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母親的前半生

      我的父親五官蠻出色,年輕時有幾分林子祥的模樣,就是身材有些瘦小。年紀大了身體有些不好,也不怎麼愛吃葷,總愛喝酒,偶爾偷偷抽個煙,臉上越發沒幾兩肉,臉頰都凹陷下去了。

      平日裏他酷愛書法,喜歡讀書。以前家裏整個書櫃都是他買來的書。什麼《水滸傳》,《西遊記》,《紅樓夢》,《聊齋志異》,《相聲》,《故事會》等等名著雜質,都是他愛看的,買了很多很多。我們自然而然地也跟着看些書,練下書法。家中就我苦練寫字,跟父親有得比,後來他跟別人說起時,就說我二女兒的字好看,幾分像我。說罷臉上有些自豪。

      家裏是父親掌廚,母親白天夜裏都忙工作,都是父親顧好一日三餐,母親起牀就有得吃早餐。別人都說母親嫁給父親,是她三生修來的福分。但母親工作比較辛苦,沒日沒夜地,就是個體戶的可以自由些,跟客人聊聊天,逗逗趣,一日也過得很開心滿足。對了,母親是個裁縫。她的手工很精細,別人都對她讚不絕口。性格也開朗愛笑幽默,客人們都特別喜歡她,有事沒事就會過來找她談天論地,能坐上一天呢。

      父親脾氣比較倔,也愛嫉妒。他見不得母親和異性客人聊得太歡,有時還發脾氣,莫名和母親吵架,但很快又好了。其實父親是愛母親的,只是他的方式有些極端,像極了要把她禁錮起來,佔位自己所有。

      這樣的愛是自私的,也是讓人毛骨悚然的。



      母親很愛唱歌,也愛看戲。什麼時候隔壁村有人來唱戲,她必定要湊熱鬧的,我們也愛隨着她去看戲,覺得很有趣。

      很小的時候我們就開始幫母親幹活,幫她打下手,做些零散的工作。那時候常常埋怨別人家孩子放學後都可以去玩,自己卻在幹活,心裏多少會有些厭惡。現在長大了,母親也有了白髮,才知道體諒她的不容易。

      看到母親唸書時的集體照,可以說是班裏最好看的。照片有些模糊,但一眼總能發現她,真的很出衆。總愛綁兩條辮子,臉小小的,高高的鼻子,還有顆讓我羨慕不已的酒窩。我常常問母親,爲什麼我沒有遺傳到你的酒窩呢?有酒窩的十個裏面9個都會是美女,笑起來別提有多甜美了。估計父親就是被母親的笑容吸引了吧。

      母親說父親年輕時雖然不高大,但還是有些帥的,還有些文藝書生的氣質,還去很多地方旅行。後來就是工作調配原因,來到母親生活的地方,遇到她,或者可以說是一見鍾情吧。

      母親是18歲工作的時候認識的父親 。 

      父親那時候好賭,外面欠了一點錢。追求母親的時候,母親不喜歡他的,也讓他不要糾纏自己,但最終也被父親的倔強不放棄打動了  。母親說,有一天天很冷他也要來找她,鼻子都被凍到紅通通,鼻涕直流,那一幕很好笑,但母親就是那時候覺得自己有點猶豫了。沒談過戀愛的人,遇到一個人對自己全心全意的人的時候,也是容易被攻陷的。

      後來他們在一起了,不過母親的姐姐不同意。被愛矇蔽了雙眼的人,哪是別人可以說得清的。何況那時候認定一個人,很難再分開,也有了姐姐。

      父親還是很愛和母親吵架,雞毛蒜皮的事也要吵。那時候我們還小,也不懂母親流了多少眼淚,想了多少次離婚。但哪有容易的事呢?生活就是這樣了,終究要過下去。

      父親對兒女們很好,要零花錢的時候會給得很爽快,但他賺的錢也很少,基本都是母親在撐着整個家。所以那時候問母親要幾毛錢買零食吃,她都會把我們教訓一頓,完了也不給我錢。心裏總覺得母親肯定是不愛我。後來才知道她真的賺錢很辛苦,還有三個兒女要養,省吃儉用了大半輩子,都成習慣了。



      我比姐姐小了6歲,父親的工作單位時常有些旅遊活動,父親就會帶上姐姐,現在翻相冊還會看到他們去旅行的照片,在海邊的,在小店門口的,都是那時我沒去過的地方。後來我幾歲的時候父親就帶我去過一次湛江的湖光巖,具體記不清了,但肯定是滿心歡喜的。

      以前我和弟弟常常吵架,甚至還打架。有次我和弟弟吵起來,父親不分青紅皁白就說了我一通,我覺得他偏心,還恨他。不過想想我做姐姐的,又不懂得照顧弟弟,還欺負他,確實我有很大的問題。但那時候弟弟確實總跟我對着幹,後來漸漸長大了,關係就自然好起來。

      父親真的很疼我們。母親也一樣,但是母親工作忙,父親照顧我們多一些。

      記得小學五年級的時候我和弟弟要寄宿,天很冷,但我們衣服也夠穿。有一天父親早早地送來了幾件厚衣服,我們還在睡覺,他就擱在牀邊。後來他走了,舍友叫起我,說剛剛你父親來過,送了衣服過來。我就立刻跳起來,跑到走廊外面看下去,父親已經快走到校門口。這麼冷的天,他穿得這麼單薄,小小的身影卻又顯得格外地大,我就再也忍不住哭了。

      他們一輩子都在爲家庭付出。從他們決定生下我們那一刻起,就不再是爲自己而活,後半輩子的心思全在我們身上。再苦再累,也沒見他們埋怨過什麼。

      看到父親越發不理想的身體狀況,我們心疼,又於事無補。勸他少抽菸少喝酒,也不聽。他說,一輩子這麼短,開心就好。

      讓我感到欣慰的是母親現在有的是朋友約出來聚會,我勸她工作量力而行,不用太辛苦,多放鬆一下自己,畢竟我們都長大了,有自己的工作和家庭,不用太操心。只是父親還是會嘮叨母親總出去玩,也不管他,留他一個人在家孤零零的,耍脾氣了。我們就勸父親看開點,自己也可以約些朋友出來聚聚,他就總是一副“”我纔不需要呢”的表情,太倔了。

      現在最希望的,就是他們好好地,開心地,健康平安地過好後半生,那我們就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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