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立交橋---- “迷橋”經歷和不方便後悔

迷橋”的經歷
雖然開車好幾年了,最近還是因爲走神經常走錯立交橋的出口。週日晚上又走錯了一次,結果多花了二十分鐘纔回到正路。想起有個新瓶裝舊酒的段子,說是本拉登的弟子到了北京立交橋就被轉暈了,根本沒法執行恐怖活動。另一個段子是說有個民警因爲被派往西直門立交橋而辭職,因爲實在是怕被人問路問暈過去。北京立交橋設計之複雜很多人都有體會。還有一些橋的設計更爲匪夷所思,我上個月去蓮花橋西南角的一個大廈,幸好沒開車去,出租司機說,這個大廈的人要去西三環北向的話,需要多花二十分鐘到兩公里以外的西客站掉頭,唯一的辦法是違章逆行。我當時在想設計這個橋的人爲什麼沒有用鉛筆把橋的各個走法做一個遍歷,竟然留有這種明證眼露的死角。
 
我常跟人開玩笑說,北京人的立體幾何和拓撲學一定比普通美國人強多了。美國的公路網實在乏味,右轉一般都是直接轉,左轉都是過橋右轉回繞,根本不用動腦子。不象在北京的立交橋口,我會經常發現一些“迷橋”(和迷路一個意思)的車子,要是有人好氣兒,找一天把北京所有的立交橋橋挨個走一遍,一定是個很鍛鍊腦子的事。不是有急事的話,我經常會把盤橋當作一種類似腦筋急轉彎的活動,欣賞一下這些千變萬化的設計。城市的設計有時就是民族文化的潛意識反應,比如外國人認爲中國文化的的特性:迷一般的神祕感,互不搭嘎的整體感,亂中有序的樂趣,無緣無故的複雜,自我中心的設計,都在北京的立交橋上體現出來。記得剛剛上路時,我需要把立交橋當作一種需要悟性的理解過程,有時會故意來回走幾次,以防下次從別的方向再度迷失。我不知道幾十年以後,會不會有科學家得出調查結論,發現北京的司機們患老年癡呆症的年齡要晚幾年,然後恥笑美國人的公路立交橋太簡單。乾脆明年把參加奧運的運動員拉去二環的立交橋做一個半天的旅遊,基本上對中國文化的精髓就瞭解一半了。
 
“不方便”後悔
迷橋其實是個老話題,其實可怕的是修改成本。如果橋走錯了,幾分鐘可以糾正,那麼我們大可把盤橋當作一種樂趣,可怕的是我們多數人發現走錯橋後至少十分種回不到正路上,加上一般下橋的第一個紅綠燈都不許掉頭,往往平均需要二十分鐘才能回到正路。所以人們只能走熟悉的道路,因爲嘗試新路的成本太高。爲此我還想到了一個關於後悔和寬容社會的邏輯:社會越寬容,人們嘗試新的東西的成本就越低,因此他們往往不需要後悔。社會越不寬容,就越不允許後悔,比如中國的高中分班制度,選錯了,就難以回頭,更不用說高考這種經常讓人追悔莫及的事情,還有某些年代人們的婚姻,往往是就算有選擇權,也往往將錯就錯了,因爲不敢後悔。社會資源貧乏,糾錯的成本就顯得很高,制度和輿論就會譴責糾錯的人,因此那些人不敢糾錯,只能後悔。
 
後悔其實是一種權力,而並非反覆無常的品性,因爲後悔其實是一種認知。如果一個體系的設計允許盤錯橋的人很快糾錯,那就保持了一個人敢於試錯的品性。立交橋本身難以學習,糾正的成本又高,這個纔是人容易後悔的根本原因。
 
說遠一點,後悔的多少反應了社會的寬容程度,象情感模式,大衆心理這類複雜的認知,本來就是反覆無常的,也許要很多次的反覆和後悔才能摸着一點方向。固定一種生活和套路,終其一生墨守成規,誰知道他們心理隱含着多少悔恨。
 
立交橋的結構,與社會的價值觀,乃至軟件架構的設計哲學,都應該把方便後悔做爲一個原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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