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時真的如此突然-記鄰家老大娘

中午陪廠家來搞測土配方的人吃飯,回來要開門的時候習慣地向旁邊看了看,沒有發現鄰居看房的老大娘,過去一般回來的時候老大娘只要在旁邊時都會問兩句的。她一個上小學的甥女坐在她休息的摺疊牀旁邊,我以爲她在寫作業,就上前看了看,發現不是,便問其奶奶呢,她說話聲音不大我沒有聽清。

      晚上負責找人給我們裝卸的人過來結賬,偶然間說道旁邊老人因爲一口氣沒有憋過來就走了,我一聽突然驚呆了,怎麼如此突然啊?昨天下午還一個人剝了快一小畝的玉米皮,怎麼突然就走了呢?當時我還和她說,天都黑了還不休息一會明天再幹算了,她說就那麼一點了,明天還有別的事忙活,明天還要掰蒜,家裏還有一綹地種上自己吃,也不用買了吧,兒子今晚輪到值夜班了,輪流值班到你了不值能行?媳婦也在忙着幹活......”,我打開前面的燈,給大娘說完最後一句話就關門了:“大娘我給你打開燈亮一點”,大娘笑了笑就繼續幹活了,今天是寒露,晚上已明顯地冷了。

     可是,現在讓我一再不願相信的是,老大娘這麼突然地就走了!人的生命果真如此脆弱麼?

     第一次到服務社的時候,門口一個正在忙碌的老大娘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當時她正在忙着用玉米皮編織盛蒜用的四方小框子,說放蒜不容易壞。同事問多少錢一個要買幾個回去用,老大娘笑了起來,說:“閒着沒事剛剛別人教會的,一個2毛5,一小時編不了幾個,別看大娘80多的人了,這點錢不看在眼裏,大娘送給你。”頭一次見面就見大娘如此開朗和有精神,完全不像80多的老太太,而且完全出乎我原本狹隘的想象。

     服務社開業之前,常常一個人在這裏看着冷清的店,實爲一般人之難以忍受,實無奈至極。因此常出來陪老大娘說幾句,同時也想學習瞭解一下當地的風土人情,80多歲的老人家在這方面絕對有至高無上的發言權的,任何理論在如此豐富的生活閱歷面前都會顯得空洞和無力的,所以我們需要虛心地向長者學習的。

    老大娘最爲開心和自豪的一件事是,把三個兒子都供出來了,吃公家的飯有了鐵飯碗,現在雖然個別孩子條件不是很好,但自己心情愉快,其他的都不算什麼了。小兒子買的這塊地皮,多年前花了10000左右,當時沒錢蓋不起來,現在才攢點錢湊點錢蓋起來,請了村裏的好不容易纔允許蓋。小兒子原來在學校教書,現在轉到當地黨校幹校工,自己開了個照相館,同時經營慶典業務。但是找的這個蓋房子的包工頭太不厚道,承諾9月1號就封頂的,但現在了連一層樓頂還沒上上,苦於包工頭是鄰居,不好意思催。本來是選好別的建築商的,但因爲其鄰居就是蓋房子的,擔心找別的來幹不好處關係,就讓他幹了,但據說幹活的工人都回家種地了,所以就一拖再拖,開工三個月了連一層樓板還沒上上!唉,這就是一個人情累贅,遇到這樣的人簡直讓人無語。他們因爲擔心門口的機器和建材被別人偷,所以晚上就自己過來守夜,平常晚上是其兒子和兒媳,其兒子值夜班時老大娘就和其兒媳一起擠在那個單人摺疊牀上看家。唉,這就是一個弱勢羣體所受冤枉的一個典型表現,如果其兒子在本地較爲強勢一點的話,如此包工頭敢一拖再拖麼?換作厲害一點的,早讓這樣的人還出所有的錢另找他人了,要是阿Q來了,早媽媽的罵他個狗血噴頭了,甚至手執鋼鞭將其痛打一頓了。

     大娘提到她過去買化肥的一件往事,她在一個個體賣化肥的那裏買了袋化肥,回家自己稱了稱,發現少了一斤,於是又用車推回去找那人,那人說大娘你別聲張,我多給你點算了。大娘說,這是近的,要是遠的誰還來找他啊?所有以後再不去買他的了,上一回當沒事,誰還會上你兩回當呢?所以大娘說相信你們“公家”的,以後光買你們的,不要那些私人的,不放心。提到這些,還真的有些坐不住,我們雖然提供了一個質量有保證的產品,價格也較爲低廉,但我們還是需要考慮一定利潤的,我們離真正的全心全意服務三農還早着呢!

    大娘的生活條件有些艱苦,一個人中午自己燒爐子,常下點麪條,喝玉米粥,鍋碗都放在外面,衛生條件非常不好,蒼蠅也亂飛。一次拿了個月餅給她吃,但別人說這樣的好意以後還是儘量避免,因爲萬一吃出不舒服不好。想想如今網上常報道的,心裏難免也產生了退縮,有好吃的東西想給點但又放棄了。如今的社會,他孃的到底怎麼了,風氣越來越壞了,原本真善美的一些東西都被一些垃圾給利用和糟蹋了,結果導致很多都亂套了。

一次大娘給我說,出來都不容易,伙食一定要搞好。可是再看看她自己,實在讓人有點心酸,但她說過,她現在心情很愉快的,所以看其精神一直很好的。因此一個人的精神氣是很重要的,正所謂哀莫大於心死,如果一個人沒有了精神和希望,那麼一個人真的就形同軀殼了。

   最忘記不了的一件事是,有次大娘竟然給我端來一碗玉米粥。當時廚具等都還沒配備,水又不能喝,好幾天沒有喝上熱水,一直是礦泉水,天天也都是出去買着吃,那幾天真可謂一直在抱怨中度過。最起碼的常識是兵馬未動,糧草先行,讓同志們上前線,後勤怎麼如此磨嘰呢?你不給前線人員主動解決好後患問題,士兵們能拼命流血打仗麼?那天中午一個人還沒有出去買飯,大娘可能知道我們當前的情況,竟然端來一碗玉米粥,實在不忍拒絕大娘的熱情,就收下了。大娘說是自己家種的玉米,剛磨出來的玉米麪,自己放了些菜葉,我嚐了嚐,感覺真是香,當時就想,城裏人吃的再好又怎麼樣,所謂的山珍海味,所謂的有機綠色,真正能吃上農家自己做的這樣放心綠色的飯菜有多少呢?

    廚房原來的兩個小窗戶不僅進蚊蟲等,而且還容易進老鼠,冬天也更受不了,所以就想堵上它。當時找來那個蓋房子的包工頭,看了看,他竟要60元工錢,當時就覺得也太黑了吧,感覺我們纔來或者是單位的就如此漫天要價麼?隨即我們決定自己堵上,和老大娘說了說,她說門口的磚你們使多少拿多少,不要錢,並且怕我不知道取什麼土好,還拿着鐵杴親自帶我去一個路邊挖黏性大的土,這些東西說實話我還真的不知道。一番折騰,窗戶終於堵上了,但錢還是要給的,20塊紅磚給9快錢,我不知道是多還是少,但又不好意思直接問,所以就給了大娘,我一再堅持給她,她就放在一邊,說錢她不動,回來交給兒媳,給她說說。錢一直怕給少了不好意思,也沒人可以問下一塊磚大概多少錢,現在感到安慰的一點是,經查一塊磚大概是3毛多點,也要因市場和運輸成本而異,但我想也該差不多的了。

     唯一感到遺憾的一次是沒能幫上大娘的一個忙。那時她說這幾天感到不對勁,也不大想吃飯,饅頭也不願吃,就想吃那種長條形狀的花捲,過去她一直是從那買的,且是用小麥直接換的。她拿出一小袋小麥,自己留的,想讓我去給她換點那樣的花捲回來。可是我的確不知道她說的那個能換花捲的地方在那裏,不然絕對不會猶豫的,也害怕給她換錯了。大娘也理解了,笑着說也不好意思指使我乾點事,剛來也確實不知道地方的。還好,後來來買化肥的另一個鄰居的兒媳過來後可能給她去換了,但現在多少有點自責的是,當時自己實在是有點懶了,不知道地方可以先去看看再說啊,這種不敢嘗試的心態無論現在還是以後都是要不得的,前怕狼後怕虎的還能走出多遠呢?

    多次想到這個當兒子的怎麼如此“不孝”呢?蓋房子再艱苦也不能讓如此高齡的老人在這裏看家啊,白天還好晚上要是凍着又怎麼辦?大娘給我說過幾次,現在感冒了,這兩天才開始來人打針,就是堵的慌,打了一針當時就好些了。可是,沒有想到的時,還是沒有越過這道坎,實在是太突然了。現在想想,老大娘一直引以爲豪的三個兒子,除了給老人自身一個精神安慰外,又讓其享受過多少幸福呢?他們可能都在爲了各自的子女忙碌着,可都把這麼勤勞的一個寶貴老人給遺忘了,還有,這樣的兒媳是否也太不稱職了,幹活再累或生意再忙也得讓老人吃好睡好一點吧?都說七十三八十四,老大娘今年八十二,但是那個只是迷信的說法,如果沒有這次意外,按老大娘的精神狀態和身體條件,還可多享受幾年幸福的晚年。

   最後,送上一份最誠摯的祝福給老大娘,願她一路走好,今後不用再剝玉米,也不用再惦記明天的掰蒜活,安息吧老大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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