。
  爲了兌現自己的諾言,劉德華開始和李萍加強接觸,放學時,儘量陪着李萍一起走,早晨也去接她上學。可是,和她在一起,他怎麼都找不到戀愛的感覺,心理上,總有一種執行命令般的感覺。林安琪和他漸行漸遠,他心中苦不堪言,卻又無可奈何。
兩人常常會在球場上迎面相遇,見到他的時候,她會衝他粲然一笑,卻不說話,讓劉德華氣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不久之後,發生了另一件令劉德華苦不堪言的事。
  林安琪將她的頭髮剪了,而且燙了。
  這件事對劉德華是一次沉重打擊。在他看來,她的那一頭秀髮,是他們愛情的見證,是這段感情一個極其重要的組成部分。那一頭秀髮,早已不再是她個人的,也是屬於他的。可是,她卻沒有徵求他的意見,私自決定剪掉了頭髮。
  餘偉國見到之後,也是大爲驚訝。他對劉德華說:“這是誰?”見他不發一言,又自顧自地說:“這是林安琪嗎?怎麼弄成這個樣子?”劉德華還是不說話,他在一旁揶揄說:“如果把她放在屈臣氏裏,人家會以爲那是椰菜娃娃。”
  劉德華突然發怒了,惡狠狠地說:“你再說話,我撕爛你的嘴。”
  餘偉國極其聰明,顯然看出了某種端倪,立即噤若寒蟬。
 
真空地帶的朦朧情緣
 
真空地帶的朦朧情緣(1)

 
人生的路很長,有時一生的錯過竟緣於一時的疏忽,情感如此撲朔迷離,該如何把握?
  林安琪要求劉德華給李萍機會,劉德華也確實努力過。
  可是,愛情是一種非理性的情感,並不是誰用理性引導,便可以發生的。兩個人之間,如果要發生感情,說起來,也非常容易,僅僅只需要一個小小的引爆點。劉德華喜歡飄逸的長髮,恰好林安琪有這樣一頭秀髮,這秀髮,便成了他們愛情的引爆點。
  人們或許要問,既然如此,劉德華到底愛的是林安琪的秀髮,還是愛她這個人?
  愛情真的是愛屋及烏嗎?錯,愛情是愛烏及屋。
  正因爲屋上有那樣一隻令自己心愛的烏鴉,於是,才愛上了這幢屋。
  劉德華雖然極其努力地和李萍培養感情,可是,幾個月過去,他並沒有從她的身上,看到那隻可愛的烏鴉,因此,這幢屋,他是無論如何都愛不起來。
  而林安琪那方面,似乎完全沒有了轉圜的餘地,他走進了死衚衕,情感的世界,因此出現了真空。
  既然是真空,自然容易被人趁虛而入。
  那天,劉德華約人去九龍仔公園踢足球。九龍城至黃大仙一帶,公園不少,運動場更多。但是,只有九龍仔公園裏面,有一個非常正規的足球場。離可立中學也不是太遠。
  啓程時,他便注意到同行的有好幾個女孩,其中有可立中學的校花張家盈。
  既然是校花,自然就鶴立雞羣,在全校的女生中,便有一覽衆山小的感覺,也自然會成爲全校男生暗戀追逐的對象。
  可她似乎特別高傲,一般男孩,很難入她的法眼。可立中學大多數女孩都有了男友,尤其是那些有些特點有些姿色的,談過許多次戀愛的都不乏其人。只有這個張家盈,似乎心靜如水,穩如泰山,從來都不曾傳出過她戀愛的消息。
  在這個隊伍裏見到她,劉德華頗有些驚奇。平常在學校裏,很少見她出現在運動場中,沒想到,她還是一個足球迷!
  球賽開始了,劉德華擔任守門員。
  他原本就是一個有運動細胞的人,現在又有美女在一旁觀戰,他自然格外地認真和小心。一個又一個頂躍接球,引得可立中學的啦啦隊一陣又一陣喝彩。
  謝天謝地,上半場哨響,球門在他的守衛下,力保不失。
  下半場開始,餘偉國代替他守球門,他坐到了看臺上,成了啦啦隊的一員。
  餘偉國喜歡運動,完全是受了他的影響,餘偉國本人的運動神經,並不十分發達,所以打排球,他只能在乙隊,踢足球,他只能當替補。因爲技術上差了些,他把守下的球門,險象環生。
  坐在場下的劉德華耐不住了,站在那裏手舞足蹈,大聲吆喝。他的喊聲再大也無力,那隻球,還是飛進了餘偉國把守的大門。看到進球,劉德華大爲痛苦,氣得大罵餘偉國。
  或許,他的動作太大了,引起旁邊幾個女生一齊向他望過來,其中便有張家盈。
  重新開球時,他安靜下來,走到張家盈身邊坐下,沒話找話地問她:“你也喜歡足球?”
  她搖了搖頭:“我跟美寶來湊熱鬧。”她指了指坐在身邊的另一位女生,對他說。她沒有任何運動細胞,好朋友一定要拉她來,所以她就來了。
  既然她不喜歡運動,劉德華就不和她聊球,找了個別的話題。他問她,平常都有些什麼愛好。她說,她只喜歡看書。他問她,都看些什麼書。她說,喜歡看瓊瑤、三毛。
  劉德華其實也看出來了,張家盈之所以回答他,完全是出於一種禮貌。大家是同一所學校的,現在是在別人的地盤上,他們就是一家人了。
  總體來說,她對他的興趣不大,答話也頗有些不情不願。劉德華卻根本不顧這些,既然她說喜歡瓊瑤,他就和她聊瓊瑤的小說,也聊瓊瑤這個人。
  張家盈沒料到這個平常只知道瘋玩的劉德華,竟然對瓊瑤小說如此熟悉,有點刮目相看的味道了。
  劉德華自然感受到了這種變化,他心中暗自得意,有心想在張家盈面前賣弄一番,便不再談瓊瑤,開始談三毛。越往下談,張家盈的眼睛便睜得越大。她一次又一次掉頭來看他,每次眼睛中都有一種意外發現般的亮光閃過。
  他再次話鋒一轉,說,其實他最喜歡的還是張愛玲。
  張家盈的瞳孔突然間張到了最大,驚喜地問他:“是嗎?你喜歡張愛玲的哪一部小說?”
  他說:“《傾城之戀》。”
  她再一次露出驚喜之色,說:“是嗎?我也最喜歡這部小說。”
  這次,他們不再泛泛而談了,而是就小說的具體內容談起來。足球場上,競爭異常地激烈,餘偉國把守的大門,成了蔣介石的長江天塹,簡直是不堪一擊。可是,那一切,已經不再牽動劉德華,他的全部注意力,已經轉移到了張家盈的身上。
  劉德華說,他雖然喜歡《傾城之戀》,但是,他並不喜歡裏面的範柳原和白流蘇,覺得他們一個假情,一個假義,實在是讓他倒胃口。她也不喜歡這兩個人物,她說,如果沒有感情,就不要走到一起,既然要相愛,那就要真心相待。她不喜歡那種同牀異夢的感情。兩個人都喜歡這部小說所描寫的氛圍,甚至因此喜歡上了淺水灣酒店。
  第二天在學校食堂吃早餐,劉德華走進去,一眼就看到了張家盈。

她太引人注目了,全學校,沒有一個女孩比她更漂亮,所以,要找到她,比找其他任何人都容易。拿到早餐後,他走到了她的桌前。她擡頭,衝他笑笑。
  寒暄之後,他們再一次談起了小說。這次談的不是張愛玲,而是金庸,是《神鵰俠侶》。他最喜歡的是裏面的楊過,其次是小龍女。她最喜歡的是小龍女,其次是楊過。兩人聊得非常投機,竟然不知時間悄然而去,直到上課鈴響起,才匆匆離開,向教室跑去。
  從那以後,劉德華和張家盈便熟識了起來,且常常見面。
  張家盈和林安琪,是完全不同的兩類女孩。劉德華自己形容,林安琪是陽光,而張家盈是月亮。
  由此可知,張家盈和劉德華,也是不同類型的人。
  張家盈是文靜的,內向的,一個極其細膩極其纖秀極其敏感的女孩子。這種女孩,或許會更感性,更柔弱,更注重內在。在情感交流方面,她會更加追求精神層面和藝術化。她也具有力量,她的力量是柔性的,這種力量是純精神的,更多的是才智的烙印。
  相反,劉德華所具有的力量是理性的,自然的,也是雄性的。他們倆如果能夠長久在一起,從陰陽調和的角度看,倒是十分協調。
  然而,他們不是生活在古代,而是生活在現代文明迅猛發展的現代。如果不是對哲學意義上的力量調和有很深的瞭解,這種看似很和諧的陰陽兩極相配,不僅不能產生調和的效果,反而會造成強烈的意識衝突。
  在今天這樣的社會條件下,這樣兩種性格的人走到一起,可以說充滿着危險性和不可測性,最終很可能因爲彼此觀念上的巨大落差,而鬧得水火不容。
  從這種意義上說,這段感情最終未能持續發展,無論對於劉德華還是張家盈,倒不失爲一件幸事。
 
愛情意外地歸來了
 
愛情意外地歸來了(1)

 
喜歡運動的華仔對編劇竟也是那樣地情有獨鍾。
  這一年,學校組建話劇團,大量招收成員。
  劉德華是個興趣廣泛的人,他在對體育着迷的同時,又看過很多文藝書,看過許多的電影電視,加上自己的家就在堅城片場旁邊,曾接觸過許多演員甚至是明星,對演戲,自然有着一份濃厚的興趣。學校劇團開始報名時,他沒有絲毫猶豫,跑去填了一份表。
  負責報考的老師見到他,對他非常感興趣,原因很簡單,因爲他的形象好,正符合舞臺表演的要求。老師對他說:“劉德華,你報演員組,還是編劇組?”讓老師沒有想到的是,他報的竟然是編劇組。
  老師頗有點驚訝,問他:“你爲什麼不報演員組?”他的回答是,與在前臺演戲相比,他更喜歡編劇。他喜歡用文字來表達自己的情緒,喜歡組織一些複雜的故事。
  寫作是一件他一直很鍾愛的事,在很小的時候,他就開始寫日記,並且一直保持着這一習慣。
  還在小學時寫作文,他就曾寫自己早晨披星戴月出門之類的話,結果,被老師說是成語使用不當。老師只認爲他出門是上學,並不清楚他一大早要出門挑水。
  實際上,他的用詞不僅準確,而且生動。正因爲他的文科功底好,中三分科時,班主任纔會驚訝他沒有選文科而選了理科。
  林安琪也是一個興趣廣泛的人,在這方面,她和劉德華不謀而合。
  她也報名參加了話劇團,而她選擇的是演員組。
  林安琪也應該清楚,劉德華和李萍之間,再沒有發展的可能。所以,她和劉德華的關係,便有了某種轉機,不再像從前那樣,見了面僅僅是一笑了之。
  兩人常常也會說些話,但是,似乎很難再有以前的親近。相反,更多時間和他在一起的,是張家盈而不是林安琪。
  劉德華沒有對張家盈做任何表達,他們的關係,同樣是一種彼此間的默認。而劉德華也從未將自己和張家盈之間這種朦朧的情感告訴林安琪。
  話劇團選擇的第一個劇本是曹禺的《雷雨》。
  《雷雨》是用國語寫成的,讓香港學生在臺上演出,會有很大的難度。20世紀50年代,因爲大量內地人涌入香港,尤其是上海的整個演藝圈,有一半搬到了香港,致使香港的電影、戲劇,基本以國語爲主。但僅僅10年之後,國語環境便被粵語環境淹沒。後來出了個黃,創作了大量粵語歌曲,結果,連歌也粵語化了,國語在香港漸漸失去了市場。到了20世紀70年代,在香港幾乎再也見不到說國語的人了。劉德華他們要將《雷雨》搬上舞臺,第一件事,便是要對劇本進行粵語化改造。劉德華自然成了編劇組的主力。
  如果很熟悉國語,要完成這種改編並不難。可當時的劉德華,對國語沒有太多瞭解。別說是他,就是學校的那些老師,也難以找到幾個非常熟悉國語的。爲了完成這項工作,他不得不收起自己貪玩的天性,只要有一點點時間,便往學校圖書館裏鑽。查資料,瞭解曹禺寫《雷雨》的時代背景,查閱某一句話,在國語中的準確意義,從而找到粵語最精確的表達。
  對於這項工作,林安琪是不會有興趣的。張家盈則不同,她的興趣極其濃厚,幾乎每天下午,她都和劉德華一起呆在圖書館裏,協助他查閱資料,做筆記。然後,在他離開學校時,她會和他一起走。
  負責排戲的老師非常欣賞林安琪,覺得她那張臉非常特別,可塑性高,白露的角色,非她莫屬。林安琪既要參加排球隊的活動,又要全力以赴排戲,每天的日程安排得滿滿的,沒有絲毫空隙,即使劉德華想和她多接觸都不可能。如此一來,反倒是給他和張家盈經常在一起提供了機會。林安琪太忙了,對劉德華和張家盈之間的關係,似乎一直都不曾覺察。至少,她在沒有確認此事之前,不會輕易相信。
  幾乎每天早晨,劉德華都會和張家盈呆上一段時間。他特別喜歡在清晨時她的頭髮散發出來的香味。他說,那時,她的頭髮有一種青草的清香,非常好聞。
  《雷雨》在學校演出的那天,學校所有的師生匯聚一堂。
  劉德華站在後臺,緊張地看着臺上的演出。對他來說,這是他的第一個劇本,雖然只是改編,畢竟融入了自己的許多心血和創造。演出是否成功,與自己有着很大的關係。所以,他就像是一個等待兒子出生的父親,那種緊張程度,超過了其他所有人。
  演出非常成功,演員開始謝幕時,場下掌聲雷動。劉德華心中懸了好久的一塊石頭落了下來,那種喜悅,無以言表。他迫切地想和別人分享這種心情,於是,用目光向臺下掃去,尋找到了坐在臺下的張家盈。她顯然清楚這臺戲對劉德華有着特殊的意義,所以,她成了積極的支持者和熱情的關注者。
  當劉德華的目光掃向她時,她的目光也正在向臺上尋找他。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張家盈舉起一隻手,伸出兩隻手指,衝着他做了一個表示勝利的動作。劉德華則報以開懷一笑。
  劉德華以爲這只是他們兩人之間的默契,不會有其他任何人瞭解。可是,他錯了,這一切,被一旁的林安琪盡收眼底。謝幕結束,她回到後臺,劉德華正在收拾那一堆散亂的劇本。她直接走向他,在他面前停下來。後臺有點亂,他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存在,直到面前出現聲響,他才吃了一驚。
 
他首先看到的是面前的一條項鍊——生日時他送給林安琪的那條。他擡起頭,滿臉怒容的林安琪站在他面前,憤憤地對他說:“我不要了,還給你。”他一下子被眼前發生的事情驚呆了。呆立的瞬間,他的腦子飛快地轉動。待他想起要詢問林安琪時,她已經抓起自己的衣服,快速走了出去。他心中一急,立即追上去,攔住她,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做錯了什麼?”
  她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你做錯了什麼?你不要以爲自己做得隱祕,我全都看到了。”說過之後,一側身,從他的身邊走過。
  他再次愣了一下,轉身追過去,將她堵在了學校禮堂後的樓梯間。
  她停下來,並不看他,眼睛卻突然紅了,眼眶裏,一瞬間盈滿了晶瑩。那一瞬間,他明白了她是愛自己的,這種愛比他所想象的要深得多。那一瞬間,他愧悔至極,知道是自己背叛了她,對不起她。可是,這種話,對性格倔犟的劉德華來說,他又覺得難以說出口,只是那麼站着,和她默默相對。過了很長時間,他才終於說:“安琪,對不起。”
  這句話像錘子一樣擊中了她。她看了他一眼,眼睛眨動了幾下,大顆的淚珠,迅速順着臉頰滾落下來。看到她流淚,劉德華有些慌了,那顆心,像是被那透明的液體猛地刺了一下,一陣疼痛襲來。他再一次說:“對不起。”她說:“我對你感到失望。”
  劉德華正想做一番解釋,林安琪卻在此時低頭掩面轉身離去。
  看着她遠去的背影,他的心像被刀割一樣疼痛難忍。他絕望地想,這次是不是徹底結束了?就這樣結束了嗎?在那一瞬間,他才真正明白,自己愛她,竟然已經是如此之深,沒有人可以替代。而現在,這一切似乎無可挽回了,隨着她的離去,他的整個心靈,空蕩蕩的,無所依附。他在那裏站了很久,直到天快黑了,纔不得不向巴士站走去。
  坐在巴士上,他覺得胸悶得厲害,便將窗子開得大大的,讓外面的風向自己吹過來。他呆呆地坐在那裏,手裏緊緊握着那條水晶項鍊,回想着和林安琪在一起的一幕幕,心中被特別的溫馨充溢着。想到她將項鍊扔給自己時的那種決絕,他陷入了從未有過的絕望。悲傷如潮水般涌來,他再也忍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他不想失去她。可是,能夠有什麼辦法讓她回心轉意?或許,從此之後,應該好好地練排球,增加和她接觸的機會。只要自己努力,她也許會原諒自己,重新回到自己身邊?即使她不肯重新接受自己,這也可以讓自己今後的日子變得充實起來吧。整個晚上,劉德華都沒有睡好。只要一合上眼,就開始做夢,而且所有的夢都是同樣的,全是林安琪怒氣衝衝地走到他的面前,將項鍊扔給他的鏡頭。
  日後,劉德華談起此事,說是夢。這種可能性不是不存在,其實還有另一種可能,那就是整個晚上,他處於半夢半醒之中,腦中反覆出現的,並不是夢,而是對當天發生的那件事的重複回憶。每一次重複,對他的打擊都加重一次,最後,他已經面臨精神崩潰了,一旦出現她將項鍊扔給他的鏡頭時,他便大聲地說:“對不起,安琪,我知錯了。”
  這一夜,他翻來覆去,好不容易捱到鬧鐘響了。他立即從牀上爬起,匆匆洗漱完畢,背起書包出門,一路狂奔到林安琪家樓下。無論如何,他得對她說清楚,一定要努力讓她重新接受這條項鍊。
  林安琪準時出現了。
  她一眼看到了站在樓下的劉德華,腳步立即慢了下來。她顯然在猶豫,而他的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上。他知道,如果她此時轉身,從另一面繞開他,那麼,一切就似覆水般難收了。下一步該怎麼辦,他卻茫然。
  林安琪的腳步雖然慢了,卻並沒有停下。她慢慢向他走了過來。
  他喜出望外,連忙說了聲:“早晨好。”
  她並沒有回答,而是一直向前走着。他再一次陷入絕望之中。他做過各種設想,如果她躲開他,那就沒戲了,如果她迎着自己走來,那就代表着雲開日出。可是千慮仍有一失:她從他身邊經過,同時又視他如空氣。離他越來越近了,他心中的絕望,如同漲潮的海水,急速上涌。終於到他身邊的時候,她極其突然地說:“這麼早?”
  這3個字,比世上任何動聽的語言都令劉德華狂喜。那一剎那,他幾乎想跳起來高呼,也想將她摟在懷裏。可他不是那種衝動型的人,他只是頗爲平淡地說:“是的,我等你回去打排球。”林安琪實在沒料到他會這樣說,看了他一眼,哦地應了一聲,便無語了。
  劉德華補充說:“我反覆想過了,我不能放棄打排球,我太愛這項運動了。”所有想好的話,全都說過了,現在就等着她宣判了。她什麼都不說,只是站在那裏,咬着嘴脣,似乎在思考。
  那段時間極其難熬,不是度日如年,是度秒如年。他異常地忐忑不安,深知成敗在此一舉,如果她仍然不肯原諒自己,那他就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了。
  過了好一段時間,她突然說:“臺詞背得這麼熟,練了多少次了?”劉德華猛地一驚,暗想,她可真是太聰明瞭,連這個也看出來了?這算是宣判嗎?可這樣的宣判代表着什麼?死刑?無期徒刑?還是教育釋放?
  她向前走了幾步,突然轉過身來,臉上帶着一種開心的笑容,對他說:“不過,還是蠻動聽的。”
 
一切都煙消霧散了,劉德華正想衝上去牽住她的手,不料,她又不易覺察地反擊了他。她說:“你好像胖了,是該運動一下了。一定是躲在圖書館裏用功造成的,看來那地方,你今後得少去。”
  一場危機過去了,他和林安琪的關係,又恢復到了原來的狀態。
  早晨,他去接她上學,一起吃早餐,下午又一起參加運動,再一同放學回家。偶爾有閒錢也有時間的時候,他會約她去看一場電影,或者遇到特別的節日,和她一起上一回餐廳。一點都不浪漫,卻也是陽光燦爛,細雨和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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