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樣的文章是好文章

本篇觀點針對敘事型文章,散文、論文等類型不在內討論。

我還是個小學生的時候,寫作文經常被語文老師批評,評語爲只通狗屁。我至今仍然忘不了她對我說的:“寫文章要有中心思想,不然就成爲流水賬了!”

那時的我,還只是個遠離社會的小餅乾,摸了摸自己不大發達的大腦袋,直感覺這個中心思想真是太難了。

白雲蒼狗,逝者如斯,轉眼間十幾年過去了。自那以後,我踏上了理工科的末途不再回頭,再也未思索過什麼中心思想。期間提筆寫過二字,讀來只覺除了矯情再無他物,悲嘆一聲,摔筆而去。

多年之後,想起當日語文老師提起的“中心思想”,現在思來有另一番感嘆,難道有“中心思想”的文章就是好文章嗎?


1.皮相

世人皆是視覺動物,目之所得,心之所感。人們對於外貌較好的男子女子有止不住的好感, 對於文章也是一樣的。

例如描寫一個美女。皮相不好的,只能寫“她長着一雙含情的眼睛,丹鳳眼、柳葉眉,櫻桃小嘴,是個美女。”那皮相好的呢,下筆便是“只見那女子皮膚微豐,腮凝新荔,鼻膩鵝脂,顧盼神飛,閒靜似嬌花照水,行動如弱柳扶風,恍若神仙妃子一般。”前者讀罷只覺得如街邊之物,隨處可見,後者讀罷卻想要看看看這神仙妃子接着又去做什麼了。

再如寫一處田園景緻。皮相不好的,只能寫“之間遠遠一間茅草屋,屋前有一片油菜花,黃彤彤的隨風搖擺。”皮相好的,下筆便是“只見遠遠一處茅草人家,裊裊炊煙,門前幾百株杏花,如噴火蒸霞一般,桑、榆、槿、柘,各色樹稚新條,隨路曲折,編就兩溜清籬,一灣淺水流過,水聲潺潺,落花浮蕩。”高下立見。

文章的皮相由字詞組成,需要長年累月的閱讀、積累才能造就一副好皮相。皮相好的,能快速向讀者描述故事發生的環境和人物的形象,更有代入感。

2.骨相

俗話說,美人在骨不在皮,皮相如何,對於一篇文章的美感並不是決定性因素,相比較來說,文章的骨相要比皮相重要的多。

簡單來說,骨相便是一篇文章的脈絡,是故事的發展線。好的骨相,不應一筆直下,應像連綿的山峯一樣,有起有伏,有中斷,有轉折,有承接,有結尾,讓故事的發展充滿波瀾,時好時壞,讓人物隨着劇情一路成長,也不斷的經受越來越大的苦難,直至讀者認爲人物已經遭不住了,想當然的認爲故事應向某一方向發展,故事迎來某一結局。此時筆鋒直下,驚天一筆來個逆風翻盤,便會有精彩之感。

更深層次的,好的故事發展應有明暗雙線,明線爲讀者所見的故事脈絡,暗線則爲故事中難以明喻的人物心理、潛規則或者故事中人物難以改變的外部環境。暗線決定明線的走向,明線展示暗線的來龍去脈。明暗雙線爲大致平行的兩條起伏曲線,大部分時間內,明線遮掩暗線,合適的實機下,明線下沉,暗線上升,直至暗線頂點超過明線窪點,暗線乍現,隨後明線再次超過暗線,掩蓋主旨,讀起來神祕莫測,精彩異常。

如《紅樓夢》中,秦可卿重病之時,王夫人與尤氏交談,尤氏直說秦可卿病入膏肓,四處求醫問藥,並無好轉,王夫人嘆道:“別是喜罷?”尋常讀起來,不見端倪,細細品讀,纔會有驚歎之感。“別是喜罷?”,與重病相比,有喜難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嗎?王夫人難道不應該擔心“別是不治之症罷?”。一句“別是有喜罷”,將王夫人對於秦氏有喜的態度暴露,深入纔會發現秦氏的病並不簡單,暗線乍露。

對於人物的描繪也是如此,描述一個人的性格,只說如何如何,未免單調,還需讓人物參與的事情的發展中,通過人物的行爲彰顯人物性格,才顯得人物豐滿。

3.心相

只有骨相,故事還不夠深入,常言道“相由心生”,一個人的心理決定了一個人的外貌,對於文章來說也是如此。

心相是文章的中心思想,具體到所描繪的人物,就是人物的心理情緒。一篇故事要能夠打動人,關鍵的一點便是讓讀者體會到故事中人物的心理情感,將讀者帶入到文章中,讓讀者思考主角的處境,讓主角在情感的驅動下做出選擇,讓抉擇推進故事的發展。

寫心相的難點在於,從一個事理性的事情入手,將主角陷入一個情感矛盾的境地,讓讀者對於主角的境遇感同身受,激發讀者的情感。而這個事理性的事情,是承載人物情感的外殼,由情感推動發展,發生在大千世界各行各業。

現在有些寫手,特別擅長挖掘普通人內心的蠅營狗苟,替別人說些難以表達的情緒,或者難以啓齒的話,將情緒垃圾傾瀉而出,讀起來十分暢快。關鍵一點就是,文章有心相,能夠勾起讀者心中的情緒,使讀者共鳴。

一味的迎合讀者的陰暗心理,倒苦水、熬毒雞湯,早晚會被世人拋棄。文章不僅要勾起讀者的情緒,引起共鳴,而且要讓主人公突破情感的枷鎖,引人向善,爲讀者的情緒困境指明出路。

能夠寫出好心相的人,必然是一個多情的人,對自己的情緒琢磨的很透徹,且善於表達,才能述盡人世間的算題苦辣。

4.衆生相

寫文章能夠引起讀者的共鳴,還是遠遠不夠的,只寫個人內心的想法,未免狹隘。好的作品,應反映世間大衆的相貌,反映浩浩蕩蕩的歷史進程。

有如文學名著《悲慘世界》,書中描寫了幾百個人物,各個性格鮮明,令人過目不忘。通過衆生相貌,反映法國拿破崙戰爭及之後幾十年時間的歷史畫卷,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這纔是流傳後世的根本。

5.天地相

人生在世,如白駒過隙。天地玄黃,宇宙洪荒,人之存在如螻蟻一般。而衆生終其一生都生活在自己眼中,被五官所禁錮,因一時變故而陷入痛苦,以爲自己便是世界的中心,難見天地真相。

文學是扒拉靈魂的藝術,一旦文字破解了更高思維的文化密碼,那麼它的功效就是啓迪覺悟、震撼靈魂。往俗了說,便是功德和名利,往雅了說,便是得道,是入窄門。靈魂拯救的暴利不亞於毒品,而且沒有任何風險。

大到國家,小到企業,其高度均取決於執掌人的思想高度,文章亦是如此。好的文字應有啓迪靈魂的作用,帶領衆生脫離苦海,這首先要求作者本身需具有極高的悟性和天賦。

6.結語

寫字像做飯一樣,可以當做個人生活的調味品,但是想要做好飯、寫好字,便是一件苦差事,需要有極濃厚的興趣,不然是會掉頭髮的。

最後應警醒自己的是,寫字只能當做自己的個人愛好,不可看做吃飯的傢伙。文章的傳播最終還是取決於其思想,技法只是輔助手段,變着相貌的起標題、博眼球,一心想着變現和盈利,違背了初心,苦痛的大門就打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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