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清明(上)




“清明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慾斷魂;借問啤酒何處有,冰箱裏面沒半樽。”王羽懶洋洋地躺在牀上看電視,一邊嚼着薯片,一邊眯着眼睛叨唸道。

“王大詩人,這首詩有點不大對勁吧?”

“阿秀,快去買點啤酒與爆米花回來。”

“我要出去啦!”良秀蹲在一邊繫鞋帶。

“那不是剛好嗎?順便帶點零食回來。”

“我中午不回來的。”良秀正要伸手開門,忽然王羽從牀上迅速起身,擋住去路,睜大眼睛打量他那身運動服,問道:“喂喂喂,好不容易譚教授給我們放天假,你折騰個啥?”

“我又沒說去發掘場,你……”良秀還未說完,王羽立即按住他的肩膀,奸笑道:“老弟,你行蹤越來越可疑,去哪裏?老實交待!”

“臭小子,回你牀上睡覺去,我要上山!”

“上山?”王羽望着良秀離去的背景,眼睛骨碌骨碌打轉,努着嘴開始喃喃自語。

正值清明時節,一場春雨後,空氣倍感清爽,茂盛的大樹在風中輕輕搖曳,一片“紗啦紗啦”聲在叢林中迴響,晶瑩的水珠在綠油油的葉上晃動,淡紅色的杜鵑花藏在嫩草中吐露芬芳,一隻松鼠站在枝頭舔乾溼潤的毛髮,成羣的白鳥飛向蔚藍的雲空。

“天氣挺不錯的。”良秀陶醉在周圍美景之中,站在山道上貪婪地深吸一口氣,體味着原始森林的獨有氣息,忽然身後傳來“嗶嗶嗶”地喇叭響,嚇得他跳到路邊,仔細一看山道上好幾輛汽車駛來,這才讓他記起這個時節不少人到山上掃墓。

狹窄的山道上,車子絡繹不絕,路面變得擁擠,越是接近山頂,越是擠得水泄不通,良秀只能停下來,認真的翻查旅行指南,最後大膽地挑選一條通向山頂的隱蔽小道,可惜沒走幾步,他便責備自己太過魯莽,雖然旅行指南上印着這條供遊人上山的捷徑,但此路卻狹長陡峭,雜草叢生,加上石階早已陳舊破損,雨後變得泥濘難行,一點不像可行之道。

“哇”良秀不小心滑了一跤,幸好及時抓住一旁的樹枝才逃過栽跟斗的下場,他蹣跚地站起身,藉着堅韌的樹枝爬到一旁的山坡,氣喘吁吁地坐在一塊岩石上,埋怨自己道:“真是犯賤,怎麼選了這種爛泥路?”

耀眼的陽光透過樹叢打在良秀身上,地上那層厚厚的枯葉蒸發出刺鼻的腐臭,混濁的雨水積在雜草叢的窪地引來無數飛蟲,令人胸口發悶的“嗡嗡嗡”聲充斥耳蝸,皮膚上不自覺地激起神經質的騷癢感。

“這,這是……”良秀拭乾額頭的汗水,蹲下身繫好鞋帶,正準備離開,忽然不經意中眼光落在剛纔坐的那塊岩石,兩手輕輕撥開蔓草一看,驚叫道,“啊!什麼?是塊墓碑!”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得罪,得罪!”良秀迅速合攏手掌,在墳前拜了拜,但又抑制不了好奇心的驅使,暗暗打量着墓上的字,讀道,“唐曉鏡居士之墓,2004年11月4日,是去年的?還以爲是古墓,怎麼這麼荒涼?哎呀!還是快點走吧!”

良秀感到身體一陣寒,拔腿直衝山上,但這山間夾道本就崎嶇不平,加上雜草干擾視線,無論他如何急躁,也只能踉踉蹌蹌地行走,而在這種時候敏感而脆弱的神經戲虐般地再給他加上沉重的壓力。他開始幻想自己身後有一隻猛獸追逐着他,那是一隻巨大的、烏黑的、滿身絨毛的怪物,從血盆大口中飛濺着白沫,利爪與尖牙可以將任何血肉之軀撕個粉碎。

“天啊!我一定是在發神經,怎麼會有這種奇怪的想象呢?但是,但是……”良秀很清楚幻想可以製造出任何恐怖的怪物,這並不是他的精神已處於瘋狂的邊緣,而是長期以來外界那些不可思議的事物在他潛意識中已建立成一套奇特的思維邏輯,使他的想象總不按常理,他極力想擺脫那些歇斯底里的怪想,忽然止住腳步,用行動去低抗思維,但他少了回望的勇氣,只是屏住呼吸,集中精神傾聽。

“呼呼呼……”一個粗獷的喘氣聲,“嗒嗒嗒……”一個急促的腳步聲,良秀瞪大了眼睛一動不動,他開始懷疑那只是由於遐想產生的幻聽,但五秒鐘後他打消這種念頭,不得不承認那來自官能的感觸。一股體溫在向他背部漫延,那巨大的壓迫感隨之襲來,恐懼壓抑在心頭,體內形成一個旋渦吸附着體力與精神,良秀違背自己逃生的意志,像一隻待宰的羔羊立在原地,當然這其中還隱含他想看個究竟的好奇與膽怯作罷的矛盾。

一股蠻力粗暴地擁住良秀,他本能地“啊”一聲大叫,接着開始掙扎、反抗、推撞,那怪物似乎對良秀過激的反應出乎意料,猛閃到一旁樹叢,求饒道:“哇哇哇,我上輩子是與你有仇啊?”

“王羽?”良秀聽到聲音後立即轉身一看,憤憤道,“你這小子,怎麼來的?還這樣來嚇我?”

“是你自己嚇自己吧!”王羽走到良秀跟前,指着良秀蒼白的臉嘲笑道,“居然還嚇得臉色發青。無膽鬼阿秀,無膽鬼阿秀,無膽鬼阿秀!”

“臭小子,是不是想我殺了你?”良秀又羞又惱地嚷道,憤然地繼續前進。

“喂,喂,喂,開玩笑啦!怎麼這麼容易生氣了?小氣鬼!”王羽追了上去。

“你鬼鬼鬼祟祟跟着人家,我能不生氣嗎?”

“因爲你剛纔又不說上哪?我一好奇就跟來,又不想讓你發現,就只能這樣了。”王羽望了望荒涼的四周,問道,“不過你要去哪裏?怎麼跑深山裏了?”

“我要去山頂的靈覺寺,覺得你也沒什麼興趣,所以就沒提到。”

“靈覺寺?”王羽託着下巴問道,“你不會因爲上次的事想不開,想偷偷剃度,當個和尚吧?”

“你這白癡!什麼剃度?你這頭亂髮去剃還差不多!”良秀大叫道,正要抓住王羽的頭髮,王羽立即跑上前,站在山道上大喊道,“失戀青年上靈覺寺大解脫哦!”

“可惡的傢伙!我是因爲上次的事,想當面感謝一平法師纔去的,你這白癡,有種不要跑!”良秀一路上追着王羽,兩人奔奔跳跳地衝上山頂。

費了一個多小時,良秀與王羽走完漫長的山道,終於到達山頂,在茂密的的樹叢中,一座古剎呈現在眼前,古剎的山門莊嚴古老,山門的八字牆外,左右各立一座石坊,雕工精緻,相互對稱,門前一對石獅,雖然經歷了歲月蒼桑,但依然豎眉鼓目,威武神勇,正門上方橫懸長方形黑底金字匾額,上書“靈覺寺”三字。

“哇,好壯觀啊!沒想到這麼大的寺廟。”王羽拿出揹包裏的相機,立即“卡嚓卡嚓”地拍起相來,門口一位正在掃地的小沙彌迅速跑了過來,叫道:“喂,喂,喂,你幹什麼?”

“沒看嗎?拍照啊!這山門建得挺不錯的。”王羽持着相機繼續拍,小沙彌站到鏡頭前,說道:“這不叫山門,叫三門。”

“三門?”

“三門即三解脫門簡稱,稱寺院大門爲三門,取其入道之義。”

“哦,原來這門還這等來歷。”王羽拿起相機,正要按下快門,小沙彌又衝上來,叫道:“不能拍,我們這裏謝絕遊客的。”

“謝絕遊客?”王羽停了下來,與小沙彌對視着,兩人的眼神在空氣中摩擦,忽然王羽大笑起來,拉住一旁發呆的良秀,指着小沙彌說道,“看看看,阿秀,這小和尚長得好有趣!”

“有趣?”良秀端詳着眼前這個七八歲大的小沙彌,見他的皮膚白皙粉嫩,小巧的臉蛋有着淡淡的雀斑,鼻樑挺秀,兩隻眼睛又圓又藍,不禁問道,“小和尚,你是外國人嗎?”

“關你什麼事!”小和尚氣憤地拿着掃帚將枯葉掃到良秀腳下,說道,“這裏不歡迎遊客,快走啊!”

“我們不是遊客,來找一平法師的。”良秀說完,小沙彌偷偷瞄了他一眼,用老成的口氣說道:“別以爲報我師傅的名字就給你進去,沒那麼容易。”

“你這小傢伙還是磨人精,”王羽蹲下身,逗着小沙彌說道,“如果你給我們帶路,就請你吃饅頭。”

“饅頭?長毛怪,你太落後了吧?現在還吃饅頭,人家都吃什麼雪米餅、喜之郎、彩虹糖了。”

“你這小子,真是難纏,給你個鴨梨如何?”

“你土不土啊?現在流行吃火龍果、山竹、奇異果、哈蜜瓜,哪有人吃鴨梨?”

“算你厲害,我服了你。”王羽向良秀打眼色,示意他想個辦法。

“算了,我們走了。”良秀拉住王羽裝作正要離開,但又一邊暗說道,“可惜上陣子你師傅住院時託我們帶的東西就要遲點給他,你就轉告他一聲吧!”

“等等,等等,你有東西給我師傅?”小沙彌攔住良秀的去路。

“不錯。”

“交給我如何?”

“不行,這東西很重要,你師傅吩咐過要親手交給他。”良秀很認真地說道,小沙彌瞪圓眼睛打量着他,臉上帶着懷疑的神色,說道,“好吧!雖然你樣子很怪異,但我還是帶你去見師傅,你最好不要耍花招。”

“我樣子很怪異嗎?”

“我是長毛怪嗎?”良秀與王羽面面相覷,苦笑了起來。

“吱——”堅實的木門被打開,美倫美煥的景色映入眼簾,一座壯麗的殿堂坐落於廣闊的庭院,庭院的兩株古樹高聳入雲,樹身斑駁蒼勁,軀幹可數人合抱,七葉形的綠葉茂盛豐滿,枝頭開滿一串串俏麗的小白花,橘紅色的花蕊吐露淡淡的芬芳,花瓣上泛起的黃色,整個花串像是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面紗顯得有點白中帶紫,在綠葉襯托下,恰似一座座白玉小塔鑲嵌在綠叢之中,給莊嚴肅穆的寺院增添了無限生機。

微風含着院中的檀香迎面吹來,古樹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響,樹枝輕輕搖曳,花瓣像飄雪一般紛紛飛舞,像是來自北國的海市蜃樓。良秀陶醉在這國畫般的美景之中,不禁喃喃道:“好超然的樹,這真的是世上的植物嗎?”

“還看你們年紀比我大,居然連娑羅樹也不懂。”

“娑羅樹?”王羽與良秀重複着這個陌生的名詞。

“娑羅樹又名七葉樹,它可說是佛門的一種標誌,江南的庵堂寺院幾乎都栽有這種樹。”小沙彌得意地說道,“據古老傳說,釋迦牟尼是在尼泊爾蘭毗尼花園的一棵菩提樹下誕生的;長大悟道後用貝葉樹葉片刻寫經文,傳播天下,普渡衆生;後於80歲高齡時在印度拘屍那迦城外小河邊一片茂盛的娑羅林中兩株娑羅樹之間的吊牀上涅槃的。所以娑羅樹與菩提樹、貝葉樹被佛家合稱爲“佛國三寶樹”。”

“佛國三寶?”聽着小沙彌的話,良秀不知不覺地將腳步挪近娑羅樹,在好奇與仰慕的驅使下,伸手觸摸那茁壯的樹身,剎那間,一股莫明而強烈的感覺從手上的皮膚滲透全身,奇特的暖流洋溢在體內,加速了心血循環,眼前出現奇特的幻象,耳中響起悅耳的音樂——碧水藍天之間,花瓣如雨點般散落,身着霓裳的飛天在風中一邊奏着天籟之音,一邊翩翩起舞。

“喂,阿秀,你怎麼了?”良秀感到身子向後一傾,頭腦一陣昏眩,眼前的仙景迅速模糊,直到化爲那粗糙的樹身,才使他清醒過來。

“幻覺?”良秀摸着額頭,眨了眨眼睛,竭力回憶剛纔那破碎的片段。

“是不是貧血啊?站太久想暈?”小沙彌在一邊問道。

“不,沒事,沒事。”良秀深吸一口氣,仰望着高大的娑羅樹,猶豫道,“這樹……”

“這樹怎麼了?”王羽一臉狐疑地問道,良秀沉默了片刻,淡淡說道:“不,沒什麼。”

穿過庭院,走上臺階,進入了一間宏偉的大殿,殿門的牌扁寫着“大雄寶殿”四個幹勁的金字,殿中央供着釋加牟尼佛,兩側塑有十八羅漢像,屏牆後壁懸塑觀音像,四周寧靜肅穆,清煙嫋嫋,瀰漫着一種不可侵犯的神聖之氣。良秀與王羽踏足這聖地,兩人不敢交頭接耳,只是默不作聲地四周觀望,一路上緊跟着小沙彌。出了大雄寶殿,小沙彌一個勁地向東側的竹林走去,林內立着許多古老的石碑,微風蕭蕭,竹子微搖,綠葉飄落,鴉雀鳴叫,一種幽幽的鬼魅感在人心深處蕩起深深寒意。良秀感到思維又開始折磨理智,不切實際的聯想像疾病一樣隨着特定環境發作,他扼制縈繞在心頭的不安,想上前問小沙彌究竟,但王羽卻搶先問道:“小和尚,你不會是騙我們兜來兜去吧?”

“什麼?你這人怎麼疑心這麼重?”小沙彌努着嘴叫起來。

“可是,你帶我們來到處是墳墓的院子幹什麼?”

“你不是要找我師傅嗎?”

“啊!難道他……”良秀驚訝道,忽然遠處傳來一個洪亮的叫聲,道:“月光,你是不是又搞惡作劇了?”

“師傅!”一位身材高大的方丈走了過來,小沙彌叫了一聲,蹦跳地迎上去,叫道:“師傅,師傅,這兩個人說找你。”

“既然是找我,怎麼不從帶到方丈室,走到竹林幹嗎?”小和尚面對責備,臉上露出愧色,良秀迎上前笑道:“大師,還記得我嗎?”

“哦,你是上次醫院那個年輕人,叫,叫什麼秀來的?”

“遊良秀,上次真是多虧你的幫助,感激不盡,所以今天專門上來道謝,多有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兩位到方丈室歇息,月光,你快去備茶。”一平領着良秀與王羽穿過竹林小道,到了方丈室,三人互相介紹後,便聊了起來。

“剛纔真是嚇人,沒想到寺內有那麼多墳墓。”良秀坐在椅子上,打量着方丈室的陳設,覺得這房間除了牆上多了幾幅佛像,與普通的宅院並無二致,。

“都是那個月光害……”王羽正說道,良秀立即捂住他的嘴,笑道:“大師,這寺院真大,就你與月光打理嗎?”

“哦,因爲這地方實在太荒涼了,連出家人都不喜歡。”

“對了,大師,這是謝禮,”良秀從揹包裏,掏出一個大盒子,說道,“是人家送來的福建土產,綠茶糕子。”

“你太客氣了,還專程跑上山,送這個東西來。”

“阿秀,原來你還藏了這樣的好東西。”王羽在一邊說道。

“好像很好吃的樣子!”月光端着茶走進來。

“是的,月光,你試試看。”良秀將月光拉到身邊,拿了一個點子給他,問道,“一平法師,月光長得不像我們這裏的人?”

“當然了,一看就知道是個混血兒。”聽一平這麼平靜地說,良秀與王羽兩人反而啞口無言,都不知要從何問起,一平喝了一口茶,嘆氣道,“他四年前與父母在山裏走散,當時受驚過度,記憶混亂也忘記自己是什麼人了,只懂得指着天上的月亮,叫‘月光,月光’的,我見他可憐就帶到寺院,本來聯絡了當地的派出所,想將他暫時送到孤兒院,但他怎麼也不願意離開,就這樣住了下來。”

“原來這小子身世這麼悲慘啊?果然是童年陰影造成這麼怪癖的性格!”王羽含着熱淚激動地大叫起來,緊緊抱住月光,但月光扭曲着臉,掙脫道:“什麼身世悲慘?什麼性格怪癖?你這長毛怪,快放開我!”

“哦,好像他們兩個還挺投機的!”一平一本正經的說道,良秀苦笑着附和道:“這也算投機?”

“哇——”忽然房內一聲慘叫,王羽嚇得從椅子滾下來,良秀打醒精神四處張望,只見一平站起身,強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門鈴,是門鈴!”

“門鈴?”良秀與王羽異口同聲地問道。

“不錯,因爲寺院太大,人家敲門,我聽不到,所以門口有個門鈴,直通我的方丈室,”一平見他的解釋並沒有消除大家臉上那幅驚訝的表情,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都是上次那個電工,說什麼安裝個新潮的,所以變得這樣,月光,快去開門吧!”

沒多久,月光回到方丈室,身後多了三個穿着西服的男子,其中走在前面是一個身材較矮小的中年人,他穿着筆直的褐色西服,頭髮梳得油亮,表情嚴肅,眼神銳利,手中還提着一個箱子,後面兩個都是穿着同款的白襯衫,黑西服,打着黑領帶,三人來勢洶洶,讓人感覺有點不懷好意思。

“喂,阿秀,你看像不像黑社會?”王羽輕輕推了推良秀,小聲耳語。

“好像來頭不小,你不要亂說話。”良秀注視着一平,見他泰然自若,臉上完全不見緊張之色,三人進屋後,頭髮油亮的中年人迅速地將屋內幾人打量一翻,很客氣的說道:“想必您就是一平法師,忽然上門打擾,多有得罪。”

“你是?”一平問道。

“前幾天我打過電話來,我姓唐。”

“哦,是唐先生,我想起來,請坐。”一平招呼着三位客人,良秀與王羽立刻站起身,正想回避,但一平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不必離開。

“一平法師,你應該很清楚我們的來意,上次電話裏已提到的那件事。”唐先生迅速瞟了良秀與王羽一眼,沒有繼續說下去,一平立即理解他的意思,說道:“沒關係,你儘管說,他們是我的熟人。”

“事情是這樣的,家父唐曉鏡去年年底去世後葬在這山上一塊地,但是入葬不久,墳墓多次出現被人故意破壞,經幾次修復,但這種情況還是頻頻出現,直到最近事態越發嚴重!”說到這裏,唐先生將一個黑箱子放到桌面,臉上的表情變得凝重,沉默着。

 “唐曉鏡?好像在哪裏見過這名字?”良秀思索着,恍然大悟道:“啊!是山道那個墓。”

“年輕人,你見過嗎?”唐先生不經意中聽到良秀的話,立即反問道,良秀有點尷尬地答道:“不好意思,我剛纔的確是在山道見到這個墓。”

“一平法師,我不得不讓你看看這個東西,因爲如果你沒有親眼所見,可能無法相信問題的嚴重性。”唐先生輕輕將盒子打開,除了一平,其它人立即被嚇得臉色發青,捂住半張臉,紛紛議論起來。

“好惡心,這,這……”王羽喉嚨嗚咽道。

“一隻手,還沒有完全腐爛的手,也是家父的手。”唐先生低下頭說道,“那個破壞墓地的傢伙,今年清明將我父親的屍體肢解後,將一隻手投到我家門口。”

“哇,我受不了,那傢伙是不是心理變態的。”王羽在一旁說道,良秀向他擠了擠眼,示意他不要插嘴。

“事實上,這種事唐先生最好還是找警方調查一下,也許是令尊生前的仇家所爲。”一平平靜地說道。

“你說的有道理,我開始也這麼想,因爲家父經商多年,有幾個仇家也不奇怪,我之前找過警方出面,三個月來沒有抓到任何嫌疑犯,而且仔細想想,不管是不是仇家,將人家的屍體肢解,再投於他人門口,做出這種事的人,也確實荒唐,根本不像正常人所爲。”

“但是,我一個出家人,可以幫上什麼忙呢?”

“本來我並不同意家父葬在這裏,因爲之前聽過這一帶有許多恐怖的謠傳,但因爲當年家父臨終前堅持要葬在這塊祖墳,堅信這是塊風水寶地,不得已才下了這種決定。”唐先生從衣服裏掏出一張支票,遞到一平跟前,說道:“我聽人家說大師您是一位得道高僧,對這方面的事很在行,如果可以讓家父入土爲安,這張支票上的數字立即成爲這座寺院的善款。”

“阿秀,你看,你看,支票上好像有六位數。”王羽小聲對良秀說道,良秀一言不發,只是注意着一平的一舉一動,他不知心裏在期待什麼,只是知道如果當那張支票被收下時,這位出家人的人格在他心目中將大大受損,而他也不會道出自己此次到來的真正目的,這樣埋在心中那個謎也永遠也解不開,他的一生也許就這樣籠罩在不可思議的陰影之中。


返魂香:外型與普通香無異,氣味芳香獨特,有一定的催眠作用,用於術師招喚亡魂降靈,時間爲一炷香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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