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馬雲的“一體兩面”

阿里當然該做遊戲。即使馬雲對前總理保證過不做,或向大衆表白過餓死也不做。逐利是商人本份,社會公義是聖人情懷。馬雲是商人,擺個“聖人”的姿勢是爲做商人服務的。失節事小,餓死事大,兩害相權取其輕。你瞧不起做遊戲的,若反倒被中國頭號遊戲公司騰訊給滅了,窩囊,笑話。

馬雲之前爲什麼說不做遊戲?媒體上講過故事,說馬雲看見身邊孩子被遊戲迷住,耽誤學業更傷害家庭。遊戲大多利用人性弱點掙錢,比如貪婪、惰性、無聊、傲慢、憤怒,陷進去出不來。這就是白粉。在這裏競爭,誰越能勾引人性弱點,就越能把玩家困住。

馬雲也不是真瞧不起做遊戲的。早年跟陳天橋交好,橋哥女兒慶生他從杭州趕去上海。後來兩人不和。馬雲又跟史玉柱成了鐵哥們,馬雲因爲支付寶被罵那會兒,大商人裏也只史玉柱出來兩肋插刀。史玉柱做的遊戲,是白粉裏的極品。老馬和老史有共同點:懂人性。老馬比老史高就高在,一個用人性去賣白粉,一個用人性去賣“理想”。

馬雲只是說錯話了。馬雲若不是老說錯話,名聲該比現在好很多。畢竟他是人中梟雄,商人中的翹楚。商人重利輕離別,自私一點狠一點,那是照着劇本演戲,大家都能理解。可若老想把自己塑造成“聖人”,不藏拙,把聰明用盡,把便宜佔盡,這是問題。

馬雲作爲個人對遊戲的好惡,不能跟作爲CEO對公司的業務決策關聯起來。這本身是不職業的做法。作爲一個商人來說是正確的事,對於一個“聖人”就是不可饒恕的。這是不聰明的做法。商業是商業,道德是道德。凱撒的歸凱撒,上帝的歸上帝。

把支付寶搶走,若就老實承認兄弟我也沒辦法,而不是要說這是爲國家利益爲產業規則,其實也沒人會多說什麼。阿里上市退市讓小股民虧錢,若就老實承認兄弟我沒用,而不是要說這是用心良苦擔當道義,也沒人會多說什麼。若就只是不做遊戲,而不是要用高尚字眼、用國家領導來背書;若只是靠做遊戲來打騰訊,而不是要找個爲了行業公平的藉口……太多了。似乎馬聖人真有那個自信,他說什麼同志們就信什麼。

馬雲不做CEO那會兒接受記者採訪,指着桌上一本《道德經》說,這叫“功成身退,天之道也”。可結果是,功沒成,身沒退,還着急上火的出來打架,都是俗人的短視、虛浮,哪裏是“天之道”。由此可見老馬是個真凡人,別要求太高。

馬雲不僅找國家領導背書,還找老祖宗背書,這是不智,不孝。老子說“上善若水”,馬雲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火性子。水低調,火高調;水若明鏡,火若神明;水往下流,火往上竄;水順地形,火善借勢。老子就話不多,守拙,守柔,守靜,守中。馬雲就整天嘰嘰喳喳,賣乖巧顯聰明,教育這個打擊那個,飆勇鬥狠,不折騰不舒服,做事極端。

拜託,以後別再拿《道德經》說事。當然,打太極是鼓勵的。空談敗名,實幹健身。

馬雲爲什麼總是說滿話,說錯話,把人當傻子。這個裏面有他的弱點,也有他的優勢,這是一枚硬幣的兩面。聰明如馬雲,也不能把這一體兩面分開。

阿里香港上市時80%員工是銷售,他們是靠“說”打天下的。阿里起家不是靠實打實的產品,而是靠“無中生有”。馬雲說阿里是一家“賣理想”的公司,用這個理想去說服買家和賣家,撮合到一起。理想是面大旗,所向無敵。營銷即產品,“說”就是“做”,這是阿里的基因。騰訊是反例,產品即營銷,“做”就是“說”。馬雲是戰略家,營銷家,演說家。阿里帝國的根基就是這些優勢鍛造成的。物極必反,這種優勢到了極端就變成說滿話,說錯話。少說一點,是佈道理想,多說一點,就是蠱惑人心。天上地下,一線之隔。老馬在這條線上隨腳出入。

現在可以回答那個問題,馬雲爲什麼要不辭辛苦不嫌麻煩去做“聖人”。賣理想,就得高於理想。服務人民,就得以天下蒼生爲己任。老馬做的這種事,尤其做事的方式,倒逼他去維持這個形象。

上面寫的,不重要。下面寫的,可能重要。

這個成功的馬雲,跟那個老說錯話的馬雲,是同一個馬雲。那個導致他成功的技能,跟造成他說錯話的緣由,來自同一個基因。而更合理的邏輯可能是,馬雲是被培養出來的。他這麼做,纔會成功,這麼說,纔會有力量。有的人,勸他沒反應,騙他就來勁。老馬要成功,須練熟這一套。老馬給人洗腦,可有人就是願意被洗腦。當他歷經艱辛終於成功,卻也不可避免的變成了現在這般習性。這個土壤,這個環境,這個世道人心,鍛造了馬雲。

無路你崇拜他還是不喜歡他,我們都出自同一片土壤。馬雲被老外叫成Jack Mao。毛老人家身上這麼多優點和缺點,卻也不是孫猴子從石頭裏爆出來,他是國人生、國人養、國人所選擇出來的。眼下《紐約時報》把馬雲、陳光標當成中國的標籤。你若看不慣這兩位的某些作爲,那你就要提醒自己:你也是中國的一份子;誰誰誰忽悠你的時候,你也感恩戴德鼓過掌。《紐約時報》並非在說這兩個人,而是在借這兩個標籤說他們印象裏的中國。一顆樹上兩朵花,樹根下面滿是泥。

可以解剖馬雲,也要理解馬雲。

當然,這片土壤裏啥都有,啥都能長。不僅長了馬雲、史玉柱、陳光標,還長了馬化騰、李彥宏、周鴻禕、王石、任正非、王功權。你是什麼種子,就吸收什麼營養,長成什麼花。要搞清楚老馬脾性的養成,還得從他的天性和童年裏去找。

最後,倒真期望馬雲至少對他說過的有一句話負責到底:永不放棄。

帶着阿里跟微信玩到底。那一句“爲抗擊微信壟斷而驕傲”,還真有點份量。自然壟斷太可怕,微信需要被制衡。這不僅對行業好,對用戶好,其實對騰訊也好。當外部有強敵,國家才倚仗將才、賢人,那些官僚、太監、吸血蟲、溫吞水們纔不會過於囂張,慢慢蛀空一個國家。這4種雜碎,阿里有,騰訊也有。公司越大,實力越強,壟斷越穩,那就資源越多,土壤越厚,雜碎的空間就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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