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春風不如你(下)

娉娉嫋嫋十三餘,
豆蔻梢頭二月初。
春風十里揚州路,
捲上珠簾總不如。 —— 杜牧


在我熟睡的那個夜晚,她們仨喝到凌晨1點,討論了一個關於交通工具的問題。我們有一幫小夥伴,都在瑩教練的指導下練習硬筆行書,有人起步早,有人起步晚,水平自然參差不齊。

她們打了一個很有趣的比喻,有人開四輪車,有人騎兩輪車,有人還在步行。那如何能從步行階段跨越至開四輪車?最關鍵因素是什麼?

答案是:刻意練習&反饋。

所幸,這兩條我們都滿足。反饋的重要性在瑩瑩不斷指導的過程中日趨顯著。某天晚上,瑩瑩百思不得其解的說,爲何除了我和薛帥,就沒人敢問她問題?是她不夠溫柔嗎?還是小夥伴們不懂反饋的重要性呢?

此處不點名,請自行對號入座。扯遠了,我明明是來寫遊記的……

山一程,水一程

這天晚上我睡得賊好,一覺醒來已是天明,快速洗漱收拾行李後,帶着娃第一個來到餐廳,酒店的自助早餐居然還沒開始。早餐雖簡單,味道卻不賴,幾人很快把自己喂得飽飽的出門了。

司機打電話來催,他一直唸叨,八點前必須進景區,否則就進不去了,嚇得我和麻繩趕緊上樓拿行李。回來後,發現她們貼心地給我拿了兩個念念不忘的雞蛋,心裏美得不要不要的。你看,其實人就是這麼容易滿足。你給我一點顏色,我便還你整片陽光。

司機一路疾馳,穿越過古香古色的陽朔城區,我們到了遇龍河漂流點。時間還早,我們幾乎是第一撥到達的人,空曠地好似獨擁了整片碼頭。

我興奮地一躍而起,瑩瑩趴在地上拍下了那張“欲與天公試比高”的霸氣照片。娃兒們也不甘示弱,一臉雀躍,努力向上。那幾張照片,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將成我心中最美的影像,擁有你們,就彷彿擁有了全世界。


幾人率先上了竹筏,大大的竹筏只有我們六人,極其寬敞。我們舒服得都快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了,微風從河面吹來,帶着些許涼意和水氣,湖面蕩起一圈一圈的波紋,冷冷的潮潮的讓生命都透着舒暢。

不多時,竹筏停在河中央一塊平臺處,不大的平臺上,卻有當地人在售賣各式手工藝品,兒童玩具水槍等。兩個娃兒看到水槍就挪不開眼,於是一人一把趴在水邊美滋滋玩了起來。

我忽然想起早上的雞蛋還在口袋裏,趕緊掏出一看,已然成粉末……大家集體笑翻,接下來卻爲了如何處理它而起了爭執。

我原本打算往遠處拋出,想拋到那片灘塗上。麻繩不同意,說應該帶回去扔垃圾桶。瑩瑩則建議扔到河裏餵魚,給魚兒們補補。我看了看自己這滿手的蛋黃,覺得實在是受不了,便果斷將它們全部餵了魚,orz……

再度登上船,小船順流而下,泛起層層漣漪的周圍是一大片枯黃的蘆葦,托起一簇簇蘆葦花。蘆葦隨風盪漾,野鴨列隊遊弋。看到那麼多鴨子,我童心大起,讓娃兒們用水槍打鴨子。瑩瑩聞言,立刻跑到船頭指導,幾人玩得不亦樂乎,一會掃射,一會點射,把鴨子們打得四下亂竄,那場景,像極了瘋狂動物城……



離開景區時,孩子們很捨不得,他們還在努力找鴨子(可憐的鴨子們)。天色漸暗,我們擡頭看了看天,覺得還是儘快走比較安全,恐怕大雨將至。

幾人快速上了車,很快,烏雲蓋頂,一串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剎那間,一串又一串的雨點,鋪天蓋地地傾盆而下。 雨越下越大,坐在車裏看向窗外,遠處好象被一塊灰幕遮住了視線,灰濛濛一片,樹啊,房子啊,什麼也看不見了。

我想起帶了一個堅果小音箱,那是剽悍江湖的禮品(貓叔的影響簡直無處不在),於是打開了來。就這樣,我坐在副駕,耳邊放着音樂,聽着後座孩子們的笑鬧聲,夥伴們插混打科的聊天聲。看着窗外的大雨,感受着車內的溫情暖意,只覺心底安靜祥和。

身向桂西那畔行

下一站是少數民族侗族村寨。我們下車體驗了一下,又是風又是雨的,冷得不要不要的。連忙去後備箱拿衣服,先把孩子們給穿嚴實了,一顆心也就放了下來。

麻繩跑去買了給瑩瑩和薛帥買了把傘,她總是這麼貼心,還給我們每人帶了一把美得冒泡的梳子。我的那把上面刻着字:“K: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雪”。我笑話她——“遇上方知有雪”,她一臉無奈地嚷嚷:“前面不是有個K麼!”我忍不住笑了,也不知爲啥,從認識以來,就很喜歡和她相愛相殺,越殺越上癮……

一位阿嫂向我們介紹道,她們的村子原本在山上,遷下來了三分之二。一方面響應政府的號召,另一方面也多一個謀生的手段。

這是一個不大的村寨,整體建築可以看出非常的新。阿嫂一路走一路向我們介紹着侗族的民俗風情,吊腳樓,風雨長廊。不多時,我們走進了一個小小的民俗博物館,裏面從古至今擺放了各種獨具民族特色的傢什,工具,服飾等。

侗族服裝真的很漂亮,取材於棉花,純植物纖維,展現了生態樸實的自然美。五彩斑斕的服飾,男女各不同。女人銀器飾身,男人雉羽麗服。侗族被稱爲佩戴銀飾最多的民族,銀簪、銀花、銀項圈、銀背砣,胸前的銀絲鏈和銀珠串,還有身上無處不在的銀片,以及銀腰帶,簡直讓人眼花繚亂。

阿嫂說着說着,就開始向我們介紹如何鑑別銀飾,購買事宜等。聽到這裏,我們都心領神會了,這個村子的盡頭,一定有一個銀飾店……



我們幾個都很沒義氣的跑路了,留下瑩瑩一個人特別“耐心”的聽着阿嫂的長篇大論……

行到風雨長廊,麻繩說:“這個名字取得太貼切了,你看今天,風雨交織啊!”我偷笑,一眼看到長廊中有當地人在賣熱氣騰騰的食品,於是說,“我們去買吃的吧!”

這裏的食物竟出乎意料的好吃,玉米甜糯甜糯的,茶葉蛋又香又多汁,聖女果酸甜可口,還有魚丸,牛肉丸,煮花生,我們買了一大堆纔不到30元。麻繩大呼,“這裏的東西價格真是很公道,一點也不像景區嘛!”

瑩瑩美滋滋地邊走邊剝花生,我十分自然地從她手中拿過剝好的花生,就往嘴裏塞。她目瞪狗呆地看着我,大叫道:“你這個人,居然直接拿我剝好的,你不會自己剝啊!” 我毫無羞愧之色的說:“我可是幹大事的人,剝花生這種事,我怎麼可能做。”

瑩瑩看着我理直氣壯的樣子,哭笑不得,最後居然剝了整整一大把花生給我,哈哈,美死我了!

好東西要和小夥伴分享,於是我往前快跑了幾步,追上了前面的麻繩,把花生遞給她,她笑得合不攏嘴,使勁誇我!我這纔不好意思的說,“是瑩瑩剝的,我借花獻佛……” 麻繩不愧爲天字第一號機智,話鋒一轉,“那也得謝你,至少你還想着要分給我呀!”

我們就這樣一路笑,一路鬧,和孩子們嬉戲玩耍,拍各種搞怪的照片,留下了很多歡樂瞬間。薛帥說,這一天到這裏,就已足夠美好。


風一更,雪一更

午餐在一家當地人都很喜歡去的餐館,菜價不高,味道卻很好,我終於吃到了辣食,幸福得要冒泡了。

司機說,旁邊就是當地最有名的一個公園,賞櫻之處,上週櫻花開時,這裏被堵得水泄不通,建議我們去看看。我看了看外面的風雨交加,着實心裏打鼓,這天氣,且不提還有沒有櫻花,就說我們能活着撐到麼?

然而瑩瑩躍躍欲試,非常想去。於是我們就說,那就去看看吧。

在這等天氣中,瑟瑟發抖遊園,我也是醉了……給娃兒們拍了些照片,我們繼續抖啊抖的往前走。沒走多遠,就失去了瑩瑩的蹤影,她是一個熱愛大自然,心底柔情無限的女漢子。這枚女漢子一路拈花惹草,走過路過的花花草草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我默默注意着薛帥,看到她走得很慢,一直用手捂着小腹。我知道正在生理期的她快抗不住了,也有些心疼,這孩子一聲不吭,寧願自己硬挺,也要讓師父開心。

於是,我決定返回,問了一句,還繼續走麼?薛帥終於悄悄衝我搖頭,麻繩叫道:“不走了,不走了,一會把孩子給弄生病了,你們看看這路程,好像還要爬座山呢!”

瑩瑩有些沒反應過來,我過去一把攬住她肩頭,“走走走,咱們回酒店寫字去!”

上車立刻暖和了,感覺人的思想都活絡了起來。於是我們商量着接下來乾點啥,最後我拍板道:“先回酒店休息,寫字,五點出門看電影,然後吃晚飯,回來搞定娃兒們睡覺,咱們今晚把最後一瓶酒給喝了!”

大家轟然應諾,就這麼定了。



寫字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一小時飛一般的閃過,害怕錯過電影時間,瑩瑩定了鬧鐘。感覺還沒寫幾個字,怎麼鬧鐘就響了呢?!

我們曾經在網上約過異地同場電影,然而即便如此,卻也未能成真。如今,妥妥實現了同地同場,恍如隔世……

小飛象講述了一隻小象,如何克服心中恐懼飛了起來,最後找到媽媽,和媽媽一起幸福快樂地回到原始森林的故事。儘管迎合了孩子的口味,我們也看得很開心,電影頗感人,看着小象和媽媽分開時,發出的哀鳴,會讓人更加懂得要珍惜眼前人。

晚餐我們吃的火鍋,薛帥一直唸叨廣東的牛肉火鍋多麼多麼好吃,於是我們點了三盤牛肉……

講真,這天晚上,我見識了瑩瑩師徒倆的食量。她倆似乎前兩天一直在隱藏,直到遇上牛肉和火鍋,這才一舉爆發,一鳴驚人……我想,大抵只有露寶和我師父,能和她們一拼了……

又是一春隨人去

吃飽喝足,我們在風雨中,回到了溫暖的酒店。艾瑪,再也不想出門了,實在太冷了,就讓我們在酒店裏醉生夢死吧!

晚上十一點,我和麻繩終於哄睡了兩個娃,悄悄帶着酒和零食去了隔壁房間。這天晚上,我們天南地北的從十一點聊到了凌晨四點。酒逢知己千杯少,喝酒這件事,其實喝的並不是酒,而是心情、興致、氛圍和感覺。所謂壺裏乾坤大,杯中日月長,一切盡在不言中。

夜越來越深,月亮悄然落下,再過一小時,天都要亮了。可我們還意猶未盡不想散,只要一想想,明天,我們就要分道揚鑣,各奔東西了,心裏就各種捨不得。


薛帥師徒正是如此,我和麻繩走後,她們又賴了半小時才緩緩睡去。然而這還不算什麼,最令人髮指的是,凌晨四點半才睡,薛帥小朋友居然清晨六點就爬起來寫字!口中唸唸有詞:趁着師父在,再好好壓榨壓榨,不然回去就壓榨不到了……

我知道後,看了她一眼說:“今天的午餐我們去喝早茶吧,你去搜一個最近的地方。” 她不敢反抗,默默掏出手機,嘴裏念道:“我回去一定不告訴人家,我來廣西喝早茶了……”

吃過午飯,穿越步行街回酒店的途中,薛帥忽然說,“我到今天也沒吃上豆花。”
我詫異道:“那天,你不是買了麼?”
“她忘記吃了,放置太久,也就不想吃了。”瑩瑩替她答道。
我看着薛帥的一張小臉,寫滿了遺憾。
瑩瑩豪氣干雲,“走,我現在陪你吃去!”
她徒兒撇了她一眼,“你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我要趕車了……”

我在一旁偷笑,這倆師徒,就是兩個活寶好麼!

薛帥真的要走了,她背上包,走進我們房間,大聲呼喚着我的名字,我剛出現,她就衝過來一個擁抱,狠狠抱緊,彷彿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一瞬間,我的眼底涌起了一層薄薄的霧氣,卻強行壓了下去。

我有些不習慣傷感,於是嚷嚷道:“哎呀,你要勒死我了!”跟着輕飄飄擺手,“走吧,走吧,注意安全哦!”

我們把薛帥送上了出租車,看着車子遠去,我忽然覺得經歷過太多離別,竟也不是什麼好事,它會讓你對離別這件事變得越來越不敏感。揮揮手,總覺明天好似還會見面。然而,此去經年,其實誰也不知,當我們再見面,已是何夕……

我搖搖頭,晃掉腦中的情緒,大聲說:“走,我們回去寫字吧,還有一個多小時呢!”

有時候,越希望時間慢點走,就會發現,它走得越快。當我和麻繩、瑩瑩在車站告別時,忍不住上前擁住了她們。我害怕,害怕以後很難再見,也害怕我會後悔。

儘管很多時候,我看起來很淡漠,但心中的情感,卻不比任何人少。我不習慣用言語表達太多,但卻會用行動來證明我的愛。

更何況,我不相信,這是唯一。豆蔻梢頭二月初,十里春風不如你。

又及:我師父下半年要從澳洲回國呢,一場大聚就在眼前,小夥伴們,約麼?

上篇請見:十里春風不如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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