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幫集團李昊:“996”追求的是資本效益最大化

由 TGO 鯤鵬會舉辦的“全球技術領導力峯會—杭州站”於近日圓滿落幕,會上,獨角獸企業滿幫集團高級技術總監李昊帶來的《高品質交付:如何同時追求質量、效率與員工滿意度》主題演講給與會會員們留下了深刻印象。做好高品質交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中間涉及到許許多多的流程和利益協調,李昊以貼合實際、貼合大家關心的熱點話題“996”爲切入點,深度剖析了在質量、效率與員工滿意度之間該如何平衡的問題,以下是他的分享內容,希望他的經驗能爲技術管理層的你帶來啓發。6 月 14-15 日,由 TGO 鯤鵬會舉辦的 GTLC 全球技術領導力峯會總站將在上海舉行。

一個很有爭議的問題

雖然有幾十萬 star 的 996.icu,但維護“996”正確性的人還是不少的,主要是下面幾種觀點。

一是有追求的人比 996 還忙,“碼農”不用矯情而是應該珍惜奮鬥機會,老闆比員工辛苦多了,還扛着風險;

這當然是不太靠譜的觀念。老闆和管理層的收益沒有辦法完全和普通員工分享,壓力和風險也就不要希望普通員工來分擔。我見過很多公司,要做什麼,究竟怎麼做沒想清楚,CEO 焦慮得不行,就去要求大家 996,這其實只是在傳遞自己的焦慮而已。

二是認爲程序員目前處於整個產業的最底層,按照馬克思主義經濟理論,當生產力過剩的時候,生產者拿到手的回報就會下降,並且你不做這個工作,還有其他人等着做。

這也是不太靠譜的觀念。做技術的真爛大街了嗎?從我幾百場的面試下來,感覺靠譜的程序員仍然是“賣方市場”:他們的機會很多。另一方面,如果你覺得他們是產業工人,上班對他們就是工作,大家的要求也不過是“依法辦事”。

其實我感覺可以冷靜地看一下這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問題,不要一上來就是那麼對立的姿態。

高強度工作不是一個現在纔有的問題

1928 年冬天,凱恩斯發表了一篇文章,題爲《我們後代的經濟前景》(Economic Possibilities for Our Grandchildren)。文中凱恩斯預測到 2028 年,因爲生產力不斷髮展,人類每週只需要上 15 小時班。

羅素不但在《幸福之路》裏說,“一個人覺得自己工作重要是精神失常的前兆”,他甚至在 1930 年專門寫了一篇《閒暇頌》歌頌慵懶的生活狀態。

這兩位都覺得,當時的文化癡迷於將工作本身視爲崇高追求,而不是將其視爲一個完整生活的一部分,對文明的發展大大有害。

利茲大學商學院經濟學教授大衛斯賓塞後來研究說,公司高管、經濟學家和政治家讚美癡迷工作的這種姿態至少可以追溯到 16 世紀歐洲重商主義的興起:“僱主一直在努力消解工作無法吸引人的本性,希望通過各種宣傳讓大家喜歡甚至追求它。”

高強度工作不是一箇中國纔有的問題

不管是 Amazon 的高壓管理制度,還是每天睡 4 個小時每週至少一個通宵產假休 11 天的梅姐,還是 Musk 在 twitter 上教育大家 40 個小時一週的工作無法改變世界實際上,全世界都有一些很拼很瘋狂的人。

這麼一個古老,又普遍的問題,爲什麼是中國軟件行業爆發了 996.icu?要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首先看看,爲什麼是軟件行業,再看看爲什麼是中國。

爲什麼是軟件行業

因爲軟件的複雜度,我們很多時候不知道怎麼度量和改進軟件團隊的效率和質量,如果靠經驗估計出來的時間點等得不到老闆和相關利益方的信任,就只能以加班來“拼”。

爲什麼是中國

主要原因當然是我們還很落後。這些年國內的研發水平有了長足進步,但是工程能力和組織能力還是有很大提升空間的,特別是大多數的中小公司,這屬於發展中的問題。

另一方面,有時候國內這種拼法,多少有把名利上的成就作爲成功的唯一標準的原因。這也屬於發展中的問題。

發展中的問題,只能靠繼續發展來解決。

怎麼辦

怎麼解決呢?靠信任是不行,靠信念也是不行的,還是要講究科學的方法。

你只能去管理你能度量的東西。

那麼該怎樣發展我們的管理手段,解決這裏面的問題?

首先什麼是效率?究竟怎麼去度量一個軟件開發的效率?以前有很多辦法:數代碼的行數,記 Time records。一個團隊一個迭代能做什麼,其實算的是這個團隊的容量,並不能直接體現你的效率。還有一個問題是它關心的是個人不是團隊,如果大家喜歡看籃球足球就知道,現在很多統計都是看團隊而不是看球星的,軟件開發作爲一個複雜的社會化活動,只看個體的效率,這個是不對的。

另外,我們很多時候通過排 story points 等方法,追求對研發資源的利用率,把產品、開發、測試、設計等各個團隊的工作都排得滿滿當當。這種做法是不是就會提高效率呢?我們可以看看下面這個排隊理論裏面的數學原理,叫做“Little’s Law“。

這個定理揭示了,如果你隊列的資源佔用率非常高,那就很容易出現死鎖。公司把各個職能的團隊在迭代裏面都排得非常滿,出現任何變化都插不進去新任務,就會死鎖。所以在公司裏應該注意:一是減少資源的使用率,留出空檔做技術建設或者是臨時需求;二是通過看 WIP 的數據,跟蹤每一個員工同時進行的任務是不是太多,會不會有上下文切換太頻繁的問題。

我們公司衡量效率的指標一是 Lead Time,二是部署的頻次。Lead Time 是指從用戶提出一個需求,到這個需求被滿足的時間。在軟件開發的上下文裏面,我們主要是記錄從需求確認,到功能被開發出來並經過測試驗證,最終上線到用戶可用的時間。

部署頻次可以很好到反應工作效率,並且也體現公司整個基礎設施建設到質量。能夠按需隨時發佈版本的公司,在國內還是不太多的。

質量怎麼樣衡量呢?我們在公司裏面衡量質量有兩個:一個 MTTR,就是你的系統出問題之後從感知到恢復正常需要的時間。第二個是變更的失敗率,就是針對生產環境(包括了灰度環境)的變更(包括 release 和配置兩個維度的變更)失敗率(是否導致了服務降級,服務失效,需要 hotfix/rollback/patch)。

我們選定了這四個指標來衡量我們的效率和質量之後,還做了很多的腳本和工具,把這些數據自動的收集起來,生成一個 dashboard,投到公司研發團隊辦公區的牆上,讓大家一起來追求和提升。實施了一段時間之後,可以明顯看到公司不僅僅是效率提高了,整個質量也有了明顯的提高。但是這裏要提醒一點,要做這樣的動作,對公司文化是有要求的。如果公司的文化不是一個很開放,允許犯錯的文化,收集的這些數據可能就會是假的。

員工滿意度

我們最後來說說員工滿意度。要做員工滿意度,我們首先要關注研發團隊的文化。這實際上也是可以度量的,下面是北歐的社會學家 Ron Westrum 給組織的分類,一種是誰的權力大誰說了算,組織裏面對信息的分享和流動有恐懼感,會因爲政治原因隱藏或者是更改信息。

第二種是講規則。這種是國內大部分公司的狀態。每個部門都希望能夠按照自己的規則來,哪怕這是影響最後的結果交付的。

第三種是面向效率,關注如何達成目標的組織狀態。

很多時候,你對自己的組織屬於哪一類有數了,就知道怎麼去改進它了。

然後,我們很多公司沒有做職級體系,沒有明確什麼樣的行爲會獲得獎勵,什麼樣的行爲會被懲罰。作爲公司的管理者一定要建立一個公平、公正的環境。我們經常說勤奮的工作不會“殺人“,但是環境不公正其實會。

另外作爲一個技術管理者,一定要把員工當作一個產品去做。這個在國內的公司裏面確實做得不太好。關注員工,投資員工,讓員工獲得發展,其實是比投資某些技術或者固定資產,要划算的。

最後就是每一個技術管理者要切實落地最佳實踐,特別是技術的最佳實踐。在敏捷流程推了這麼多年以後,我們和很多同行都發現,技術上的最佳實踐發揮的效果仍然是比流程上的最佳實踐要大的。當公司有良好的 code review,有完備的 CI/CD,有優秀的基礎設施和編程框架,員工每天都是按照行業的最佳實踐進行生產工作的時候,滿意度自然就上來了,他會覺得自己在一個很好的研發團隊,他會產生 identity。

退一萬步講,如果沒有辦法很快在組織、技術上有提高,你仍然可以做一些事情,比如把自己要做什麼想清楚。作爲管理者要常常問自己以及直接彙報給自己的人,你的目標清晰嗎?你做的東西是服務於目標的正確的事情嗎?你要做的下面的人非常明確並且有能力完成它嗎?

“996”本身不是合理的做法,它追求的是資本的效益

我是反對 996,特別是強制長期 996 的。核心的原因是,本來社會上的勞動力是足夠多的。公司“招一個人給兩個人的工資幹三個人的活”,背後的原因無非是,人多了,溝通和運營的成本會高很多,要保持高的效率也需要很多基礎設施的投入和組織能力的建設。

所以 996 不是合理的,只是對公司而言合算:它追求的是資本和公司的效益最大化,犧牲了員工的很多生活之外,更侵佔了員工學習和發展的時間。

一個人如果覺得他累了,或者他有名利之外別的追求,我們要能夠接受和尊重。不能把年輕人當成燃料,要當成產品去打磨。如果光講拼搏,我們有過比 996 更狂熱的時期,不是嗎?我們做一個組織、一個公司,本身還是希望讓那些平凡的人幹成不平凡的事,而不是要求每一個員工變成馬雲。今天到場大多數人是公司裏面的技術管理者,這是我對大家的一點呼籲!

最後我想跟年輕人說一些話。把事情做到極致的人,大多數都有一種拼勁和韌性。究竟該怎麼活,自己真正享受什麼,喜歡什麼,很多時候不是通過循規蹈矩的生活就能弄明白的,總得爲什麼東西拼過。

所以我們看待工作,也不能只算報酬。工作除開金錢上的回報之外,還是一個機會,認識創業夥伴,認識花花世界的運作方式,更重要的是,認識自己的機會。

同時,它也是絕大多數人通往更理想的工作或者人生,唯一的機會。所以,只要環境是公平的,只要你做着正確的事情,拼點兒真沒什麼。

嘉賓介紹:
李昊,滿幫集團高級技術總監 ,曾在 IBM,Ericsson,Myriad 等公司從事嵌入式、服務器端和客戶端系統的開發和團隊管理工作。2013 年開始創業,後加入 TestBird 擔任副總裁;2016 年加入貨車幫,擔任高級技術總監,貨車幫與運滿滿合併成立滿幫集團後,負責滿幫的雲原生平臺、中間件、基礎服務、運維安全、DevOPS 工具開發等工作,同時分管金融、能源、導航等業務板塊的研發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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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GO鯤鵬會,是極客邦科技旗下高端技術人聚集和交流的組織,旨在組建全球最具影響力的科技領導者社交網絡,線上線下相結合,爲會員提供專享服務。目前,TGO鯤鵬會已在北京、上海、杭州、廣州、深圳、成都、硅谷、臺灣、南京、廈門、武漢、蘇州十二個城市設立分會。現在全球擁有在冊會員 800+ 名,60% 爲 CTO、技術 VP、技術合夥人。

會員覆蓋了 BATJ 等互聯網巨頭公司技術領導者,同時,阿里巴巴王堅博士、同程藝龍技術委員會主任張海龍、蘇寧易購 IT 總部執行副總裁喬新亮已經受邀,成爲 TGO 鯤鵬會榮譽導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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