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魚愛吃貓
打去年年底，各路公衆號就在發文，介紹疲軟的經濟形勢，描繪“資本寒冬”的景象，給大家敲響警鐘：2019年不會是繁花似錦、烈火烹油的一年。就業會收縮，公司會裁員，機構和個人貸款會變得越來越難。如果你有工作，請珍惜當下，如果你沒工作，請趕緊行動。
到了今年初，像說好了一般，許多知名大企業的裁員消息就紛紛傳來。阿里巴巴、京東、滴滴、錘子、美團、碧桂園……平常說出來都是如雷貫耳的名字，一分鐘燒的錢比普通人一輩子賺的錢還多，此一時節卻爆出大裁員。像錘子這樣有個不靠譜老闆的公司更是眼瞅着就要黃了。真是應了那句話：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其實還沒塌，主要是讓你體會那個意思）。
“經濟危機”這四個字終於離我們大家更近了一點。但平頭老百姓過日子，哪操得了那麼多閒心？火沒燒到自己頭上，所有人都不會對危機有一個直觀的認識。我的好朋友小Y，這幾天就經歷了這麼一場突如其來的職業風波。
小Y就職於國內某知名在線教育品牌，負責網絡銷售。底薪不高，但提成可觀。加班是平常事，好在小Y單身，無牽無掛，也能適應。一兩年幹下來，沒有亂花錢習慣的他，倒也攢了一些錢。
就在前天，小Y臨時約我出來吃飯。等到見了面，他臉上以往的隨和笑容不見了，只剩下惶然和無助，眼神都有點發直。我猜到出了大事，就一邊安撫他一邊問。說了好半天，他終於把事情說囫圇了：
原來他工作的那家機構，一夜之間居然解散了！大前天的晚上，正加班的小Y突然收到公司發的信息，告訴他從第二天起不用來上班了，具體上班時間另行通知。一臉懵逼的小Y擡起頭來，看見的是幾十雙和他一樣震驚不解的眼睛。辦公區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開始互相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幾個人脈比較廣的，手忙腳亂地向其他部門的人打聽消息。
過了一小會兒，消息來了，第一個版本的說法是公司的業務需要調整，所以暫停工作三天，之後就會恢復正常。聽到這個消息，許多沒心沒肺的人鬆了一口氣，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可更多的人卻沒有心安，因爲這條語焉不詳的消息根本沒有說服力。當天是週二，即使要調整業務，難道不能在週末進行嗎？爲什麼要犧牲三天寶貴的工作日？討論之下，大家都覺得事情蹊蹺，還得繼續打聽。
人多力量大，第二個版本的消息很快傳來：公司高層內部博弈，即將發生重大人事調整，可能會影響業務版塊，因此全公司放假，等待調整結束。這個消息更加不可信。高層再怎麼內鬥，也不會影響公司的正常運行，畢竟少幹一天的活都是多少錢的損失。連續兩條消息看着都不像真話，這讓大家坐不住了，辦公室裏瀰漫着不祥的氣氛，不少人心中已經在做最壞的猜測，但沒人敢直接說出來。
第三條消息過了將近一個半小時才傳來，這條消息是：數月前，某主要投資方撤資，導致公司資金鍊斷裂。剩下的主要股東挽救無效，已經決定關閉公司，所有團隊就地解散。善後事宜會由專門團隊負責。
這條消息是爆炸性的，也是最接近事情的真相。然而得知消息後，辦公室陷入了死一樣的沉寂。當你最壞的猜測成真的時候，你可能會產生一種虛幻感，覺得這一切不是現實，而是一場噩夢。小Y當時的心情就是如此。
打破沉寂的是一位姑娘輕輕的啜泣聲。她就坐在小Y的工位不遠處，經常和小Y一起吃午飯。公司解散這個消息對所有人不啻于晴天霹靂，小姑娘受不了，就哭了。小Y也覺得有什麼東西堵在胸腔裏，讓他連呼吸都變得不太自由。兩個保安進了辦公室，要求所有人收拾好東西回家。小Y木然地收拾自己的桌面，又和其他木然的同事們一起出了公司的大門。
公司的LOGO還在大樓的立面上亮着，耀眼奪目。誰能想到，這麼大的一家公司，事先連點預兆都沒有，說倒就倒了？那種虛幻感一直持續着，直到跟我見了面，小Y仍然覺得很不可思議。
我關心他的利益，問他：善後工作進行得怎麼樣？公司賠你們錢嗎？小Y說：正在進行，公司是真沒錢了，只能分批賠償員工，我不是第一批，只能先等着。那些總部的老員工和中層管理是第一批。
我知道這種賠償方案是不成文的規矩，但還是替他罵了一句：XXX，真是XXX。
他看着我的眼睛說：這次真的是顛覆我的認知了。我從前覺得，那些大公司啊，大機構啊，就像山一樣穩固，萬年不變的，就算我死後很久，它們都會繼續存在下去。我從來沒想過，一家全國都有名的企業，一家天天上頭部媒體打廣告的企業，會直接死在我面前，而且死得如此徹底，從皮到骨全化成灰了。你說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是確定的？
我拍了拍他的肩，說：這就是世界的真相之一。從來沒有永遠不變的東西，更沒有山一樣穩固的公司。你別看那些大公司日進斗金，風光無限，它們其實都是在暗礁海中航行，還要時時跟其他公司廝殺拼鬥，稍有不慎就會元氣大傷，一朝傾覆也是常有的事情。我們這樣的普通人，以前從沒親身經歷過大公司的覆滅，所以會覺得特別震撼。你這麼年輕就經歷了，也不是壞事，能讓你更加處變不驚。
小Y點頭，若有所思。
一頓飯吃完，我感覺小Y的精神好了不少。年輕人就是好，受到挫折也能很快恢復過來。他這兩天已經開始找新的工作了，我相信他未來的職場之路會越走越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