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世俗人,因何羨謫仙?

大城市,高樓大廈,鱗次櫛比,人流如海。

雖無限繁華,但因爲種種原因,其中人不一定是心滿意足。他可能會厭倦……不,深處人海中,他可能是厭惡!

王凡畢業五年了。他從很久以前就憧憬着大城市,畢業後如願來到大城市工作。但開頭卻不是那麼容易,大學生多的是,況且他與別人並沒有什麼不同,因此舉步維艱。

這與他所憧憬的不同。他以前就想着,在大城市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然後遇到自己的另一半,結婚生子。每天在不算太早的時候起牀,吃飯,然後上班。悠閒的時候泡一杯咖啡,霧氣氤氳,靜靜地看書。

但是一份份簡歷石沉大海,讓他不知所措,同時對這個所憧憬的大城市也充滿了恐懼與疲憊。但還好,他很狼狽的找到一份自己意料之外的工作。

他做了編輯。這是文學的天地,是一片聖潔之地,他自認爲不該去玷污,但並沒有選擇。

他以前也寫過一些文章,文筆一般般。但勤耕不輟,所以與普通人相比,他還是很有文采的。

就這樣,做編輯有五年了,五年來他轉了正,升了職,自己感覺挺好。

但家裏人時常打電話,語氣雖然委婉,卻總讓他不適。他們說:“旁邊的誰誰誰做了部門總管,一個月工資一兩萬。以前不覺得他怎麼樣,但是現在還挺厲害的。”每次聽到這樣類似的話語,他總是很憤怒,也很無力,只是默默的聽着。

王凡的工資六千多一些,跟那些人相比確實不怎麼樣。但編輯這份工作卻是他如願的,他心裏熱愛。他憤怒的原因,是因爲家人不理解。總是以錢作爲衡量成功的標準。他懶得去爭論,覺得沒有意思,太過庸俗!

“叮咚!”

王凡看了一下手機的短信,是大學同學的短信。大致意思是說要聚一聚,就在這座城市。畢竟畢業後就沒有見過。王凡目光轉向窗外,眼神飄忽,神遊天外。他回了一句好。

王凡簡單的穿了一件適合的衣服,打的去了那家酒店。酒店富麗堂皇,一看也知道消費很高。

“王凡,來了啊。你身爲本城之人卻遲到了。就差你一個了,裏面去坐吧,有個包間。”林雲飛錘了一下王凡,高興地說道。

林雲飛是王凡大學時期的好友,會說話,人緣也好。畢業三年,常有聯繫。

推開門,衆人圍着一張大圓木桌子,面色潮紅,談天說地。他們看到王凡,從上到下打量了一番。

“嗨,王凡,你可終於來了。趕快坐吧。”王毅伸出左手打招呼,露出了那豪華限量的手錶。他西裝革履,臉上充滿自信。

王凡笑笑點了點頭入座。

“畢業五年了,校園時光恍如昨日啊!”王毅感嘆道。

“是啊,有一次一個小朋友向我問路,他竟然叫我叔叔!我頓時一愣,心裏還在想,不是哥哥嗎?”林雲飛笑着說道。衆人聽聞也笑了,氣氛融洽。

“這你們就不行了吧,小朋友都叫我姐姐!”一個漂亮的女生得意的說道,臉上濃妝淡抹,笑意盈盈。曹亞琴,王凡費力的認了出來,絲毫看不出當初的影子。

“那是那是,你天生麗質。”一個男的笑着附和道。

“來,乾一杯。”

衆人舉杯,一乾而盡。

不由得的又聊起校園時光,懷念青蔥歲月,無憂無慮。衆人感慨萬千,畢竟那是純潔無瑕的一段歲月。

酒過三巡,衆人都有些醉意,從懷念校園時光聊到了現在的生活狀況。

“我覺得還好吧,就是天天沒有事做。逛街購物,我都煩死了。我老公不讓我出去工作,天天都很閒。”曹亞琴擺擺手說道,眉頭一皺,口氣顯得不耐煩,但是聽者卻感覺出她的自得。她把包包放在腿上,彷彿在找什麼東西,不過最終什麼都沒有拿出來,很顯眼地放在桌子上。

“我也是啊,天天忙這忙那。這出差那出差的,很累啊。老闆什麼都讓我做,特別信任我。真是有點煩啊。”王毅說道。自得,炫耀。王凡心生厭惡。

“你這個包很不錯啊。”

“這是我老公送我的,挺便宜的,也就十來萬吧。他就喜歡沒事的時候送我一些東西,我都告訴他不要送,他就是不聽。”曹亞琴不好意思地說道,又撥弄了長長的頭髮,容光煥發,尤其是看到衆人眼中豔羨之後。她也不忘誇讚王毅道:“你那隻表也挺好的。”

“不值一提。”王毅擺擺左手,燈光之下,銀白色的表折射出閃亮的光彩。

“嘖嘖。”林雲飛砸吧砸吧嘴,捏着嗓子,作怪道:“各位大佬,還請以後多多關照小的!”

“那是肯定的,都是同學,肯定要多多關照。你們以後有事找我,一定盡力。不過除了林雲飛。”王毅揮手說道,一副得意的模樣,對着林雲飛擠了擠眼。

“別啊!”林雲飛哀嚎道。

“你與我差不了多少吧,裝什麼裝!”王毅笑罵道。

衆人一陣哈哈,不能插話,在談過校園之後,他們沒有資格發言了。王凡坐在那裏,不發一語,眉頭微皺。

“王凡,你怎麼樣啊?記得在學校時,你可是文采飛揚啊。我可是你的忠實粉絲哦。”曹亞琴調笑道。話語雖然恭維,但神態語氣中顯示的卻是高高在上。

王凡一愣,笑着說道:“我啊,做個編輯工作,夠生活就行,還是比較滿意的。”衆人聽聞後笑笑,不再理會。

曹亞琴慷慨道:“以後有什麼麻煩就告訴我,不過你自己還要繼續努力啊。林雲飛不是你的好朋友嗎?沒幫你?你看他混的多好啊。”

王凡收斂笑容,面無表情,幽幽道:“我自己能做好。”隨即端起面前的酒緩緩喝乾,低下頭,不由得苦笑。

曹亞琴看了看王凡的穿衣,不過是一些低劣的雜牌,嗤笑一聲,轉向其他人。

接下來,成功者有意無意地炫耀自己的成功,衆人不斷地恭維,聽者飄飄然。王凡靜靜地看着,他感覺很噁心。正當他想起身離開的時候,林雲飛按住了他,低聲說道:“世俗之人,需要世俗之法。我知道你的心思,現在要多結交結交,以後說不定會有用呢?人脈啊。”

王凡眉宇間露出怒氣,道:“我討厭這樣,你知道我做不來。”

林雲飛嘆了一聲,道:“我們都是世俗人,不是不吃人間煙火的。你到現在還沒有適應嗎?你看看他們。”

王凡擡眼看到衆人的恭維、陪笑,如同一個個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失去本心,笑裏不知道暗藏着這什麼。權力?利益?本來純淨的同窗之情,因爲夾雜了這些,變得烏煙瘴氣,讓他很憤怒,也很無力。他深知林雲飛所說是對的,正因如此,纔會更憤怒。

俗話說的好啊,沒有人脈,在社會上便無立足之地。這點誰都懂,王凡也不例外。

這麼一想,這五年,他又怎麼度過的呢?記得寫了一篇文章,獲得了獎項,主編便給了他升職。主編教他寫文章,給他指點,亦師亦友。他一直承受的那個小老頭主編的照顧。突然間,他頓悟了,那個小老頭主編應該與他是一類人。

有人試圖與他搞好關係,不過最終小老頭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打着哈哈,巧妙避開。最終還是看着作品說話。

記得有一次偶然間聽到小老頭罵道:“什麼玩意!有這種心思不如多去讀兩本好書?哪裏都有這樣的人!”

他語重心長地對王凡說道:“我很欣賞你,你很努力,也有很大的進步,有自己的純潔之地。文學應該保持純潔之心。不,應該說每個人都應該有,不過隨着時間的推移,他們都丟失了。希望你能夠堅持。”此時他才明白小老頭的真正意思。

王凡坐在位子上,沒有離開,但也沒有奉承恭維。他靜靜地看着這幫行屍走肉,紅塵中沉淪,世俗中世俗。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那股世俗的惡氣。不由得一聲冷笑。

若是沒有小老頭主編,我是否會變呢?是否也會丟失那純潔之心?生活所迫,無立足之地……記得有位名人說過:當生活將你逼迫的退無可退之時,不要忘了你的身後還有一條路,那就是犯罪。王凡不由得一身冷汗……底線會一直降下去的,而慾望是不斷攀升的。

夜晚,繁星點點,衆人微醺,搖晃着迴歸來處,而後,天南地北,各自飄零。是否每個人都是表面一樣光彩?在那僞善的面具下,到底是怎樣?沒人知道。

燈光照耀下,王凡伏案,寫了一篇文章《純粹水晶,不染塵埃》。

在文章最後一部分他寫到:

在某處,有一座城堡。

它由純粹的水晶構造而成,晶瑩剔透,不染塵埃,折射出太陽的光彩,映照出彩虹般的絢爛。

可惜……它不被世俗所見。

也可惜,我們生在世俗,便只能適應世俗,最終化爲世俗,永遠也脫離不了,永遠也看不見那座城堡。

或許小時候匆匆一瞥,但隨着年齡的增長,最終消失不見,再也回憶不起來。

王凡泯了一口咖啡,霧氣騰繞,悠悠然地敲下最後一個句號。

身在世俗,淡然處之,何須違心放任自流?

剛一發表,有人評論道:“本是世俗人,因何羨謫仙?”

因何?因何?

林雲飛坐在車上,穿梭在夜幕中,他想到王凡臨走時說的話。

“我還是不會去裝,去奉承,因爲我覺得噁心。我討厭做作的人,這點你最清楚。”

林雲飛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

“你還是沒變啊……真好。生活快樂就行……不過,你真的是這麼的不求人嗎?只不過還沒有被影響到罷了。”林雲飛笑了一下,夜幕之下,霓虹閃爍,孤獨無所遁藏。做到今天這個位置,到底賠了多少笑臉?放棄了多少尊嚴?降低了多少底線?他已經記不清了。

只有在這夜幕之下,人們纔會脫去那僞裝的面具,露出那不爲人知的一面吧。

曹亞琴回到那一所大房子,這個稱之爲家的地方,男主人不在,空曠無一人。她醉的不成樣子,跌跌撞撞的打開燈,直直的躺在牀上,將那個名牌包緊緊地摟在懷裏,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在旁邊的桌子上有一份合同,上面寫着:離婚協議書。某處,一男子摟着一個妖嬈女子,笑意盈盈。

王毅在睡夢中醒來,看到手機信息,上面寫着:快點把我的表還回來。經理一職因爲一次重大失誤已經被開除了,由於多年揮霍奢侈,並無多少積蓄。現在不過一個閒人而已。一個男人,他此刻無張揚之態,也無自信風采,只能對月空流淚。

……

大千世界,利來利往。又有誰能夠保持着純真?堅守着自身底線?在那面具之下,皆是可憐之人罷了……

儘管人是這麼的讓人失望,但是人還是這麼的需要人。無可避免。

謫仙不應存在世俗。

不應該存在世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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