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學校，郎朗的讀書聲充滿校園。
石國鵬手拿茶杯，來到各部辦公室，檢查了各部的老師簽到本。然後來到教學樓來回巡邏，檢查各班的輔導老師到位情況和學生班級紀律。
石國鵬每走到一個教室，輔導老師都畢恭畢敬地向他打招呼:“石副校長好！”
石國鵬像國家元首檢閱部隊一樣，熟練瀟灑地揮揮手:“老師，辛苦了。”
醫院裏，林如嫣李娜張開誠和老陸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焦急地等待着。
陸俊峯對張開誠說:“老張，大哥家裏還有什麼人，我看還是通知他們一下還是比較好，省得日後落不是。”
張開誠說:“我也正考慮這事怎麼處理合適，大嫂去世了，大哥的幾個孩子都在外面打工，家裏只有大哥一人。我是這樣想的，如果病重，一定通知他們回來，我是弟弟，什麼事不能全做主，如果大哥沒什麼大事，通知他們一下，讓他們知道情況就好了，來回跑，耽誤掙錢不說，還得花路費，等大哥手術完了，看情況吧。”
老陸輕鬆地說:“這個不用擔心，闌尾炎手術是手術中最小的手術，闌尾切除之後，很快就會痊癒的，對身體沒有什麼影響。”
張開誠說:“既然是這樣，告知他們一下情況就行了，不必要來回跑，農民工掙錢也不容易。”
老陸點點頭。
張開誠拿出手機撥通了幾個侄子的電話，都是無人接聽，張開誠搖搖頭:“都忙着呢，發個微信算了，什麼時候閒了，什麼時候看。”
手術室的門開了，手術非常成功。
張開忠被推到了病房。
張開忠睜開眼睛看見他們幾個人，都認識，感激地說:“謝謝林校長，謝謝李會計，謝謝陸院長，我們是窮人出身，兄弟幾個都沒什麼本事，我弟弟尿壺能和你們交上朋友，那是高攀了，我沒什麼大礙，你們都回去吧。”
老陸拉着張開忠的手:“大哥說的什麼話，朋友之間淡如水，現在都是憑本事喫飯，不分什麼窮人富人，說什麼高攀低就的，我們幾個合得來，不分彼此。”
林如嫣面含愧疚，流着眼淚說:“大哥，真是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大哥，這麼多年，踏踏實實工作，默默無聞地付出，爲學校做出了很大貢獻，有許多地方照顧不到，還請大哥多多包涵，原諒小妹年幼無知。”
李娜也含着淚水說:“大哥言重了，你們都是好人，能和你們交上朋友是我們的福分，大哥不必多想，好好養傷，等傷好了，還要好好工作呢。”
張開忠突然拉住林如嫣的手:“我平常身體是很好的，只是偶爾肚子疼，檢查了好幾次，醫生說是闌尾炎，拿點藥喫就好了，這次不知道怎麼了疼得厲害。除了這沒有什麼大病，渾身有使不完的勁，我不想閒着，是我要求弟弟尿壺多幹幾年的，這事與我弟弟無關，要怪，就怪我自作主張。林校長，等病好了，我還想幹活，幹一輩子活了，閒着不舒服，還請林校長別趕我走，我甘願不要錢。”
林如嫣點點頭:“好好好，只要大哥願意幹，想幹到什麼時候就幹到什麼時候，現在的任務是好好養傷。”
張開忠聽了咧嘴笑了，露出幾個豁牙子。
張開誠望着大家說:“大哥沒事了，你們忙去吧，我陪大哥一會。”
又望了一眼林如嫣說:“如嫣，你回去給我調一下課，以後我再補上。”
老陸拍着張開誠笑笑:“你啊，就是驢脾氣，倔強又呆板，不知道享受，一輩子就是勞碌的命！人家都是削尖腦袋往上鑽，你偏偏向下擠，說你什麼好呢！”
林如嫣眼睛紅潤潤的點點頭:“早就不讓你擔課了，你偏不同意，不知道情況的還認爲我不近人情呢。”
李娜說:“好了，蘿蔔白菜各有所愛，各人有各人的生活方式，強求不得，如嫣姐我們走，張開誠，你好好陪大哥，到時候我們來送飯。”
老陸聽了不樂意了:“哎！哎！我說啊，別門縫裏瞧人看扁人，四通鎮就你們一家的飯好喫，我老陸管不起飯是吧，我看是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李娜剛要還擊，張開誠攔住:“別逗了，你們趕緊回去吧，那邊離不了你們。”
張開誠望着陸俊峯:“老陸！去給如嫣拿幾貼膏藥。”
老陸去了藥房。
張開誠望着林如嫣:“如嫣！回去多休息少活動，過兩天就好了。”
李娜挽着林如嫣的胳膊走出來，車子徐徐駛出醫院。
車子走到半路突然停住了。
李娜問:“怎麼停下來了？”
林如嫣趴在方向盤上沉默了一會，突然擡起頭:“我羞愧死了，現在真想跳樓，人家死心塌地爲了我，我卻那樣對待人家。你看張老二那眼神。”
李娜笑笑:“現在後悔晚了！”
林如嫣問李娜:“真的沒有辦法補救了嗎？”
李娜搖搖頭:“真的迴天無力。那天你是怎麼了，像吃了衝藥一樣，不分青紅皁白就把張老二開了。”
林如嫣皺皺眉:“我就這水平，根本幹不了大事，都是張開誠趕鴨子上架。”
李娜望着林如嫣:“我說如嫣姐，別妄自菲薄，平常你處理問題還是很冷靜的，不過那天，你確實冤枉張老二了。”
林如嫣愁眉苦臉:“那天不知道爲什麼，心裏很煩躁，大清早正趕上高志強和張老二槓上了，兩個人還動了手腳，影響太壞，我也沒多想，一氣之下，就把張老二給開了，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們兩個因爲什麼。李娜，你知道爲了什麼嗎？”
李娜望着林如嫣哎了一聲:“張老二揹着行李走後，出於好奇，我私下打聽一下，原來是因爲張開誠剛走過大門，高志強在張開誠身後罵罵咧咧，正好張老二碰上，不知道爲什麼，張老二就接上茬了，兩個人就扭打在一起。
李娜停了停，接着說:“這時正好被你撞上。
”
林如嫣催促李娜:“當時我是怎麼說的？”
李娜學着林如嫣的口氣:“都給我住手，張老二，背上你的行李立馬走人。”
林如嫣迫不及待地問:“當時張開誠在場，他是怎麼反映的？快告訴我。”
李娜無奈地搖搖頭:“你那個樣子，你叫人家能怎麼說，再怎麼着，高志強再渣男也是前夫，不給渣男面子，也得給你面子不是，張老二不服氣，剛想張口，我看見張開誠瞪了張老二一眼，搖搖頭。張老二嘴巴張了張沒開口，氣沖沖地回去背起行李走了唄。”
林如嫣臉上充滿愧疚:“這下全完了，我在張開誠心中的形象全完了。”
李娜笑笑:“我看未必，如嫣姐命大福大，碰上一個情癡，看在你救他大哥甩掉鞋子崴着腳脖子的份上，我看他根本沒把那事放在心上，你不知道當時那情形，張開誠手握着你的腳，就像握着個無價之寶一樣，那神情那架勢真叫人妒忌，恨不得一口把你的腳含在嘴裏。”
李娜湊近林如嫣，放低聲音問:“如嫣姐，男人喜歡女人，連腳也喜歡嗎？就不嫌臭？”
林如嫣臉色緋紅:“去，都什麼時候了，沒個正形。”
李娜突然變得很嚴肅，挺直了身子:“說實話，如嫣姐，我很佩服你，能擁有一個死心塌地爲你付出的男人，你這輩子真幸運！沒有張開誠你什麼都不是，你說他張開誠一不圖你的錢，二不圖你的人，幾十年來始終如一地爲你賣命，他究竟圖個什麼啊？”
林如嫣淚水洶湧:“你說的對，沒有張開誠就沒有我的今天，說不定我現在就是一個農婦，一輩子就侍弄那幾畝地，或者在街上擺個地攤，或者外出打工四處流浪，或者滿大街撿破爛，或者搬磚卸水泥……”
林如嫣痛苦地搖搖頭:“不可想象，他高志強那是把我往死裏整，不留後路，張開誠他是拼命地往上拉啊……一個是自己的丈夫卻薄恩寡義，一個是普通的朋友卻恩重如山！都是男人，區別怎麼這麼大呢！”
李娜笑笑:“如嫣姐，他是不是對你有那個意思？”
林如嫣無奈地搖搖頭:“你知道我們幾個在一起的時候，都是討論工作的事，從未談及家庭和個人私事。”
李娜懷疑地問:“私下裏真的沒有？”
林如嫣肯定地搖搖頭:“真的沒有！”
李娜忽閃着眉頭:“那你呢，你就沒有那個意思？”
林如嫣沉默了一會:“有又能怎麼樣，沒有又能咋麼樣？只要他願意要，什麼領導，學校，財產，甚至我的人，我的心都巴不得全給他，可是人家不稀罕，我又能怎麼樣呢？萬一弄錯了，把他給逼走了，真的無法想象，這樣也好，只要不離開，我心裏就踏實。”
兩個人陷入了沉默。
林如嫣突然望着李娜:“別說我，你呢。有什麼想不開，心煩的時候，你不也是總往他屋裏跑，又是哭又是鬧的，有時候摔桌子砸板凳的，人家不照樣這樣說那樣勸嘛。”
李娜痛苦地望着林如嫣:“家沒了，孩子廢了，有時候想哭，想說，可是沒有人聽啊，沒辦法只有找他了。他總是不耐其煩地安慰安慰，如嫣姐，你還別說，找他哭訴完了，心裏還真是痛快！慢慢地離不開他了！”
林如嫣問李娜:“那你喜歡他了。”
李娜又搖搖頭:“和你一樣，不敢啊，怕打草驚蛇，萬一驚跑了，連個談心的也沒有了。”
沉默了好久，李娜歪着頭問:“如嫣姐，你說他張開誠是不是花花腸子，我發現他不只是對咱們兩個好，他對其他的女人也是一樣的好。”
林如嫣微微一笑:“那他對學生好，對家長好呢，也是花花腸子？他就是普度衆生的一尊佛，一尊活菩薩，見不得別人有有苦有難，只要別人有什麼過不去的檻，哪怕是陌生人，但凡他碰上，非幫一把不可。”
李娜若有所思:“如嫣姐說的也是，哪個學生沒有伙食費了找他，哪個學生家長有困難交不起學費了找他，估計他打的欠條有幾十萬了吧。走到路上碰到老年人車子走不動了，他也下來推一把。有人車子碰頭了，肇事者都跑了，圍觀者都不敢上前，怕訛上了，他偏偏不怕，有好幾次都是把人家送到醫院，不見人家家人不走，如嫣姐，我可聽說他有個外號叫張傻子，張開誠是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
林如嫣笑笑:“我們會喜歡一個傻子，我們腦子是不是也有問題？”
李娜撲哧笑了:“其實我們四個除了家庭感情之外，還是無所不談的，在現在這個社會，也算是是鐵哥們真心知己了吧。”
林如嫣重複了一遍:“除了家庭感情之外，無所不談，談事業，談理想，談人生，還是情投意合的，就是知己又能如何呢？再說了家庭和感情能談嗎？我們兩個最有體會，今天是夫妻明天成了陌生人，敵人，連普通朋友也做不了了。所以我們談工作聊天的時候誰也不敢談及感情和家庭。其實我們四人之所以合作這麼久就是因爲沒有涉及感情家庭。”
李娜笑笑:“是啊，如果涉及到感情，我們四個早就四分五裂了。”
林如嫣沉默了一會:“不但是四分五裂了吧，甚至更可怕！”
李娜贊同地點點頭:“四個人湊成兩對，也不過是散夥，可是我們……我們已經深深陷入了張資平了，張資平可是最擅長寫三角戀愛的，可是我們不是小說，我們是現實中的真人，如果談及感情，陸瘋子和張傻子，是不是還像現在這樣默契？我們兩個雖說不是親姐妹但勝似親姐妹，一旦挑明，我們是不是像街頭潑婦一樣，抓破臉皮，撕扯頭髮呢？”
林如嫣點點頭:“如此看來，張傻子一點也不傻，他是怕破壞了平衡，破壞了和諧才裝傻的吧。”
李娜自言自語:“可是人家有家庭呢，也許真拿我們當朋友呢？”
林如嫣嘆口氣:“別想那麼多那麼遠了，還是想想目前怎麼解決吧，我可不好收場了。要不我去給二哥配個不是？”
李娜笑笑:“自作多情，以前的張老二怎麼突然變成二哥了？”
林如嫣臉色一下子紅的像巴掌打過一樣:“我們不是和張開誠是好朋友嗎，叫二哥怎麼了，以後見了面你不也得叫二哥，還能喊張老二不成？”
李娜點點頭:“說的也合情合理。”
林如嫣望着李娜:“其實我們早就應該猜到了，你看大哥張開忠二哥張開義，忠義誠信，以此類推，那麼張開誠就是張老三了，相處這麼長時間，你就沒有打聽打聽？”
李娜搖搖頭:“打聽了，可人家不承認，只說和張開誠是一個村的，再說一個村姓張的也不止他們一家，誰知道張開誠故意隱瞞呢？”
林如嫣不解地問:“張開誠故意隱瞞什麼，他爲什麼這樣做？”
李娜笑笑:“忠而見疑，怕你懷疑唄，第一年後勤人員用的可都是你孃家人，清一色姓林，結果血本無歸，你一氣之下全部趕走，又用清一色的外人，結果還是一樣，你準備把食堂和超市全部承包出去，張開誠不願意了。”
林如嫣點點頭:“是啊，他說那樣多一層盤剝，會加重學生負擔，人家承包商能賺錢，我們也能。我們主要是沒有管理好。這時候張老大張老二來了。”
李娜說:“張開誠提議讓我管後勤，張老大購物，其實第一年就盈利了，你呢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學會了抽檢，結果每一次抽檢實際重量與賬本上都有點出入，不是多幾斤就是少幾斤，於是你吧張老大開除了，張開誠說情才讓張老大當清潔工，又來了張老二，結果還是一樣。”
林如嫣嘆了一口氣:“開除了張老二，張開誠找到了我，他給我舉了一個例子，我才明白過來。接着就是張秀蘭來了，一干就幹到現在。”
李娜問:“什麼例子？”
林如嫣開始講述:他說明朝皇帝朱元璋是歷史上懲治貪官污吏最最嚴的皇帝，戶部因爲賬目錯誤不知道殺了多少茬，結果都沒有人敢擔任戶部尚書這個職責了，怕出錯被殺。
朱元璋沒辦法只好找劉伯溫，這時劉伯溫發話了:“主公，這差事我也勝任不了。”
朱元璋問爲什麼？
劉伯溫:“請問主公，如果一個人該繳一個半雞蛋，官府是收他一個雞蛋呢還是兩個雞蛋呢，如果官府收他一個雞蛋的話，一人少收半個雞蛋，全天下少收多少，如果收他兩個雞蛋，一人多收他半個雞蛋，全天下又多收多少？布帛糧食銅錢是一個道理，所以如果主公要絲毫不差，臣下也辦不好。”
李娜接上話茬:“物理上有誤差，這不就是誤差嗎？”
林如嫣長舒了一口氣:“是啊，當時我就感到羞愧難當，張開誠是變着法兒挖苦諷刺我啊。”
李娜笑笑:“這哪是挖苦諷刺，是交給你長本事呢，他那犟脾氣，天王老子都不怕，唯獨見了你，百依百順的樣子，真使人嫉妒。”
林如嫣反問李娜:“他給你發過脾氣嗎？”
李娜同樣笑笑:“他敢嗎，我不把他吃了纔怪。”
林如嫣笑笑，忽然又問:“你是怎麼管理的，他是不是也參與了？”
李娜點點頭:“什麼是參與了，我就是按照他說的辦的”
林如嫣沉默了一會:“自從後勤交給了你，我就沒有問過，我還以爲是你管理有方呢，心裏挺佩服你呢。”
李娜苦笑道:“我哪有那個本事，那麼多雜事，真令人頭皮發麻，張開誠找到了我，他告訴我，管理伙食要注意三件事:首先是賬目，這個好做，支多少收多少，有多少盈利一目瞭然，做做數據誰都會；其次是購物，貓膩大部分都在這。開始我和張秀蘭去市場購物，你沒見她多摳門，同一樣蔬菜，她都是連問幾家，然後就是死擰活擰，一分一毫都不放過；第三是廚師的態度。廚師使的是死工資，能少做就少做，圖個省力省事，監督過度又不懷好意地多做，浪費了一大半。張開誠前三天蹲在廚房不走，第一天多做點，第二天適當減量，第三天再減量，直到第四天才掌握住飯菜量和學生數的配比，找到了規律後，我和張秀蘭心裏纔有個主心骨。學生喫飯喜歡剩下飯菜，張開誠又出主意在校外租了半畝地，建起一個養豬場，食堂裏的剩飯剩菜當時一年可養活幾十頭大肥豬，現在可養活幾百頭豬，一年能賣幾十萬呢。”
林如嫣忽然想起了什麼:“我還以爲那個養豬場是戶家的呢，沒想到是你們弄的，賣豬的錢呢？哪裏去了？”
李娜望着林如嫣:“你不會懷疑我和張開誠吧，賣豬的錢當然入後勤的賬目了。”
林如嫣發覺自己說錯了話:“對不起，李娜，你看我這水平，我是感到好奇，急於想知道賣豬的錢他張開誠是怎麼處理的，這錢根本不屬於學校，所以沒有朝這方面想，我應該考慮到張開誠會這樣做的，都怪我沒過腦子。”
李娜陰陽怪氣地說:“他可是你的好管家，怎捨得全部給外人呢？”
林如嫣笑笑:“那豬誰喂的，他不能天天去餵豬吧！”
李娜笑笑:“這個好辦，後勤人員誰想參加誰參加，輪流值班，賣了豬有獎金，其餘的全給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