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位置


人生的位置似乎是與生俱來的,無論貧富、無論貴賤,無論出生在哪裏,總是歸屬於某個家庭,無論這個家裏子女多少,總有一個屬於你自己的位置。但是,情況有時也有不同。

在獨生子女家庭中,父母對這個孩子的寵愛也許有萬千種,他們不用去爭,位置早已擺在了那裏;在多子女家庭中,聰明的孩子往往知道怎樣在父母面前爭寵。這個爭寵,就是在爭父母心目中那個位置。

小時候,一次去同學家,正趕上他家在喫晚飯。只見六個孩子圍着一個小圓桌而坐,每個人面前都有一個二大碗,桌子中間有一大盤鹹菜。主食上來了,是一大盆玉米麪粥,很稀的那種。每個人爭先恐後用勺子把自己面前的二大碗盛滿,然後就着鹹菜,有滋有味的喝起粥來。我當時就感到很奇怪,喫這麼差的飯菜,爲什麼他們每個人都很快樂?後來我才明白,那是因爲愛,是因爲位置。他們知道家裏不富裕,但是,他們知道父母愛他們,知道自己在父母心目中的位置。那麼,在六個孩子中有沒有父母最寵愛的孩子?有沒有父母不大喜歡的孩子呢?當然有。只不過,聰明的父母爲了不讓孩子心裏受傷,而不露聲色而已。

其實,在天底下,只要你活着,總會有一個屬於你的位置。你在班級裏,你在工廠裏,你在辦公室,你在別墅或茅舍裏,你在舞臺的中心或角落,你在飛機上或火車裏…

是的,無論你在哪裏,總會有你一個位置。無論這個位置是大是小,是顯赫還是平凡,你總有一個位置。

即使有一天,你失去了職業的位置,失去了社會的位置,亦或是失去了愛情的位置,家庭的位置,但是,最終還有一個大自然留給你的位置。只有當你離開人世時,纔會失去那個曾經屬於你的位置。

我們中國人,歷來把自己人生的位置看的很重。其實,這很不利於人生的成長。別的不說,即使是喫飯這麼簡單的事,也要分清主次位置。主賓和主人沒入座之前,其他人是不能隨便坐的。至於說到職場,領導人沒講話之前,其他人是不能隨講話的。這些,都是因爲位置。《水滸》中,盧俊義沒上山之前,第二把交椅一直空着,無人敢座。

有位置就有爭鬥。對位置的渴望和爭鬥,其實從原始社會就開始了,因爲,酋長和部落首領可以比其他人得到更多的物質享受和精神上的崇拜。在這裏,位置不僅代表了權力,也顯示出物質上的享樂和精神上的滿足。

到了封建社會,位置的爭奪愈演愈烈。皇帝位置是最顯赫的,但是爲了爭取這個位置,人們可以讓他有16種死法,除了病死亡外,剩下的15種全部是被人殺掉。而殺死他的這些人中,絕大多數都是他身邊搶他位置的那個人,其中就包括他的兒子、妻子以及父母親和兄弟姐妹。

到了現代,這種關於位置的爭奪,仍然充滿了社會的各個層面。大至總統、議員,小至科長、辦事員,莫不充滿了臺前幕後的故事。表面是晴朗的天空,一汪平靜的湖水,有誰知道平靜之下有多少暗流湧動?“兩虎不同籠”,“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都在赤裸裸的地暴露出人性的貪婪和醜陋。仔細想想,這又是何必呢?爲了一個位置,使本來平靜的生活,增加了許多累度。使生活變得不再那麼美好和快樂。

我常想,人們爲什麼非要去爭奪那個不屬於自己的位置呢?主要還是缺少生活的安全感。社會太複雜了,生存太不容易了,只有找到了自己認爲合適的位置,才覺得找到了安全感。否則就緊張,就孤獨,就恐懼。甚至連作家史鐵生也認爲位置很重要,他說“真正的孤獨,不是一個人在滄茫的大海上漂流。是在人羣密集的地方,在美好生活展開的地方,沒有你的位置”。看看,連孤獨也是因爲生活中沒有自己的位置。

我常想,如果我們能把人生的位置看得輕一點,就像隨便走進一個露天劇場,隨意穿過圓形看臺,在那些剩下的空位中,隨便找一個地方坐坐,如果沒有空坐,就在後排或過道中站着,像小時候用過期的電影票在電影院看電影一樣,只要無人驅趕,就一直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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