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經不起懷念

流年,經不起懷念

回憶如沙,細細碎碎,似水流年,怕回眸,驚鴻照影。光陰荏苒,輕拾一段錦瑟年華於指尖,支離的過往卻有若薄暮清寒。

是否忘了撣去歲月累積在身上的塵埃,纔會在流年深處湮沒了記憶?但我分明記不起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忘記了與時間有關的一切……那些人和事都在我們成長的年月裏,漸漸霧化,模糊不清,然而總有那麼一個似曾相識的場景,會讓你心生悸動,久久難平。

轉眼已是夏末秋初,街邊的梧桐樹葉開始泛起點點焜黃,曲折的街道幽幽傳來二胡喑啞的旋律,我用目光撥開擁擠的人流,看到兩團刺眼的白髮,我認識他們,又怎能忘記?!

還清晰記得那是初夏一個下着大雨的黃昏,二老衣衫襤褸,手持發黃的竹棍,肩挎簡易木凳行至門前,突如其來的大雨阻斷了他們回家的路,爲了避雨,他們走上前來,興許是怕給我們添麻煩,就說等雨小些就走,依我看這雨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下來,就給他們遞了兩杯水,並招呼他們坐下,借這機會,便與他們攀談上了。他們是湖北荊門人,來成都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但由於先天性的雙目失明,只能靠着別人的施捨拮据度日,我們之間的談話總是時斷時續,因爲我知道有些話不能提及,生怕觸痛了他們滄桑悲涼的記憶,因爲人心都是敏感的,都有不可觸碰的死穴。在我們斷斷續續的談話持續了半小時後,雨漸漸收了,他們也要走了,我起身攙扶起二老走下階梯,就在雙手緊握的瞬間,我觸摸到了生命的本質——柔軟。

而今再次見到二老已是夏末秋初的黃昏,秋風滌盪了白髮,二胡嘲笑了過往路人,那手中空空如也的搪瓷碗業已盛滿了人世的悲歡,夕陽像一抹硃砂懸在天際,照在這血色的人間……

夜深,獨個歸家,走過幽暗逼仄的小道,有花悄然綻放,濃郁的花香溢出牆外,漫過匆匆步履,鋪滿幽暗的小徑。而我,總會在像這樣詩意的夜晚把思緒投向寂寥的夜空,深深凝望,似乎這樣就不會讓眼角的淚水滴落衣襟,沾染了凡塵。

好想借一次修行,去忘卻人間的悲歡。於古剎間,端坐一方蒲團,獨守一盞青燈,輕叩一樽木魚,默唸一頁經卷,從此暮鼓晨鐘,不計年月,山間四時,心之所向,興之所至,獨享一方雲水禪心,慢捻一撮綠茶,靜候一杯清茗,於杯盞間淡看人生浮塵,只爲平靜的心緒不再被紅塵慾念無端地牽扯,也許只有山水才能沉澱那段宿命的前因。

當夜落下帷幕,世事終歸入風塵,而我們只是人海中一粒飄忽的微塵,無所住,亦無所往,人間只是一個短暫停留的驛站,漂泊纔是永恆的歸宿。曾不止一次地思索,夜的存在到底是爲了展示喧囂背後的寧靜還是掩蓋浮華過後的哀傷?而我們就像一隻披着華麗羽翼的夜鶯,怎麼也飛不出黑暗的囚牢。

習慣一個人在夜幕中獨享寂寞,寂寞並不是一種自我沉淪,而是給浮躁找個沉靜的藉口,給疲憊找個依託臂彎,然後回想一些不着邊際陳年往事,當真要打開往事的枷鎖時,卻發現原來自己已經遺忘得差不多了。

人總是這樣,你想要忘記的時候,卻一直在心裏攀附纏繞,讓你心緒難寧。往事太多,不是所有的過往都值得懷念,人生一世,如同浮雲流水,過往覆水難收,記憶,只不過是時間散落在人間的片段,在模糊的印象裏,又何須在意憶起或是遺忘?

2012——七夕 作於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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