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隨筆】讀書筆記之《豐乳肥臀》

   一個由八個姐姐,一個弟弟,一個媽媽組成的家庭,在當年動盪社會環境裏沉浮、掙扎。
感觸:
   1)中國經歷了抗日戰爭,內戰,大躍進,文化大革命等重重磨難,一步一步才走到現在,真的很不容易。
         隨着中國經濟的發展,暴漏了各種社會問題,當下的年輕人關注這些問題時,同時也要心懷感恩。
 
   2) 珍惜親情,在和平年代的今天不會有戰亂時生死離別的激盪,在生活水平顯著提高的今天也沒有過去的心酸艱苦,但是它一直都存在,摘幾個段子.
        
        一九四一年二月十八日上午,上官想弟把一沓鈔票遞給大病初癒的母親,她說:“娘,欠店主的錢我已經還清了,這是剩下的錢……”
        母親驚問:“想弟,你從哪兒弄來的錢?”
        四姐悽然一笑,說:“娘,帶着弟弟妹妹回去吧,這裏不是咱的家……”
        母親臉色慘白,抓着四姐的手,問:“想弟,告訴娘……”
        四姐說:“娘,我把自己賣了……價錢還可以,店主幫着討了半天價……”
        妓院老鴇像檢查牲口一樣把四姐全身檢查了一遍,說:“太瘦了。”店主道:“老闆,一袋米就催胖了麼!”老鴇伸出兩根指頭,說:“二百塊錢吧,我做個善人,積點德!”店主道:“老闆,這姑娘的娘病了,還有一羣妹妹,再給她加點吧……”老鴇說:“嗨,這年頭,善門難開吶!”店主求情。四姐跪下。老鴇道:“好吧,我這人心軟。再加二十吧,頂破天的高價了!”
       母親身子晃了晃,緩慢地跌倒在地。
       這時,我們聽到一個沙啞嗓子的女人在門外大聲吆喝:“姑娘,走吧,俺可沒那麼多閒工夫等你!”
       四姐跪下,給母親磕了一個頭。她爬起來,摸摸五姐的頭,拍拍六姐的臉,揪揪八姐的耳朵,匆匆忙忙捧起我的臉親了一口。她雙手捏着我的肩膀,用力晃了晃,激情漫卷的臉猶如風雪中的梅花。
    “金童啊金童,”她說,“你好好長,快快長,咱們上官家可全靠你了!”說完,她的目光在屋子裏轉了一圈,雞鳴般的哽咽聲衝出喉嚨。她捂住嘴巴,像要跑出去嘔吐一樣,從我們的視野裏消失了。
         

      上官玉女二十多歲時,心理狀態還像個小姑娘,膽怯的小姑娘,畏縮的小姑娘。她終生都像蛹一樣縮在繭裏,生怕給家裏人增添麻煩。
      在那些沉悶多雨的夏季雨的傍晚,她悲傷地諦聽着母親嘔吐的聲音。雷在天邊隆隆滾動,風把樹葉吹得嘩啦啦響,閃電的氣味焦香撲鼻,但所有的聲音都壓不住母親嘔吐的聲音,所有的氣味都不如母親嘔吐的氣味濃烈。那些糧食落入水中的唰啦啦的聲響,令她的心陣陣顫慄。她盼望着這聲音趕快結束,又企盼着這聲音長久地持續。她厭惡母親嘔吐時那股胃液混合着血液的氣味,又感激着這股難聞的氣味。母親用蒜臼子搗食,砰砰啪啪,好像搗着她的心。母親把一碗散發着生冷的豆腥氣的生面糊糊遞給她時,熱淚從她盲目中滾出,美麗的大嘴痙攣着,每吃一勺麪糊她就滾出一串淚珠。她心中聚集着感激母親的千言萬語,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去年的七月初七那天早晨,母親臨去磨坊前,上官玉女忽然說:“娘,你是啥模樣?”她說着,就對母親伸出了那兩隻蔥白般的手,祈求道,“娘,讓我摸摸你。”
     母親嘆道:“傻閨女喲,都這步田地啦,還有這份閒心……”
     母親把臉湊到八姐的手邊,讓她的柔若無骨的手指在自己臉上撫摸。母親嗅到女兒的手指上有一股潮溼腥冷的氣味。“玉女,你該洗洗手啦,水缸裏有水。”
     母親走後,八姐摸索着下了炕。她聽到鸚鵡在樹下的吊籃裏咿咿呀呀地唱着愉快的歌,樹上羣鳥唧喳,蝸牛在樹幹上吐涎,燕子在房檐下築巢。她嗅着水的清新味道來到水缸邊,俯下身子,她的美麗的臉倒映在水面上,就像上官金童從水缸裏尋找娜塔莎一樣,但她看不到自己的臉。很少有人看到上官家這個女兒的臉。她鼻樑高聳,臉皮白皙,一頭柔軟的金髮,脖子細長,像戲水的天鵝。她感到涼森森的水濡溼了鼻尖,隨即淹沒了口脣,她把整個腦袋浸入了水中。腥鹹的水嗆人鼻孔時,她猛地清醒了,然後便擡起頭。她的耳朵裏嗡嗡地響,鼻子又酸又脹。耳朵眼裏啪啪響了兩聲,是水膜破裂,隨即她聽到了樹上鸚鵡的噪叫和鸚鵡韓呼喚八姨的聲音。她走到樹下,擡手摸了摸吊籃中鸚鵡韓沾滿鼻涕的臉,一聲不響地摸出了家門。
     母親擡起手背拭着腮上的淚,低聲道:“你八姐是怕拖累我才走的……你八姐是龍王爺的閨女到咱家投胎,現在時限到了,她一定是回她的東海做龍女去了……”
     上官金童想安慰母親,但一時卻找不到合適的話語。他大聲地咳嗽着,藉以掩飾心中的悲痛。
      
   3)活下去是人類最原始的需求
         這時,他嗅到了一股震盪靈魂的、甜絲絲的、香噴噴的新蒸熟的、熱烘烘的饅頭的氣味。他的眼睛大幅度地睜開了。他看到,那個炊事員張麻子,用一根細鐵絲挑着一個白生生的饅頭,在柳林中繞來繞去。張麻子倒退着行走,並且把那饅頭搖晃着,像誘餌一樣。其實就是誘餌。在他的前邊三五步外,跟隨着醫學院校花喬其莎。她的雙眼,貪婪地盯着那個饅頭。夕陽照着她水腫的臉,像抹了一層狗血。她步履艱難,喘氣粗重。好幾次她的手指就要夠着那饅頭了,但張麻子一縮胳膊就讓她撲了空。張麻子油滑地笑着。她像被騙的小狗一樣委屈地哼哼着。有幾次她甚至做出要轉身離去的樣子,但終究抵擋不住饅頭的誘惑又轉回身來如醉如癡地追隨。在每天六兩糧食的時代還能拒絕把綿羊的精液注入母兔體內的喬其莎在每天一兩糧食的時代裏既不相信政治也不相信科學,她憑着動物的本能追逐着饅頭,至於舉着饅頭的人是誰已經毫無意義。就這樣她跟着饅頭進入了柳林深處。上官金童上午休息時主動幫助陳三鍘草得到了三兩豆餅的獎賞,所以他還有剋制自己的能力,否則很難說他不參與追逐饅頭的行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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