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這個故事之前，其實考慮了好久，倒底要不要寫呢？最後還是決定，先寫着看吧。
於是，就有了序。
鉛筆的理想是在自己家裏開個小賣店，就是那種居民小區內賣醬油賣醋順便還賣除了營養什麼都有的那種兒童小食品的小賣店。可是他的理想註定不能實現，因爲他就要邁入市設計院了。
現在他就站在市院的大門口，頭上的陽光沒心沒肺的照着,都快十月份了，還這麼熱。
“呸”
鉛筆一口痰吐在市院大門口圍牆邊的灌木叢裏，挺挺胸走了進去。
至此,我們的故事開始了。
改革春風吹進門
全國人民抖精神
市院這會挺鬧心
改制真tmd折騰人
鉛筆剛進院這會兒，正是全國上下一片改制浪潮湧動之時.市院也不甘落後，跟上了前進的腳步。在建院三十六週年之際,國營院的體制終於走到了盡頭。
“建委把我們賣了”當這個消息傳到市院之後，一樓到四樓，包括五樓接層內的同志們全都被震動了。不過鉛筆例外。因爲他還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其實這是個很簡單的事情,我打個比方，你有一個驢，它很能幹，你每天要做的只是給它點喫的，它就會回報你好多。拉磨也行，拉車也行。可是當它有一天拉不動車時，你會怎麼做？如果你象白大夫一樣有人道主義精神，也許就會養着它，直到它去偉大領袖那裏報到。
可是實際上你卻把它給賣了，賣給一個沒有義務對它付責任的人手裏。那麼，後果可想而知了，新主人不會因爲你以前的辛苦工作而盡舊主人應盡的義務。這就是爲什麼設計院的老同志會有這麼大震動的原因。
關於這個過程，其實不是一句兩句話就可以說清的，也不是一天兩天就可以完成的。鉛筆只是個剛畢業的學生，他還是隻新驢。對於過去的事情，他倒不是很在乎。年輕人就是這樣，每個人都以爲自己會成爲李嘉誠第二，所以這些蚊子蒼蠅般屑小的事情，自己是沒必要太去在意的。這個世間有太多美好的事物，爲什麼每個人都這麼俗呢？不，應該是說俗不可耐。
鉛筆一邊感嘆世風的低俗，一邊從五樓電腦室搬着分配給自己的電腦。在設計院坐了一個星期後，終於領到了自己的新電腦。這真是臺好東西，奔騰的，還是100的，有16兆內存，可以跑紅色警戒的！鉛筆對電腦的概念總是用能跑起來什麼遊戲來做爲評判標準。
在打開電腦三分鐘後，他發現了一個問題，鼠標不動。又經過了30秒的思考後，他得出結論：這個鼠標是壞的。
這牽扯出了一個新問題，他又要和樓上電腦室的人打交道了。這讓他很頭疼，你知道，電腦室的人很牛的，他們會拆機器，會用dos，甚至還會windows95。電腦室的趙主任格外的牛。
說起趙主任，其實他比鉛筆也大不了多少。這個主任說起來挺嚇人，其實他手下只有三個兵。趙主任全名叫趙俊。可是他一點都不英俊，甚至於接近醜的行列。年逾三十了，長一臉青春痘，實在是有裝純的感覺。不過趙主任可不是這麼覺得。他總是用很有腔調的官方語言對着除了院長以外的人說話。因爲看慣了做爲國家幹部的父母的言行，所以鉛筆知道，民間對這種腔調有個叫法：扯皮。
而鉛筆這個菜鳥想要在趙主任手中討得一個新的鼠標，還真是有點難度。不過要還是得要。他硬起頭皮，上了五樓。五樓是接層，建在了原四樓的屋面上，所以用的都是輕質材料，包括樓梯。踩在木頭樓梯上，總有一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做爲新人，你知道，有點禮貌總是好的。於是在進門前他輕敲了幾下門，沒有迴音，他便推開了門。在此要介紹一下電腦室的格局。電腦室是個套間，外面的一間是打圖室，還兼有修機器的臺子。而裏面則是趙主任和他的手下們放電腦的地方，那裏有院裏最精密的電子儀器，比如說彩色噴墨打印機，掃描儀等等，對於鉛筆來說，是個很神祕的地方。
鉛筆推開門，外間沒有人，於是他脫下鞋（進電腦室要脫鞋的，只此一項，可見電腦室的高深莫測）輕輕的走進了內間，接下來的一幕就是他進入設計院後的一個重要轉折。
當時，趙主任就坐在背對門的電腦前，全神貫注的盯着屏幕，屏幕上的影像鉛筆再熟悉不過了——那是仙劍奇俠傳的桃花林。
這時，趙主任發現了鉛筆，微微慌亂了一下，因爲就在十分鐘前，他還對鉛筆說過，設計院不允許用電腦打遊戲。鉛筆掩飾了一下尷尬，走過去若無其事的對趙主任說：“這裏很難的，我過了兩天才走出去。主要這是第一個大迷宮，走到後來習慣就好了。後面的更麻煩呢！”
趙主任聽了後，眼睛亮了一下：“你通關了嗎？”鉛筆回答道：“還沒有呢，走到樹林那個迷宮裏轉不出來了。不過我用pctools改了錢，走出去是早晚的事。”
“還能改錢？”這讓趙主任大喫一驚。
“當然了，你用pstools就行，先找到金錢的內存存放地址，然後改成ff就行了。”至於爲什麼改成ff，鉛筆倒是不很清楚，不過電腦房的老闆就是這麼教的。
“那你會弄嗎？”趙主任語氣中帶着企盼。
“會啊，等明天我給你拷個pctools就行了。”鉛筆也爲在設計院中找了到同好而高興。
“對了，這個地方你怎麼過得？”趙主任不恥下問。
於是。。。。。。。。。。。。。。。。。。。。。。
一個小時後，鉛筆拿着新鼠標下了樓。
就這樣，鉛筆過完了他在設計的的第一週。他也明白了一個道理：有的時候，看起來很嚴格的規定，不一定非要去遵守。
這爲他日後的自由散漫無組織無紀律的上班生活埋下了伏筆。
有陽光的日子總是燦爛的。鉛筆喜歡秋天，因爲秋天不像春天那麼扭扭捏捏，也不像夏天那麼囂張跋扈，更不像冬天那麼拒人千里。北方的十月離秋天最近。
上了半個月的班，鉛筆弄清了設計院的人事格局是這樣的：
NO.1 也就是院長，當然，也是BOSS。院長的辦公室就在二樓袋形走廊最深深的裏面。鉛筆曾探頭望過那邊，黑洞洞的不見底，很是嚇人。
在院長辦公室的外圍就是好幾個副院長的辦公室。這些副院長，鉛筆認不太全，也不知道他們具體是做什麼的，只知道他們都是經常圍在BOSS周圍的深沉人物。二樓還有資料室及財務室。當然，也有男女衛生間。
一樓倒是很簡單，只是計劃科和看門張師傅的小傳達室。計劃科是做什麼的不太清楚，不過裏面的人好像CIA中央情報局的人一樣不停的接着電話，扯着喉嚨喊着。每次走過計劃科的大玻璃窗前，鉛筆總要加快腳步，生怕裏面的人盯上自己。
三樓是建築組，方案組和水暖組，還有幾個辦公室沒有摸清。四樓是結構組，總工室，電氣組以及會議室。
五樓如果看了第一節的人都會知道，那是電腦室和模型室。
現在搞建築的人少有不會用cad的。可是鉛筆剛到設計院那會兒，這個東東還是剛剛開始普及。在一些老同志不屑的目光中，鉛筆成功的運行了電腦中的AUTOCAD R12.據說這個是最新的版本，連隔壁的室主任也還是在用R11。
說起R12，鉛筆在學校中倒也見識過一些同學擺弄，不過他覺得太無聊，有時間搞這些還不如玩點H遊戲。H遊戲是原產日本，後來被某些臺灣廠商漢化的一種遊戲。他的主題就是玩弄遊戲中的美女。請原諒我用玩弄，這裏沒有一點對廣大婦女同志不敬的意思。只是這種遊戲的最終目的就是使盡一些手段和設定好的美女ooxx，寢室老二精闢的總結爲看聽摸遊戲。
由此可見，鉛筆的CAD水平其實一塌胡塗。不過既然是新人，當然要給老同志留下點勤學刻苦的印象。於是，鉛筆就每天都打開R12，反覆練習他所會的那不超過十個的命令。當然，爲了唬人，他沒有用簡寫命令，（其實主要是不會），所以，打一個複製，就在要鍵盤上狂敲COPY四個鍵。一時間，鍵盤聲噼啪四起，搞得辦公室內人人側目。
人只要努力就會有機會的。說這話的人真是天才。在鉛筆狂敲了兩個小時後，四樓的總工正好經過辦公室。在看了鉛筆兩分鐘後，總工莫明其妙的變出了一打圖紙，對鉛筆說：“小夥子，來，幫忙把這個圖畫了吧。具體畫法你參見這個圖吧。”於是，鉛筆接過了圖紙，一看之下差點從凳子上仰了過去，總工遞給鉛筆的，竟是一打暖通圖紙。
在經歷了瞬間的錯愕及確定總工沒有在開玩笑後，鉛筆動手畫了起來。搞水暖的同志們應該知道管道系統圖，就是那種以軸測方式畫出的管道分支及佈置的示意圖。賓夠！！！鉛筆要畫的正是這個東東。搞水暖的同志們還應該知道，採暖系統圖在一層之內的管線是閉合的，原因，原因還用說！不閉合不是要漏水！！！可是偏偏這個樓他竟然不是方的，而是不規則的帶銳角帶鈍角帶圓帶弧的平面。在咒罵了這個方案的設計師一千零二十六遍之後，鉛筆覺得他正在面臨一個他人生中僅次於沒錢打飯的第二個難題，那就是：他畫不出來了。在經歷了N次折轉之後，那條橫的暖氣管，無論如何就是閉合不上了。
看着屏幕中那條橫管呲角咧嘴的笑着，鉛筆終於絕望了。他做的最後選擇是端着圖跑到了四樓總工的辦公室，敲了開了大門，罪人一樣誠惶誠恐的交還了圖紙。總工輕嘆了一口氣。用鉛筆後來的話說，這口氣就像充扎鑽一樣在他心頭鑽了一個1.5公分的窟窿。這件事讓鉛筆明白了一個道理：知識就是生產力。
這爲他日後的雖然自由散漫無組織無紀律卻渴求科學文化知識的上班生活埋下了伏筆。
想了好久，還是先講老大吧。老大是鉛筆在設計院人生中的一個燈塔。這麼說可能有種格瓦拉的感覺,可是事實上就是如此。人格的魅力是無窮的，這句話誰說倒是不記得了，不過用在老大身上就正好了。
如果沒記錯，老大是屬雞的，大鉛筆八歲。老大是哈建工畢業的，也就是現在的哈工大。第一次聽人喊他老大就是那個三十多還長青春痘的趙主任，這讓鉛筆喫驚不小，他沒有想到外表那麼官方的趙主任竟然也有低眉順氣的時候。
鉛筆回頭看時，只是一個外表俊朗的年紀不大的白面書生。老大很隨意的和趙主任聊着天，趙主任的語氣變得十分溫柔，讓鉛筆感到一陣陣發冷。他暗自記下了這個人。
歷史告訴我們，做老大的就要有過人之處。老大的手繪很厲害，總喜歡拿着個噴墨繪圖儀上的繪圖針筆在一堆廢紙上勾勾畫畫，畫人畫樹畫房子。這和鉛筆很像，因爲鉛筆在幼兒園的時候也會畫人畫樹畫房子。
老大姓黎，叫黎日，很怪和姓以及很怪的名。他的老婆是他的同班同學，有一個兩歲半大的女兒。因爲老婆和女兒還都在丈母孃家裏，所以老大總是和趙主任他們混在一起。對於趙主任都尊敬的人物，鉛筆自然是馬虎不得。聽辦公室裏的人說，黎老大還有個官銜是副院長。這讓鉛筆更喫驚，因爲以他當時的眼力，橫看豎看這個人也不超過三十歲，竟然在人事複雜的國營設計院榮任副院長。於是，鉛筆斷定這個人一定和BOSS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
其實這也不能怪鉛筆，如果說趙主任是裝純，那麼老大裝得就是純純純。 年齡和長相脫節真是一種悲哀，而這正是時值今日鉛筆也正在承受的悲哀。
自詡爲有才華的人不太會從真心裏崇敬一個人。所幸鉛筆並非這樣的天才，於是老大像磁石一樣吸引了鉛筆的注意力。
在那個時候，有個軟件叫3DS，注意，是3DS，不是現在遍地都是比茅廁還多的培訓班裏教的那個3DSMAX。所幸老大就正在研究這個東東。有一種對後世影響巨大，使得無數青年人拋頭顱灑熱血，又使得無數建築學學子走上歧路的東西開始大規模發展了，那就是：電腦效果圖。
如果後世有人編寫一本中國建築史，我建議一定要考查一下國內第一幅電腦效果圖出現的時間。因爲這個東西對中國建築界的影響並不亞於鋼筋混凝土在建築上的使用。鉛筆就是在那時被老大所繪的電腦效果圖所征服了。趙主任對於
電腦效果圖幾近癡迷的狀態，爲此，好像還自己花錢配了一臺帶媽媽叉的奔騰。
後來老大說起這一段學電腦效果圖的原因，幾乎讓鉛筆吐血，他說當時學電腦效果圖是因爲在私活市場，電腦效果圖是性價比最高的賺錢工具，他最喜歡的還是手繪。鉛筆就這樣被帶入了歧途，學上了電腦效果圖。
世間有三苦：撐船，打鐵，效果圖。在體驗完短暫的建成一個box的成功感之後，鉛筆就被帶上了套（這個套是驢拉車的套，非爾等屑小腦中之俗物）。那時賣一張圖會得3000多塊，而鉛筆一個月的工資才275,顯然，這是個天文數字。於是，鉛筆決定從大航海時代2裏抽出寶貴的時間來繼續研究3ds。鉛筆發揚了寧不看毛片也要看圖片的精神，參閱了前人的效果圖圖片。然而鉛筆的效果圖還是賣不了錢，這讓他很苦惱。那時的3ds技術大家都是保密的，因爲少一個競爭對手必竟不是什麼壞事。少年的苦惱老大總會看在眼裏，於是，老大就常來指導鉛筆的工作。
那是段幸福的日子，如果你在工作後遇到一個不會保留什麼而全心教你的大哥，你真的不妨叫他一聲老大。
當一年後，鉛筆從容的在各個小設計院遊走索要效果圖錢的時候，他總會回憶起那時的一個個不眠之夜。
時隔多年，鉛筆在離開市院之後總結了另一條人生經驗給新來的年輕人：既然別人總一天會學會你所擁有的知識，那麼，不妨在他沒學會之前告訴他。
雷公是個人，是姓雷的工程師。
姓雷的名人其實不少，比如說：雷鋒，雷老虎，雷震子。。。。鉛筆也恰巧認識了一個，那就是設計院人稱義氣雷的小雷。
小雷和鉛筆是同期來設計院的，不過他學的專業是電腦，所以順理成章的就成了趙主任的手下，被分配到了電腦室。小雷是個滿清韃子，不過身材卻是標準的東北人，後來有人給小雷起了個外號叫做毛褲雷，原因是他夏天穿短褲的時候露出的黑厚一層腿毛會讓人覺得他穿了一條毛褲。
小雷的家在外地，所以晚上住在設計院後樓的一個二層小樓內。和他一起住的人湊巧結婚搬走了，於是牀位就空了下來。而鉛筆因爲一些原因，不想在家裏住，便搬了過來，和小雷做了室友。
如果有人在簡歷的專長添上喝酒的話，那這個人一定是小雷。小雷很喜歡喝酒，有時候比喜歡女人還要更喜歡一點。小雷是在天津上的學，所以學了一口不三不四的天津話，每次喝完酒他都會用這口外國天津版普通話跟我們亂侃，據他說這是在大學時養成的毛病。
小雷是鉛筆在設計院裏認識的第一個朋友，當時的兩個人都很落魄，常常兩個人兜裏的錢加在一起也不超過十塊錢。就是這樣，他們還是養了一隻貓。貓的名字是鉛筆取得，很響亮的一個名字：超人。爲了這個名字，小雷的妹妹還曾經爲超人做了一條紅色的內褲。可是超人這廝完全不懂得小雷妹妹的一片苦心，每次給它穿上紅內褲之後，它都會連撕帶咬的將內褲扯下，完全不顧禮儀廉恥的光着屁屁到處跑。
超人爲小雷和鉛筆的單身生活帶來了樂趣。關於超人的事蹟，後文還要再細表。小雷也是個會拆電腦會做win95的強人，鉛筆對強人總是很佩服，於是他們就成了朋友。那時的設計院還沒有成立食堂這個部門，所以兩個人總是被喫飯問題所折磨。而這時常常會出現救世主之類的英雄，闢如說趙主任和老大。趙主任總是幫老大做些效果圖來賺外塊，老大也因爲老婆孩子不在身邊而常和趙主任喫飯店。趙主任喫飯時總會叫上小雷，而小雷則會叫上鉛筆，於是乎，四個人倒是常常聚在一起，當然買單的都是老大和趙主任。就這樣，鉛筆在設計院裏有了三個朋友。
前文說到非常官方的趙主任，其實是個很好的人。他有一顆年輕的心，說這話是因爲他在我們面前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年逾三十的老頭，總是自我感覺還是揮斥方遒的年紀。但僅僅是在朋友們面前。如果在院裏其他同事面前，他仍舊是那麼官方。這讓鉛筆很不解，他搞不清哪個是真正的趙主任。
時間如果在不經意間總會飛快的過去。當不近人情的冬天到來的時候，鉛筆和小雷終於體驗到了飢寒交迫的感覺。設計院的宿合不能說破舊，只能說非常破舊。一間屋子西邊和北邊各開一個窗，東邊則是門。當寒風穿過房間旁若無人的在屋裏呼嘯的時候，門窗都在不停的顫抖。鉛筆用電爐子燒開了水，然後用三個大的可樂瓶子灌了後，塞在了被裏，這才微微的抵擋了寒冷。當然，睡覺的時候是要用枕巾蒙上臉的，要不然半夜就會發現臉已經麻木了。
如果以上的形容還不足以讓大家知道宿舍的破舊的話，那下面的事就一定可以證明：
鉛筆早上醒來，覺得很口渴，就端起放在牀頭桌上的茶杯，剛要喝的時候發現有點不對勁，仔細一看，杯子裏已經結上了冰。鉛筆心有餘悸的摸摸自己的臉，發現還是仍存活在這個世上真是個奇蹟。
從那時起鉛筆就下了決心：以後自己絕不設計三面帶窗的臥室。
而小雷相對就好得多。因爲在學生時代他是個運動分子，所以身上有結實的肌肉和厚厚的皮下組織，也因此可以有效的抵擋寒冷。每當看見小雷只穿着三角褲在宿舍裏亂晃的時候，鉛筆就又明白了一個道理：
人比人，真是要氣死人。
當設計院的體制改革接近尾聲的時候，鉛筆已經熟悉了自己的工作環境。由於部門間也進行了改革，所以老的方案組被拆開了，原組的人都分到了總工辦和建築組，於是，鉛筆認識了宋大師。
達人，也許是個日本詞，意思是在某一領域有突出才能或非凡成就的人。達人的反意詞應該是菜鳥，而鉛筆則屬於後者。想起宋大師，鉛筆的腦中總會浮現達人這個詞。宋大師學的是俄詞，但這不妨礙他成爲一個CAD高手。如果有人覺得兩手飛快的在鍵盤鼠標上飛舞就叫做CAD高手的話，那也太瞧不起這個軟件了。
只所以鉛筆覺得宋大師是個高手，是因爲他發現新調到辦公室的宋大師用的CAD和他自己電腦裏裝的CAD不太一樣，而且可以自動畫門畫窗畫牆線。因爲上文中鉛筆懂得了知識就是生產力的道理，於是他很謙虛的搬來凳子坐在了宋大師邊上。
可是讓鉛筆意外的是，宋大師並不覺得被鉛筆看成高手有什麼榮耀性，於是，他站起身來跑到走廊外吸菸去了，留下呆呆坐在宋大師電腦旁邊的鉛筆。
所幸鉛筆是個臉皮厚的傢伙，上學軍訓的時候，鉛筆因搗亂曾被罰獨自站在操場的領操臺上站軍姿，而且在這一過程中，他的兩個腿關節之間還夾了一塊教官塞的鵝卵石。在接受過全校師生注目的洗禮後，鉛筆覺得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讓人丟臉的事了。
所以鉛筆自己動手點開了宋大師桌面上的CAD圖標。當CAD運行起來後，鉛筆發現這個版本真是和自己用的有很大的區別。例如在最上面的菜單裏，有插門窗，畫牆線，畫散水等好多子項，這讓鉛筆覺得很興奮。正在他埋頭鑽研的時候，宋大師抽完煙轉回來了。
鉛筆主動搭話：“宋工，你這個CAD真棒啊，怎麼弄的啊？”
也許是宋大師被鉛筆自來熟的厚臉皮打動，竟意外的問了句：“想知道啊？”
鉛筆激動的點了點頭：“是啊，真不錯啊，是你自己做的嗎？”
“對啊，怎麼樣，不錯吧？我自己編的程序。”
“太厲害了，如果用這個的話，工作效率會提高好多啊！宋工真是高手，我從來不知道CAD可以自己編程序的。”鉛筆連忙拍馬屁。
鉛筆的話讓宋大師也興奮起來：“當然了，我想把這套東西賣給院長，然後全院推廣。”
宋大師的話讓鉛筆一陣迷茫：這個東西也能賣錢？
其實這也不能怪鉛筆，那個時候鉛筆只在電腦專賣店的櫃檯裏見過一兩套正版軟件，當然就更不知道有知識產權這一說法。他只是覺得好用的東西就應該拿來用。
既然是要賣的，那肯定不會輕易給鉛筆了。於是他有點沮喪：“那編程一定很複雜了？”
宋大師可能發現了鉛筆的沮喪，說實話，在市院宋大師總有種懷才不遇的感覺。因爲院長並不太瞭解電腦輔助設計系統對設計師的作用，所以對CAD方面的東西也不是太重視。見有人對他的程序很感興趣，宋大師也來了興致。他打開自己的小櫃子，從裏面摸出一本書，遞給了鉛筆：“自己看看吧，這裏面有簡單的介紹。”於是，鉛筆心懷感激的接過了這本破皮書，心裏頗有種武俠小說裏接過世外高人的神功祕芨般的感覺。
在以後的日子裏，鉛筆發揚了臉皮厚的特長，不懂就亂問的精神，終於瞭解到了CAD的博大精深，他也越發虔誠的整天粘在宋大師的電腦前。據宋大師後來講，他當年剛學CAD的時候，沒有一個人願意幫助他。學俄語他硬是自己摸着英漢詞典完成了第一本書的學習。
可是宋大師其實並沒有在市院呆多久，不久以後，在和總工大吵了一架後，他就辭職了。臨走時留給鉛筆一堆書和筆記。這讓鉛筆很傷感，因爲這是他參加工作以來目睹的第一個炒老闆魷魚的實例。
在翻看了宋大師的祕芨之後，鉛筆決定放棄學習這麼複雜的東西。所以直到現在，鉛筆也沒弄明白那些程序是怎麼編到AUTOCAD R12裏面的，那些書和筆記在他離開設計院之後，仍舊留在了宿舍的抽屜裏。
不過鉛筆也明白了一個道理：如果因爲不明白一件事而很煩惱，那麼你大可去問別人。而他們應不應該告訴你，那就是他們的煩惱了。
9898不得了,
糧食大豐收,
洪水被趕跑.
市院改私企,
鉛筆成元老.
縱觀全市設計院,
風景這邊獨好!!
在經歷了近一年的菜鳥經歷後,鉛筆終於迎來了做爲老同志的新生活.說起過去的一年,真是凝聚了鉛筆
的辛酸和血淚啊.上過班的人都知道,畢業後的第一年是最爲關鍵的,這一年很有可能就決定了一個人在設
計院的一生.鉛筆很幸運的渡過了關鍵的一年,而且還小有了成就.
由於一年的改制浪潮,在院裏形成了兩個派別,那就是以二號三號副院長及一些老同志爲首的反改派和
以年輕同志爲主的旁觀派.說簡單點就是老同志好多對改制是持反對意見,而像鉛筆這樣的新毛驢,對改制
並沒有太深刻的認識,也就安心隨波逐流駐足旁觀.
在複雜的人事鬥爭中,反改派最終敗下陣.於是,昔日沒有參與政變的旁觀派得到了院長的信任.這也讓
院長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培養一批不反對自己的新班底.他的做法就是大量的引進新人.羅弟就是
在這種情況下站在了市院五樓的電腦室,準備領着他的新電腦.
鉛筆等人對羅弟的第一印像並不是太好,原因是羅弟看見屬於自己的電腦後,竟當着趙主任的面說:"靠,這是
人用的電腦嗎!"時至今日,趙主任仍對此耿耿於懷,常在喝酒的時候以此做爲灌羅弟酒的藉口.以趙主任在設計
院的特殊身份,他掌握着全院電腦的生殺大權,可謂是幾人之下,幾十人之上,被一個新來的菜鳥如此侮辱,當
然心有不平.
由此可見,羅弟是個話很多的傢伙,用平俗的話說,就是個賤人.當然,賤人在這裏是褒義詞,是後來建院
七俠們互相之間的尊稱.羅弟並不比鉛筆小,反而大鉛筆兩歲.叫他羅弟是因爲小雷是這麼叫的.
羅弟是個相對小資的人.正是鉛筆鄙視的那一類人.比如說,在羅弟上天的第三天,他買了一個畫着亂七
八糟野獸派圖案的畫框,掛在了自己的後背的牆上.再比如,他會每月定時買一些歪門邪道的時尚雜誌,並對
此津津樂道.這讓他在院裏年輕未婚女同志心中有了些許高雅的印象.
不過小資也是相對的,羅弟在市院未婚男同志中還有一個很響的外號:桑拿王子.關於這個外號的來歷,
是源於本市星羅密佈分佈於各大街小巷多如牛毛的桑拿洗浴房.羅弟剛來沒多久,就以對全市各桑拿房的了
解震驚了鉛筆和小雷.對此,他們兩個人對羅弟的態度由不屑慢慢的變成了敬仰,因爲如此博學的背後一定有
着不比尋常的過人之處.爲了便於瞭解全市的第三產業人力資源分佈情況,羅弟在他們兩人的邀請下住進了三
面漏風的宿舍.由此,建院七俠的第四號人物終於到位了.
關於建院七俠,在此特殊介紹一下.這個稱號說的是當時以趙主任爲首的一個七人組織,而非高人張三丰
麾下的那堆人.看字面就知道,能以如此俗套稱號自居的人,也一定不會是什麼品位很高尚的人.我們文中的鉛
筆和小雷都不幸屬於這個小集團.當然,剩下的三位在後文我們會一一介紹.
羅弟很黑,由此自稱是古天樂的黑.在F4盛行的年代,他也曾以不離身的毛背心而號稱西門.關於這些,鉛筆
和小雷就恢復了不屑.羅弟是繼鉛筆之後最爲刻苦的新人,同樣,他對電腦效果圖也充滿了極大的興趣.
九八年是個很關鍵的一年.在這一年裏,電腦輔助設計技術發生了很大的變革.其中,對後世影響最大的當
屬3dsmax及r14的大規模運用.在這波瀾壯闊的朝代變革中,爲了更快的進步,羅弟鉛筆及小雷當然還有趙主任,
都在學習和相互學習中建立了友誼.從此,市院十二點以後的辦公室及樓後的二層宿舍內,又多了一個身影.
和羅弟的友誼讓鉛筆明白了一個道理:別對新人太刻薄,因爲也許有一天,他會成爲你的朋友.
其實,雙雄是兩個人.叫他們雙雄不是因爲他們很英雄,而是因爲他們都很健壯,也就是說,他們真正的
稱呼應該是雙熊.雙熊的全稱是礦院雙雄.因爲他們兩個同是礦院畢業,而且相差時間不長進了設計院.
孟達是個皮膚白晰有點害羞的人,他是雙雄的老大,他比小智大一屆,並不是應屆生.所以,就有點帶技投師
的感覺.孟達姓馬,卻不是叫馬孟達.關於這個綽號的來歷,是他在某天喝醉酒後,曾對大家說他在中學時的外
號叫少年黎明.而現今發福的身材卻讓他變成了中年吳孟達.說過這段歷史之後,孟達要求大家叫他青年黎明,
不過被鉛筆他們堅決的反對.於是,孟達就成了他的新稱號.
孟達是建院七俠中唯一會用lightscape的人,這讓他很受趙主任的青睞.趙主任是個求識慾望很迫切的人,這
是他的優點.當時的市院,年輕人中有一股很好的風氣,那就是崇尚技術.只要你有突出的能力,你很快就會融入到
小集體中,大家都是在不停的自學和互學,很是一片欣欣向榮.
其實孟達的帶技投師,也給市院帶了一些新知識.比如,在他來之前,鉛筆他們並不知道渲TGA文件
是可以帶通道的,以前都是用ps一點點的摳背景.一個單位裏,學習的氣氛是否濃郁,也決定了這個單位是
否有活力.那時的鉛筆,幾乎每天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進步,這種進步帶來的滿足感,是他在接受國家教育時所從沒
感受過的.
孟達的妹妹和鉛筆是一個學校的,所以,在認識孟達之前,就從他妹妹的口中知道了這個人.以鉛筆對
孟達妹妹的瞭解,鉛筆曾猜測孟達是個外向豪放的漢子,可是事實正相反,孟達是個略帶羞澀的人.
雙熊的老二,叫小智.市院的宿舍內流傳着這樣兩句口訣:小智的奶子羅弟的腿,孟達的屁股鉛筆的嘴.這兩
句說的是這四個人的特點.
小智的奶子,也就是乳房因爲胖所以呈尖錐狀,這讓小雷很愛不釋手.羅弟的腿很粗,他可以把小弟弟夾在
兩腿之間而不露一毫.孟達因爲白,所以當他赤裸爬上鉛筆的上鋪時,就會看見他白白的屁股晃得人眼暈.而鉛筆
的嘴則是說他滿嘴跑火車,在吹牛時常會列舉一堆貌似真實的數據來說服別人,羅弟對此的總結是:鉛筆在說事
的時候,越像真的其實越是假的.
小智剛來市院的時候很囂張,曾喊出口號要和小雷單挑.這當然不是說打架,說的是喝酒.東北人常說酒品即
人品,這話雖然不全對,但也有幾分道理,所以每次有新人來報到,大家都會設宴迎接,目的當然是探底.探底的意
思是說試探在喝了多少酒之後,對方纔會倒在桌底下面.小智就是在探底時喊出的口號,現在看來他是很狡猾的,
妄圖擺脫車輪戰,以單挑的形式保存實力.不過,他犯的錯誤是選擇了錯誤的單挑對像.在連吹三瓶之後,他終於在
廁所裏對小雷服軟了.
說起小智,就不能不提紅色警戒.紅警是個很經典的遊戲,經典到了幾乎沒有不玩他的
男生.如果小雷在他的專長裏填上喝酒的話,那麼小智的專長就是紅警.在小智進入設計院不久之後,曾以一對二
的完勝徹底地震驚了鉛筆和趙主任.於是,小智的出現給設計院帶來了新的變化,那就是局域網的普及.
在這之前,局域網是趙主任等幾個人的特權,爲了聯機暗黑破壞神,趙主任以渲圖爲名向院長申請了基金,
在電腦室架設了局域網,那時,鉛筆每天晚上下班後都要把電腦扛到五樓,和小雷趙主任一起聯暗黑.在睡覺前,
又從五樓把電腦扛回三樓.當小智以狂野的打法擊垮了趙主任之後,趙主任意識到,必須要進行遊戲戰術上的進
一步交流,而小智偏偏被分在三樓建築組.如果也像鉛筆一樣每天搬電腦下去下來,很容易被院長識破.這讓趙主
任下了一個決定,對全院進行局域網改造.在申請了n次之後,院長終於同意發放基金.這讓電腦室及樓下的年輕
人甚是雀躍.小雷主動承擔了打洞鑽眼的任務.在擊穿了四樓電氣組的樓板之後,小雷傻眼了,因爲他把洞打在了
電氣組房間的正中間.樓上由於是接層,所以有的牆沒有和樓下的牆對位,趙主任也爲之氣結.在僱了一名民工負
責打洞之後,餘下的工作也順利的完成了.古人云:君子有所爲亦有所不爲.小雷知道了做爲一名知識分子,打洞
應該是有所不爲的事情.在全院都接上了局域網之後,轟轟烈烈的紅警大戰開始了.一對一的單挑,四對四的混戰,
每天晚上都在市院的五層樓內展開.
小智是鉛筆之後第二個以玩遊戲融入到市院年輕人之中的,礦院雙雄的融入也讓鉛筆明白了一個道理,這也是
日後孟達回憶爲什麼加入建院七俠時說過的一句話:既然你打不過他們,那麼,就加入他們!!!
大龍是建院七俠最後出場的一個，這倒不是因爲他是壓軸的人物，而是用小雷的話說：這個傢伙真是太平凡了！
大龍和鉛筆是同學，也是鄰居，曾住在一個小區內。不過畢業後並沒有直接進市院，而是去了別的設計公司。其實建院七俠裏，鉛筆和大龍是最爲了解的。俗話說的好：魚找魚蝦找蝦，王八找個鱉親家。鉛筆和大龍如此投緣主要原因是他們都喜歡打遊戲。記得以前大龍還沒有進市院的時候，常做爲特約嘉賓來設計院對戰三角洲。那時還沒有CS，毀滅公爵之後最火的射擊遊戲就是三角洲了。
大龍打遊戲有個特點，那就是陰。比如三角洲，大龍最喜歡用的不是大狙，而是地雷小刀之類下三流的武器。這種韋小寶似的武器有個最大的特點就是能極大的摧毀對手的信心並且在此過程中極大的污辱對手。在趙主任死在大龍的地雷下的第五次後，趙主任記住了這個打法陰毒的傢伙。
大龍是建院七俠的最後一名成員，當然也是來得最晚的一個。不過也是最幸福的一個。因爲此時的市院，年輕人的勢力已不像鉛筆剛來時那麼薄弱，因爲電腦的廣泛運用，年輕人在市院成了一股決定性的力量，但也主要歸功於他們之間的團結。所以，大龍並沒有體會太多受氣的日子。
不論是在哪裏，新人總是會受一定的剝削。所以，日後鉛筆每當想起大龍在市院的日子，總有一件事會浮上腦海，那就是二十八件事件。
話說市院年輕人多了之後，也多了好多下班不回家賴在院裏不走的人。當然，也並不都是在院裏打遊戲，大多人都是在加班幹活。因爲建築市場在九八年突然轉好，彷彿所有的活一瞬間都湧到了設計院，於是，加班加點成了理所當然，而休息日則成了天方夜譚。所有人都好像有忙不完的活，方案一個接着一個，施工圖一套接着一套。鉛筆那時方案和施工圖一起做，於是施工圖畫累了就畫效果圖休息一下，畫效果圖累了則再畫施工圖休息一下。這使得工作才一年多的鉛筆有一種無助感，那種感覺形容起來就象黑夜裏獨自一人在茫茫無際的大海里掙扎，手腳都摸不到東西，而且前方也看不見地平線。
當時確實很苦，鉛筆曾有過27天沒有離開過設計院大門的紀錄。可是這卻爲鉛筆以後的逍遙日子奠定了基礎，因爲經過市院魔鬼般的訓練後，鉛筆覺得他再也沒有什麼應付不了的工作了。
年輕人的這種近乎瘋狂的拼搏也打動了院長，於是他決定在後樓宿舍的樓下成立食堂，這是市院改制以來鉛筆覺得唯一和自己息息相關的事。終於，後院的拼命青年們再也不用在每個月的後十天以蘭州拉麪度日了。
大龍的28件事件就發生在食堂開火的第一天。當建院七俠們品嚐過食堂的第一頓飯之後，一個嚴峻的事實擺在了眼前：這裏不是飯店，所以就沒有人給大家刷飯盒了。這讓鉛筆彷彿又回到了學生時代。在餐桌上開了一個簡短的會之後，大家決定實行輪換制刷飯盒，也就是一個輪一天刷所有人的飯盒。
可是誰來刷第一天呢？大家又不約而同的把目光對準了大龍：因爲他是最後一個進院的傢伙，是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不過這都是藉口，其最主要的原因是：死在大龍地雷下的人不止趙主任一個。在舉手表決反對無效後，大龍站在了水池的前面。每個人的標準餐具是四件，於是，四七二十八，二十八件餐具老老實實的躺在了水池中。大龍一邊咒罵一邊開始了刷飯盒的行動，大家都慘不忍睹，坐在一旁嘲笑他。
事情並沒有就此結束。在大龍刷了所有人的飯盒之後，大家又不約而同的決定取消輪流刷飯盒的制度，因爲在看了大龍刷完之後，大家都覺得這是種很殘忍的行爲。在又一次的舉手表決反對無效之後，這個制度取消了。大龍刷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28件。這就是28件事件的始末。對此，大龍至今耿耿於懷。
其實大龍的飯盒刷得很乾淨，這主要是因爲他是一個相對愛整潔的人。住着六個男人的房間不用形容大家都會想像得到是什麼樣子。用鉛筆鄰居的一句話說：哇！鉛筆，你天天睡在垃圾堆裏啊！
曾有一個宿醉後的早晨，四樓的室主任來宿舍找小智，在打開門聞到屋裏味道後，他轉身扒在欄杆上乾嘔起來。這件事一點沒有誇張，因爲當時的屋面瀰漫着臭腳味，酒精味，嘔吐味。。。，而新換過的塑鋼窗又沒有打開，在悶了一夜之後，這種味道想來只有在化學武器實驗室才能聞到。
在大龍剛搬來不久，曾對宿舍的衛生狀況深惡痛絕。他妄圖以個人的力量做一次大清掃，不過，他失敗了。不久之後，他就淹沒在人民戰爭的汪洋大海中，再提不起半點清掃的慾望了。
不過，大龍的28件事件也讓鉛筆明白一個道理：凡事不可太囂張----別看今日鬧得歡，小心將來拉清單。
人生的追求除了英特耐雄耐爾之外,大概就剩下喫喝玩樂這四項了.鉛筆做爲一個俗人當然也不例外.在喫的方面
鉛筆從來就不強求,差不多就好.鉛筆在小的時候曾在農村生活過幾年,那時炒一個雞蛋要多放鹽多放面多放辣椒,
這樣,一個炒雞蛋可以就着一大碗白米飯,當然,這隻能是生病或考好成績時纔可以嚐到.
上學時爲了以最快的速度搶菜,鉛筆又練了一口喫快飯的好本領.不過這項本領在學校的作用倒是很大,工作
後卻受到了大家的鄙視,以羅弟的話說:坐在這個畜牲邊上喫飯會被他帶出胃病的.
可是鉛筆卻仍改不了,所以每當鉛筆刷完飯盒準備上樓時,其他人還剛剛嚐出菜味.
上文說過,在設計院成立食堂之前,喫飯是很讓人困擾的問題.所幸院長還是體諒了大家的苦處,成立了食堂,
才讓鉛筆等人喫飯有了着落.
年輕人的新陳代謝是很快的.雖然院長解決了午飯和晚飯的問題,可是夜宵卻是一天之內最重要的一頓飯.
在市院的附近,有一家24小時營業的包子鋪,他是位於一個旋轉車道的下面,所以每次喫飯時鉛筆都會害怕有一輛
汽車會掉在他的碗裏.包子鋪的名字叫環環,可能是因爲屋頂上一環一環的車道.
環環包子鋪有兩大特色:一,當然是包子鋪的包子了.從進市院的120斤到離開市院的180斤,對此原因,羅弟的總結就是
環環的包子.礦院雙雄也對此發表了贊同的意見.如果用瘦身男女的標準來看,環環的包子只能用兩個字形容:垃圾.
包子餡的脂肪含量能達到60%.這雖然也許有點誇張,但也差不了太多.孟達每次去總要多要一盤海螺黃,也就是海螺的
下水.而鉛筆則非常喜歡環環的白醋.
環環的第二大特色就是小妹兒了.這個妹兒一定要讀出兒化音纔有味道,用漢語拼音的拼法應該是:mer.小妹
兒是個皮膚黑黑的農村姑娘,也就十七八歲.因爲老闆娘是這樣叫的,所以七俠也跟着喊小妹兒.天長日久地,小妹兒
也熟識了我們.每次去喫,不用點菜,這丫頭就自做主張的把東西端上來了.小妹兒對羅弟甚是掛念.偶爾羅弟沒有去,
便會問他的去向.鉛筆對此忿忿不平,自詡爲建院第一帥哥的鉛筆竟然得不到小妹兒的青睞.
其實現在想來,鉛筆對環環的思念也昇華成了一種符號般的聯想意義.畢竟那裏是七俠打發每天最後休閒時光的
去處.在環環,常常要來一瓶碑酒,大家坐在一起談當天發生在各科室的事情,總結工作學習上的收穫,輕鬆的互相
調笑.鉛筆曾想過,要是永遠不結婚,永遠這樣過下去,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從環環出來,常常是下半夜的一兩點,凌
晨的街道有說不出的寧馨.萬物都好像沉睡了一般,走在寂靜的城市裏,會讓人想像到了童話中無人的王國,自己也
成了這個王國的主宰.凌晨的城市上空,如果天氣睛朗,就會看見久違的星晨,彷彿又回到了媽媽的懷抱,溫馨而又恬靜.
有一回,趙主任曾提議在深夜街道上進行比賽,看誰第一個跑到環環,於是幾個二十幾三十的人狂奔在無人的街道上,年輕的狂野之心又一次復活在許久沒有跳動的心腔之內.
除了環環,七俠去的最多的地方就是秀平燒烤了.這個名字和環環一樣,成了日後思念名詞裏的一個符號.關於燒
烤的味道,鉛筆倒是記不太多了,似乎只記得秀平的蛋炒飯.蛋炒飯是裝在一個不鏽鋼碗裏被端上來的.白白的米飯被黃黃
的油花包裹,黃色的蛋花間中幾點綠色的小蔥花,升騰的熱氣裏洋溢着炒香,這是鉛筆的最愛.所以,當後來鉛筆離開市院後,
大家再去秀平燒烤時,總是要一碗蛋炒飯,中間豎插上一對方便筷子.大龍和羅弟說這是寄託對遠方兄弟的思念,可是鉛筆覺得
有點像給死人的供飯,這讓他覺得很不吉利.在感謝了大家的好意之後,他堅決的禁止了這種行爲.
秀平燒烤也是七俠們喝酒的重要場所.選擇的原因也有三個:
天時:秀平也是24小時營業,而七俠們忙完之後大多是下半夜.
地利:秀平的位置離市院不超過500米,就算喝了再多的酒,也可以把喝醉的人擡回宿舍.
人和:秀平的老闆--也就是秀平了,對小雷頗有好感,只要小雷在,總會有打折優惠.
在設計院成立食堂以前的歲月裏,七俠們常常過着半月撐死半月餓死的生活.每月發工資是在五號.發工資後的半個
月裏,可以看見七俠出入各個飯店的身影,每天輪流做莊,喫得不亦樂乎.而過了這半個月後,大家的口袋都空了下來.這時,
最常看見七俠出入的就是郭記拉麪了.
拉麪是全國各個城市都能看見的一道美味,郭記是當地的一對兄弟倆開的連鎖拉麪店.對於喫拉麪,大龍最爲在行.
他曾總結出拉麪的很多喫法,其中最經典最複雜的喫法令鉛筆至今記憶猶新.那就是:極細過水肥湯多放香菜加一塊錢肉片.
極細是說拉麪的直徑,拉麪的直徑分爲韭葉,正常,細和極細四種規格.過水是在煮完面後將其放入冷水中抄一下,大龍說可
以增加咬頭.肥湯是說拉麪的配湯有兩種,一種是正常煮牛肉的湯,另一種是飄着厚厚牛油的看不出溫度肥湯.而多放香菜
是個人的口味要求.加一塊錢肉片是經濟實惠的合理營養調配方案.而上述複雜的喫法加上肉片也不過是三塊五毛錢,真是
居家必備,填充肚皮的最佳選擇啊.
對於喫,鉛筆並沒有什麼太多的想法.在市院的日子裏,留給鉛筆喫的回憶片斷,竟都是一些名不見經傳的小喫,這似乎
讓他明白了一個道理:有的時候,真的不要太計較喫的是什麼,因爲味道會在歲月流逝之後煙消雲散.而陪在你身邊和你一
起喫飯的人,卻會在久遠的時空裏變得越發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